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把热水留下,你回去睡吧,梅姐姐醒了我会伺候的。秋白芍挥了挥手,让薏儿也跟着到外头守门。
薏儿毫不知情,但秋石多少是知道的,她扭头望了眼还睡着的主子,心里叹了口气,只得欠了欠身,是,有劳侧妃了。
等门落下,秋白芍解开了身后的披风。九月底的清晨,外面是有些凉的,但这寝屋还未苏醒,关着门,只开了一缝窗,暖意和香薰的味道都好好地笼罩在里面。
她抬手撩起一角床帘,看见了酣睡的王妃。
像是撩起了水晶宫的门帘,她看见了沉寂在龙宫深处的神女,帘内帘外,是截然不同的两方世界。
外面秋意萧瑟,内里温暖宜人,久驻着春的馥郁。
秋白芍坐在了床沿上,只余一双小腿搭在外面,将床帘撑起了几分微乎其微的空档她不想再有别人发现了海底深处的秘宝。
梅洛入府之后,总是懒得出去见人,也就懒得浓妆艳抹,此时不着脂粉的她看起来和平时无异,唯一不同的是脸上久睡之后的潮红。
白梅染了红,一改从前的怠淡,颜色美得鲜活。
秋白芍咬着唇,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她从不知道,原来只是看着一个人发呆都是这样高兴。
她顺着梅洛的侧脸摩挲、下移,指尖停留在了女子精致的锁骨处,梅洛的那对锁骨纤细漂亮,附着薄薄的一层肌肤,像是为瓷上釉,使本就形状妙曼的瓷器愈加光彩动人。
那样的白皙、那样的细腻,秋白芍爱不释手地来回轻抚。舌尖顶着上颚,她压抑着悸动,有无数个瞬间想要俯身,将那处锁骨含进嘴里,舔舐磨咬。
她记得曾经这般做的滋味,像是含着一根温玉,细滑温软,鼻尖充斥着女子颈窝处的红茶茶香。
感受到痒意的梅洛蹙了蹙眉,悠悠转醒。初醒时的眼眸还未聚焦,涣散着朦胧氤氲,待她看清了上方的来人后,勾了勾唇角,露出个安心的笑来,随后拖着有些沙哑的嗓音开腔,你来了。几时了,怎么不叫醒我。
秋白芍有些惋惜,她喜欢看梅洛睡觉的模样。
天还早,梅姐姐再睡一会儿?她放轻了声音,怕将还迷蒙的美人惊醒。
你来了,我就不睡了。梅洛起身,她后头的三千青丝如瀑而动,柔软得荡漾出一片华光。这么一动,梅洛才想了起来,她还未洗漱擦脸。
呀,她低呼一声,挡住了眼睛,我睡得糊里糊涂的,让你看见了丑样,你快出去,让我收拾收拾。
好看不好看,方才我什么没看见?秋白芍笑了出来,拉着梅洛的手放下,凑到她跟前醋道,再说了,凭什么秋石日日能看,我就不能看了。
她是我的贴身丫鬟,你是梅洛张了张嘴,脸上泛起了羞红,推着她的肩膀让她走,别和我闹,我要起身了。
我是什么?秋白芍捉了她的手,亮着眼睛逼问她,梅姐姐快说,我是什么?
你是坏人!梅洛就是不答,她着急着自己刚醒的丑样,连推带摇的求饶,别闹了,快让我擦个脸,你这样盛装而来,我却蓬头垢面的,让人羞死了。
秋白芍见她真的心急,遂不再玩笑,她把秋石离去前留下的热水端了过来,知道梅姐姐要起,我早就备好了。
梅洛微讶,秋石呢,怎么能让你做下人做的活儿。
我看秋石困得慌,就让她回屋睡了。秋白芍侧身拧干了帕子递给梅洛,自古妾室伺候嫡妻就是常事,有什么做不得的。
她从前也常伺候梅洛用药,梅洛便也不再扭捏,接过了帕子净面,又挽着垂下的鬓发漱了口,等干净利落之后才问,对了,你这几日怎么日日来得那么早,王爷呢?
这几日朝中事忙,王爷要不是留在宫里,要不是就是在书房通宵达旦,我也就是陪吃个晚膳便见不到他了。
尉迟砺在书房办公到深夜便直接在书房睡了,怕惊扰了秋白芍起来。秋白芍乐得自在,她巴不得一辈子都能这样,王爷不去别的女人那儿,也别来她这里,这样她既能保持着头一份的荣宠,又不必费心伺候。
王爷真是得皇上器重。梅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听闻六王爷这些日都赋闲在家,养花弄草。同是皇上的儿子,偏偏咱们王爷忙得脚都不沾地了。
是,王爷生母早逝,陛下本就对他歉疚。而且我听说皇后外戚专权,帝后之间多有不合,皇上就连带着也不喜欢六王爷。秋白芍顺着说了几句,接着把话题移到了和她们有关的上面,王爷说,陛下这段时间总是请太医诊脉,手里的不少事情都交给了王爷处理。如此下去,王爷即位是顺理成章的事,到时候我求他让我们同住一宫,就能随时见面了。
怎么可能。梅洛笑着摇头,你我之间,不论是谁必然有一后一妃,都是宫主的位分,不可能同住一宫的。
那就挨得近一些。
皇宫广浩,东西六宫的规模不小,就算两宫挨着,路程也不会比咱们现在更近。
秋白芍道,无妨,我起得早些来看梅姐姐就是了。
闻言梅洛笑了笑,那笑容含着担忧。
怎么,梅姐姐不高兴?秋白芍问。
白芍梅洛搭上了她的手,目光垂在了两人相叠的手上,语气低缓,如今我们在王府里倒没什么,可一旦成为后妃,日子就不能同日而语了。她顿了顿,提起了力气才开口,若是入了宫,能不见面,就少见面些罢。
为何?秋白芍不解。
待王爷荣登大宝,你就算不是皇后,也会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
梅姐姐
你听我说,梅洛打断了她,后宫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你我的关系就不再是梅洛和秋白芍之间的关系,而是无数官员、多个政党之间的关系。你我这般的亲密无间,在王府里天天见面、偶尔同床而眠只显得姐妹和睦,可换作皇后和贵妃之间如此,那就引人深思。别的暂且不提,纵是只为了争宠,其余的妃嫔也不会容忍两宫主位这般亲近的。
她们不容忍是她们的事。秋白芍拉起了梅洛搭着自己的手,贴在了侧脸上,我们只管自己要好就是了。
梅洛勾唇,她用看着不谙世事的孩童的目光看着秋白芍,怜爱、好笑还有几分无奈。
但她到底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顺着她的意思轻轻嗯了一声,你说得对,管好我们自己就是了。
秋白芍抬眸,她看出了梅洛的疏懒。
一个府里的王妃和侧妃、当朝的国母和贵妃,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身份。
这份感情落到实处,太过不易。
至少梅洛在言语之间,都透露着灰心。
秋白芍的喜悦倏地就淡了。皇宫二字从未像今日这般沉重,她往日心心念念的入宫,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美好。
梅姐姐,不要想那么多。她执着梅洛的手,偏着头,带动它在自己的脸上缓缓摩挲,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现在在一起不就很开心么,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
如她这一生一般,只要细细谋划,日子就会越来越好,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梅洛露出点笑,她靠着床头,腰肢斜倚着,同她身后披散着的长发一样柔软、一样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