“头疼。”他可怜巴巴地闭上眼,“我太倒霉了。”怎么遇到这么一个古怪老板。
“那就去睡觉啊,你不早说。”
谈愿刚从沙发上直起腰,眼前晃过人影,身体忽然一轻,已经被卫崇轻易地抱了起来。他靠在卫崇胸前,嘀咕道:“你力气好大。”
“是因为你太瘦了。”他眼底凝着点不明显的戏谑,“刚出院,一个人住,也没人照顾你,你朋友怎么回事。”
“因为你在,他就走了。”谈愿平躺在床上,没有防备的姿态,黑发在纯白的枕头上散开,像流动的墨水。
卫崇扯了一下嘴角,想笑,目光沉沉:“他可太放心我了。”
谈愿没接话,大概在疑惑这句话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发烧了?你身上好热。”卫崇回归身体健康的话题。
谈愿只觉得头晕:“有吗?”
他在谈愿额前探了探温度,不太确定是不是低烧。谈愿说没什么事,可能是洗了热水澡的缘故。
“没觉得热啊。”谈愿说,“可能是你温度太低了?”
卫崇充耳不闻,手背仍贴着谈愿的额角:“也许吧。”
“你还在生气吗?”谈愿捉开了他的手,自己翻了个身侧躺着,离站在床沿的卫崇更近了些。因为生病,他说话有气无力,听起来可怜兮兮,自己没有察觉,但卫崇注意到了。
“没有,”卫崇的眼神说不清是探究还是什么,很轻地落在他面颊上,“别想太多。”
房间沉寂了半晌,谈愿发现他还没走的意思,奇怪道:“快七点了,你不回家?”
“不回,”他冷笑,“你盼着我快点走吗?”
来了,阴阳怪气攻击——
这种熟悉的语气让谈愿放心了一些,没错,这才是正常版本的卫崇。
“没有没有,你坐吧。”
“你还没吃晚饭,吃了再睡。”
“没胃口。”
结果最后还是被卫崇撬起来按头喝粥,才被按回去睡觉。
过了半个钟头,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半暗的床头灯夏,一个青年背着他,在床边脱去了上衣,露出一身小麦色的瘦削身体,肌肉紧实又不至于夸张,腰背挺直,肩膀到手臂的线条很漂亮。
谈愿心里一动,又想,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学校里打篮球半裸的男生。只是当卫崇回过身,漫不经意地低头看了他一眼,谈愿突然觉得完全不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他说不清楚。
“我想洗澡了,”卫崇懒洋洋地盯着他,问,“借一下你的浴室?”
谈愿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继续沉思。
卫崇洗了澡,穿了一身他的衣服,头发是湿的,随意地擦了几下。温暖昏暗的光线抹去了他身上的侵略感,看上去没有白天那么不好接近了。
“我今晚陪你,在卧室睡,还是我去客厅睡沙发?”他回了几个信息,抬起眼,非常理所当然地询问屋主今晚的安排。
“随便你。”
谈愿心想,之前可不是这样的,难道恐同病治好了?他好奇地网上搜索恐同的治疗方法,属马app立刻弹出来一个相关内容:【[直播]杨教授的恐同调节心得】。
谈愿以为是正经讲座,遂喊上卫崇过来一起观摩。
一个浓妆男人在直播间里侃侃而谈:“恐同不是病,我们可以通过接触同性恋的方法认识到他们并不可怕,来,看直播的朋友们刷个礼物……谢谢楼楼送的飞机……今天有多少人?来来来,直的扣1,弯的扣2……”
“什么东西?肯定是骗人的。”卫崇嗤笑。
谈愿也被雷到了,转头一看,发现卫崇正在直播间里刷1111。
?
倒也不必这么强调性向吧,这是有多恐同啊!
“多和同性恋接触就好了,比如你。”卫崇又说。
谈愿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反驳:“我不是同性恋。”
“不信,你肯定偷偷在直播间打2222。”
“没有!”谈愿气急败坏,当着他的面在直播间里打了“0.5”,“两种都不是。我就算不是直男,也是颜性恋。”
否则也不会因为鄢深的暧昧叽叽歪歪了半天。
谈愿醒悟了,他是半个直男。
一抬头,他忽然对上卫崇目光复杂的一双眼。
“怎么了?”
“我没兴趣知道你是1、0.5还是0,别跟我暗示这些。”卫崇皱眉。
说完又心想,谈愿居然不是0。
作者有话要说:1攻0受0.5都可以
☆、第36章危险
36危险
谈愿:“……”
恐同警告无处不在?
“我睡了。”谈愿翻了个白眼,“你自便。”
谈愿的床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有时候郑叶会在他家留宿,与其他人一起睡也不算不习惯,他翻了个身,在床头柜上拿到了手机。
说到郑叶……
谈愿:我妈怎么样了?
郑叶很快回复:没什么,我说的你去C市参加高考训练数学组比赛了,瞎编的,你明天给阿姨电话
谈愿:[ok]
郑叶:身体还好吧?
谈愿:没事
郑叶:那个卫什么,走了没?
谈愿:他今晚留下来
郑叶:啧啧啧太主动了吧
谈愿:我和他也就是朋友而已
郑叶:祝你幸福[玫瑰]
谈愿:……
“别玩了,快睡觉。”卫崇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说话的时候,呼吸的热气拂在他耳后。
谈愿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鄢深。
要不是因为卫崇恐同,他一定会怀疑这人也在搞暧昧。
谈愿:“走开,不要窥屏。”
“我没看。”
“你睡你的。”
卫崇又说:“我睡在这里会不会打扰你?”
觉得打扰为什么还坚持睡在旁边?
谈愿无奈至极:“不会。”
他把手机关了,老老实实地钻进被子。
一夜无梦。
翌日,谈愿醒来时床上少了一个人,他以为已经很晚了,一看闹钟也就六点多。
卫崇不见人影,也许已经先回家了。
他起床洗漱,准备做饭,没想到一走出卧室,就在客厅见到了一个青年——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件外套。
原来还没走。
干嘛不在床上睡呢……
他奇怪地走近,蹑手蹑脚,不想吵醒这个大小姐,天知道这人有没有起床气。走到沙发前,他小心翼翼地俯下身,拿了一张毛毯打算盖在卫崇身上。
与醒时迥然不同,卫崇睡颜看上去温和又平静,长睫像两片落叶轻阖。
这样睡会感冒的,他想。
谈愿轻手轻脚,平气凝神地将毛毯盖在他身上,下一刻,突然手臂一紧,他整个人被攥着按倒在地,脊背紧贴着冰凉地面一阵生疼。
卫崇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眼神陌生。
他奇怪道:“你干什么啊……”
“是你?”
两人同时出声。
卫崇脸上阴沉沉的神色一下子散开了,像梦魇醒过来的人。
他低着头去碰谈愿的肩膀:“对不起,哪里受伤了?”
“没事,撞了一下。”谈愿也从震惊的情绪里缓慢恢复了,皱着脸揉自己的后颈,有点疼。他扫了一眼卫崇的脸,忽然愣住了。
卫崇暼眼谈愿脖颈泛红的痕迹,浓黑如墨的眸色好似翻滚着惊涛骇浪,说不清他眼睛里是什么情绪。
谈愿怔了怔:“你怎么了?”
卫崇闭了闭眼睛,又睁开,他起身,与谈愿拉开了距离。
“对不起。”他又重复了一遍。
“没事的。”
尽管这样说,在谈愿眼前浮现的,是曾经在游戏里的尼娜的形象,他不是心理或者精神科医师,“暴力倾向”这四个字仅仅只是他的腹诽而已,卫崇大概是太警惕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谁知道呢。
这大概是他为什么睡在沙发上的缘故。
“今天没吃药。”卫崇哑声说。
“哦,我去做饭了,“谈愿有意结束这个话题,若无其事地捡起地上的毛毯,“你想吃什么?煎蛋行吗?”
卫崇不接话。谈愿默默走向厨房。做早餐还是很容易的,他饿了,随便弄了俩煎蛋,切葱花的时候,卫崇也蓦然进了厨房。
“我帮你。”他说。
谈愿忙不迭把刀拿走:“不了,你等吃吧。”
“怕我杀了你?”他笑了声,语气阴冷,“这么怕。”
谈愿眉头一皱:“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一看就不会做饭,一边去。”
他闻言嗤笑了一下,也没再插手,尾随在谈愿身后看这看那。谈愿煎了蛋烤了吐司,两人份,指使他端出去,又拿了奶粉泡牛奶。
“你好贤惠啊。”卫崇坐在桌边,没什么性质却拨弄着碗里的蛋,看上去像是在笑,仔细看并没有。
这种神经兮兮的卫崇他在APP上见过好多次了,遂不理会,两人各自吃了早餐,谈愿开始下逐客令:“你还不走啊?”
“嗯。”
昨天在微信见到卫崇的家人找他,他又是那种阴阳怪气的反应,不太正常,万一他家里人找上门来就不好了。
“我没什么问题,你也不能总在我这里待着。”谈愿正色说。
卫崇挑眉:“怎么,你前男友也要住你家?”
“我哪来的前男友,”他无可奈何,“我过一会儿得去医院看我妈妈,家里没人。你也该回家了。”
“赶我走?”
谈愿绝望了:“下次再接待你,好不好?大小姐,我得休养一个星期的。”
“等会儿就走,我就是想和你见面而已。”卫崇又恢复了杠精的样子,“你再说一遍?”
“……哦。”
但是为什么想和他见面?
说实话,谈愿不太理解这种强烈的面基冲动。
卫崇换了昨天的衣服,把碗筷收拾之后就走了,也没留下什么话。
谈愿送走了富家千金,舒了口气,又回到床上睡觉。
他设了中午的闹钟,起来时因为药物作用昏昏沉沉的,敷衍地弄了点面包充饥。一个人住的好处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坏处是家务得自己做,谈愿打包好了这两天的垃圾袋,拎着放到门边,准备下楼扔掉,门一打开——一个高挑青年正站在他面前。
他吓得不轻,忙退了一步,看清这人是谁时又冒了满头问号:“卫崇?”
卫崇站在门口,换了身衣裳,沉默地望着他。
?
好像不太对劲。
“你不是走了吗,又回来了?”谈愿百思不得其解,他看了卫崇一会儿,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震惊道,“……不对,你不是卫崇。”
“我是鄢深。”门外的青年这才出声,冷声道,“你认错了。”
☆、第37章送命题
37变态
???
居然认错人了!
“对不起。我出门丢垃圾,你先进去?”谈愿尴尬地摸了摸脸颊,“不好意思。”
他抓了两个垃圾袋匆匆下楼,门也没关。
被楼下的冷风一吹,他又清醒了不少。
卫崇和鄢深的差别可以说很小,他们根本长了同一张脸,但是仔细看的话……表情和神态的微妙区别又很明显。
相像到了这种地步……两兄弟是不是可以模仿cos对方?
回到客厅,鄢深正站在窗边,直直地看向了他。
谈愿奇怪道:“你坐呀。”
“不了,只是来探望你。”鄢深垂着眼睫,“你看上去还好。”
“没什么大事,”谈愿颔首,又想起来什么,“你听卫崇说的?”
“嗯。”
“他回家了吗?”鄢深问。
“回了。”
“那就好,我先走了。”鄢深这样说。他站在窗边,午后灿烂的光线洒落在身上,侧颜沉静遥远。
这时候,他与卫崇又不相像了。
谈愿跟上去:“我送你,对了,卫崇在家里也这么疯吗?”
鄢深脚步一顿,回了头。
这眼神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话太没分寸了,在鄢深面前这么形容他的兄弟,过分。
道歉还没说出来,鄢深就打断了他,盯着他的脖子说:“他弄成这样,你也不打回去?”
谈愿肤色白,很容易留下痕迹,乍一看触目惊心。
鄢深将他讶异的神情看在眼底,心中冷漠和烦躁也随之上涌:“如果可以,离卫崇远一点。”
谈愿没吭声。
难道不该警告卫崇离他远一点吗?
两人走到单元楼下。风鼓起谈愿额上的碎发,他抓了一下,微微眯起眼睛,在他眼前的鄢深也正睨着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眼眸幽深、阴郁,仿佛有很多话想说。
谈愿没有贸然问,两人沉默地走到门口,鄢深停下来,低声说:“他太麻烦了。”
麻烦?
大概吧。
不过……
“不要和他走得太近,”鄢深眺望着远处,“他还会来找你。”
“知道了,谢谢。”
谈愿点了点头。
谈愿这才明白来龙去脉——鄢深先前口中的担心,指的是卫崇这个小疯子。
他看着鄢深的脸,忽然想起来卫崇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
“潘多拉和我一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
谈愿送走了另一位网友,准备出门探望住院的母亲。
在这之前他特地先到浴室整理仪表,脖子上的红痕还未消退,他暂且穿上高领衣服遮掩,手上的擦伤可以说是不小心蹭的,好在头上没什么明显的磕碰痕迹。应该可以隐瞒过去吧?他不太确定。
他先给母亲拨了个电话,谎称刚从C市回家,正在去医院的路上。
“嗯,路上小心。”母亲不疑有他。
谈愿松了口气,在水果店挑了半打橘子进了医院。
他与她说最近的趣闻,稍微模糊了故事背景,说自己遇到了一对孪生兄弟,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格却完全不同。
末了,谈愿问:“双胞胎的话,大人通常会偏爱哪一个?”
“不闹的孩子。”母亲不假思索,“你不知道小孩子多烦,懂事的小孩太少了,如果是双胞胎,这种对比就更强。家长估计更倾向安静的孩子。”
“是吗?”他又说,“如果其中一个孩子有一些疾病呢?”
“那得看什么病了。”母亲想了想,“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父母的性格也有关系,这种谁说得准。怎么,有一个跟你诉苦家长偏心了?”
“没有,我猜的。”
“不要掺和别人的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