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渊被这一句将军惊得心神激荡。
他误以为是自己黄巾军三十六渠帅之一的身份暴露,只是他经历过了很多事情,能够勉强稳定住自己的内心,没有直接惊呼出声,但是十多岁的小道士,抿着嘴唇绷着脸,还是被那雍容女子看出了端倪。
后者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心中生出戏弄一下尚未成长起来的小家伙的念头。
渊闷声道:“您认错人了。”
女子轻笑出声来,伸出手指虚点着渊的心脏,道:“认不错的。”
她再度询问道:“怎么样,后悔吗?”
少年道人问道:“后悔什么?”
女子噙着一抹微笑,道:“有很多,譬如也可以怨恨,怨上天对你太苛刻,给你这样一副身体;也恨你会来到这个时代,而不是汉代最强势的时候,也可以后悔你的过去。”
她声音顿了顿,让渊几乎以为这雍容女子指的是流离失所的黄巾经历时候,女子才慢慢地道:“比如,可能就是你的过去曾经做过某些事情。”
“才让你今生过得这么苦。”
“如果是这样,难道不值得后悔吗?”
病弱的少年道人坦然道:
“前世今生,不过是虚妄,我却不信。”
“至于为何这个时代……”
他想到过往,有微笑着的少年道人,教导他怎么种麦子的老者,有用肩膀扛着他到处走的刘牛,神色柔和下来,少年道人双目清亮,嗓音柔和回答道:“上天从不曾厚待于我,可是也没有半分苛刻。”
“我想,就算是你和我说我过去曾经做过某些选择。”
“那么,也是不会后悔的吧?”
雍容女子讶然看着他,然后笑着点头。
少年道人心底温暖。
他不再担心和害怕,向那女子点了点头,提起药篮子。
然后转身离开下山。
下山的时候,背后的女子似乎欣赏,又似乎升起了一丝不服气,突然笑道:“你现在不会后悔,但是未必未来不会后悔。”
“小道士,我们过些年,还会再见的。”
“到时候,我再问你这个问题。”
……………………
渊一气下山之后,回过头看不到那座山,还有那个女子,这才松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审视总会无形中带给他一种巨大的压力,就仿佛往日曾经见过一样。
而且很有可能还有些过节。
渊没有在意,回到了自己家里。
之后的好几年,一直都生活在琅琊,那女子再也不曾出现过,渊没有教导那孩子法术,只是传授给他锻体养气一类太平道的基本修行法门,又有一个说法叫做九息服气,渊自己心口就像是破了个洞,气不能存。
但是那孩子却像是天生的道者。
不单单修行一日千里。
出身于诸葛世家,琴棋书画,还有各类典籍都要学习。
如果是旁人,只是选择一种去精修,其他只能做到泛泛了解。
但是诸葛亮却在这些方面都展现出了让人难以想象的天赋。
在琅琊的平缓生活,在诸葛亮八岁的时候结束,那一年,他的父亲去世了,而长兄诸葛瑾十五岁,需要奉养继母,而诸葛亮只好带着自己的弟弟,还有两个姐姐,一并跟着叔父诸葛玄去豫章。
本来渊是陪着诸葛家远亲来的。
但是素来安静懂事的孩子却在那一天里大哭大闹。
手臂抓着渊,像是一只树袋熊,死活不肯走。
没法,从琅琊前往豫章的车队里,又多了个少年道人。
那一年,渊十八岁。
看上去越来越病弱。
在豫章,渊得以能跟近地教导那孩子,在第一天学会抚琴的时候,十一岁的小少年抱着比自己还大的古琴,认认真真地坐在道人捣药的桌子旁边,抚琴的时候,唱着道: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睁眼看到那道人脸上表情仍旧清淡。
小少年眼睛一转,抚琴唱道:
“鸢飞戾天,鱼跃于渊;岂弟君子,遐不作人。”
这是说,鸢翱翔于长空,而鱼儿也会在积蓄水的渊池里腾跃,你如果是君子的话,为什么不教导好下一代?但是这句话里,用的却是没大没小的‘启弟君子’,这样连那因病弱而始终清淡的道人都眉头皱起。
手里的药勺在得意洋洋的少年头顶敲击了下。
十一岁的诸葛亮笑道:
“我看你在这里看外面也很无聊,我给你弹琴听。”
这一年,渊二十一岁,而那孩子长成了少年,眉眼里仿佛有光,这个年纪的少年,世界都是他们的,永远鲜明,永远自信,何况是诸葛亮这样的人?他自然有足够的底气在,无论家世,容貌,还是才情,无可指摘。
这必然是往后多少年间都难出一位的大名士。
所有人都这样想着。
在少年稚嫩的嗓音和琴音中,靠着椅子的道人轻轻翻动书卷,没有那些名士里的焚香,但是单单的草药香气,墨香,却又更为清淡遥远,有时候几乎觉得时间会这样慢慢地走下去。
清风明月,琴音文章,这是少年人的浪漫。
但是时代总是会往任何人都无法想象的方向拐去。
才又过去一年,初平四年的时候,诸葛玄的职务被朱皓取代。
以诸葛家的家底,自然要北上返回琅琊。
但是在这一年,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
曹孟德之父曹嵩到琅琊避祸。
而后又到了徐州,被当时的徐州牧陶谦手下的兵将杀死,而这件事情传到了曹操的耳中,那个时候的曹操已经成名天下,悲伤之下大怒,挥军直指徐州,而自豫章回到琅琊的路数,中间正被曹操的进军路线截断。
诸葛玄之前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径直地撞入了这战乱当中,而谁也没有想到,先前以大义诛董卓而初露头角的曹孟德,这一次下手却无比地狠辣,因为陶谦封城不出,因为父亲明明弃官却又被杀,愤恨至极的曹孟德最终选择了屠城。
取虑、雎陵、夏丘,皆屠之。
他愤怒地放纵手下的兵将去劫掠普通的百姓。
最终的历史上记录着,杀男女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所过多所残戮,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支援陶谦,没有谁愿意用自己的家底和性命去和这个时候的曹孟德对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