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宛梨把脚伸给了她。
水汐麻利地拆纱布换药,一边趁机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主子,贵妃娘娘年底很忙,您能不能不要老是给她捣乱,咱们回偏殿住好么。
不好。宛梨不假思索地脱口,接着才意识到了什么,同样小声地问,我给她捣乱了吗我已经不在她工作时说话了。
您只要在她眼前就是捣乱。水汐抬头,凑到了宛梨鬓边耳语,宫中都传遍了,昨晚皇上来永华殿专程看您,您知道贵妃心里有多恼火么。
宛梨垂下了眼,再也不说话了。
等脚上的包扎完成,她一瘸一拐地挪到了贵妃对面的炕床上坐下,一言不发地盯着忙碌的贵妃。
汪贵妃起先还能专心手上的事情,可整整半刻钟都一直被人盯着,她熬不住了。
有话就说。
娘娘,宛梨犹豫道,你很讨厌我么。
汪妗竽动作一顿,抬起了头,怎么了。
她才不觉得女主能有这个自知之明,定然是旁人说了什么。
没什么,宛梨低下了头,她两手的手指搅来搅去,就是觉得我在这里帮不上娘娘的忙,还总是给娘娘添乱我是不是惹娘娘讨厌了
汪贵妃余光扫了眼旁边的水汐,昨天半夜宛梨还缠着她讲故事,今早一起来就突然低落。这段时间里接触过宛梨的唯有水汐。
你整天坐在这里没事找事,自然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她搁下了笔,看着宛梨瑟缩了一下,动作之间,隐约又有了刚来时的风声鹤唳。
你也知道自己马上就是皇后了,要是再像现在这样混吃等死,皇上就算再喜欢你,你也是德不配位,迟早被废。话说到一半,汪贵妃见她红了眼眶,于是语气一顿,稍有迟缓。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夹杂在雷雨里的叹息,想起了腰间紧紧匝着的手臂。
突然怀孕,见不到家人,此时年轻的女主就像是水上浮萍。
不管她到底为什么会觉得汪贵妃是个好人,至少目前为止,她将汪贵妃视为了唯一的港湾。
她不想离开,不想失去这片安身之所,她已经尽量在学着乖巧了。
宛梨耷拉着脑袋,她这幅模样落在汪妗竽眼里,让她想起了刚刚入职一年的自己。
阿姨,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这份工作再留在公司,也只能给大家添乱。
刚刚成为快穿员的那一年,汪妗竽每日都过得筋疲力尽,她无法适应强度堪比特工的任务,更无法接受连番的失败打击。
作为成绩优异的尖子生,汪妗竽从小就是同龄人中的翘楚,初中顺利地升入省重点高中,高中又顺利地升入top前三的大学,大学又顺利地拿到奖学金、加入学生会。
汪妗竽的人生,还从来没有失败过那么多次。
你要辞职么。组长问她。
我不知道
以你这样空白的工作经历和一张普通的本科学历,你要是离开这里,能找的工作充其量不过月薪六七千。
组长认真地看向她,你想好了,你已经毕业了,现在的你不仅不能再依靠家里,还需要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买房买车,你的父母即将退休,你马上就有赡养老人的责任。
我
我没有记错的话,她推了推眼镜,你那个大学谈的男朋友好像还没有稳定的收入,你们是打算明年结婚的吧。
靠着几千块钱的工资,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房子,什么时候才能供得起一个孩子。
汪妗竽沉默。
除掉培训期,你才干了半年,半年你就跟我说你干不了了,那我问你,你凭什么断定你干不了了。
你拿出高考时的努力了么;你把A级S级的录像全部看过了么;你分析过自己的不足,去请教过前辈了么。
别在起跑线上就觉得自己不行,只要你能跑下来、就算跑了最后一名,到最后你没有奖牌,可好歹能有张奖状。
你要是现在就退出,那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组长说完,留了一句,哪里不懂你可以来问我,我有义务帮助组内成员。
也就是第二年里,汪妗竽从D级升到了B级。
此时看着宛梨气馁的神色,汪妗竽总忍不住想到当初的自己、想到当初阿姨是如何拿着影像,一帧、一帧地和她分析,也想到了曾经一位让她受益匪浅的女主。
虽然到了现在还是那么高不成低不就,但走到今天、这一路磕磕绊绊而来,她确实受过很多人的恩惠。
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你好歹读过一些书,能做的事情不会少。
汪贵妃从炕桌上翻出一本花册、一张她拟好的预算给宛梨,腊月初一有一场内宫的赏梅宴,规模不大,操办起来也简单,皇上让你学习管理六宫,你可以从这场宴会开始学起。
女主好歹也是个大学生,稍微教一教,办一场小聚会的能力应该还是有的。
宛梨愣愣地接过,对着两份资料满眼迷茫,可是娘娘,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你不知道我可以教你,皇上的圣谕不就是这个意思么。
汪妗竽道,首先确定时间地点,再确定到场的都有谁,尤其是要确定太后皇上还有几个王爷到底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
接着还要确定这些到场的人中,谁有什么忌口的,谁有什么特殊要求。
宛梨打断了汪贵妃的话,我之前看到了娘娘手上有统计这个的单子,娘娘借给我
那是我统计出来的,是我的资料,你自己去问。
反正这次娘娘都统计了,就给我用用嘛,问话而已,我懂的,以后我再自己问。
不一样!询问是很深的一门学问,不仅你要学,你手下的宫人也要学,这样你才能知道谁可用、谁不堪用。汪贵妃毫不留情地拒绝。
娘娘小气宛梨撇嘴。
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问题,汪贵妃抱胸,往后靠在了软枕上,打个比方,如果去问薛嫔有什么忌口的,你会怎么问。
宛梨眨了眨眼,就这么问啊,你有什么不能吃的。
我就知道。汪贵妃扶额。
听好了,你要是这么问的话,会出很大的问题。
有什么问题?宛梨不解,不就是问对方有什么不能吃的吗。
当你问对方有什么忌口或者有什么不能吃的时候,对方会怎么回答?他们肯定答的是我不能吃鱼、我不能吃辣这类食物向的答案。
但万物皆可入菜,尤其是对于御膳房那些御厨来说,他们做饭可不会只把食材限于普通的食物。
汪贵妃给她举例,比如薛嫔,她既不能吃海鲜,也不能沾染花粉。
如果只问她有什么忌口,正常人肯定只会回答你我不能吃海鲜,别的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