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慢条斯理,明明身上只是单衣,并未着华贵常服,气势却半分不减,眼神反而更甚,暗极,厉极,威慑湟湟,似乎真的被惹到了。
鲜于丰没看出来,不管心里怎么想,人前肯定是不肯吃亏落面子的:摄政王客气了,倒是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好歹相伴一路,即将分别,不愿跟本将打个招呼?
眼神放肆,声音阴阳怪气,衣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曦太子有点生气。他本不愿计较,每个国家政坛组成都很复杂,意见不可能百分百统一,总有那么小部分人想搞事情,比如这一路凶险,他很明白,西戎有人想他回去,有人不想让他回去,东辽也一样,连自己的赵国都是如此,大家花样百出,各种下手,混水摸鱼,被发现就立刻披层敌人的皮,反正局越深越好,水越浑越好,事实真相永远查不清楚。鲜于丰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所有行为都是立场和利益决定,可总算送了他一路,他愿意留点面子,但对方接二连三蹬鼻子上脸,他就不想不客气了!
将军这么执着的想打招呼,是怕下回没命见孤?知道自己办事不力,回去要领死,便提前留遗言?
鲜于丰眯眼:本将是担心太子命薄,这天高地远的,可怎么保重
他看了眼解平芜。
挑拨离间,心脏啊!
曦太子想骂人,骂死他,骂到他愧疚万分,痛哭流涕!可他刚撸起袖子,不知怎的,跳了半天的脑仁停止工作,眼前一黑,身体就往斜里倒。
解平芜大手一捞把人接住,眸底一片寒意:看来西戎国主并不想给本王一城财宝,而是一个城。
鲜于丰很懂解平芜实力,早先不是没有对峙战场,可没有一回西戎赢了,打一座城这种事,姓解的真的干得出来!
压力如此,不怂也得怂,只要解平芜活着,就没别人什么事,鲜于丰拱手:实不相瞒,此次同莫副将前来,一来是迎一迎摄政王,二来也是,护送任务完成,本将该回了,特此当面辞行,山高水长,日后再会了!
说完就走,不做片刻停留,好像身后有狗在追似的。
安公公立刻上前,行完礼:请王爷把殿下交给老奴
不必。
解平芜微倾身环住太子膝盖,将人抱了起来:速传太医。
第17章曹皇后为难
帐前守卫眼前一花,从未见过摄政王走这么快,怀里还抱着个人?还护得那么严实,谁?
像是个少年,很瘦,看不见脸,惊鸿一瞥只觉得下巴很白,似曾相识白?似曾相识?下一眼看到呼啦啦的一群人跟过来,带头的就是安公公。
太,太子!
再一看,随行太医都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了。
竟然还没到京城,摄政王就忍不住动手了么?这荒郊野外的,去哪里找棺木啊!
帐内,同样因摄政王脸色,太医如临大敌,不敢怠慢,脉切的小心翼翼嗯?没死啊!不对,再切切,闭上眼睛细细感受,就听到了摄政王指节捏的咔吧微响的声音。
太医:
解平芜:太子怎么了?
太医更小心:睡着了。
解平芜皱眉:睡着了?
太医斟酌语言:似乎是精气消耗过度,乏累不已,是以昏睡。
别说解平芜,莫白都很惊讶:虽说昨夜凶险,可太子一向康健,怎至于此?
太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昨夜凶险固然是大因,太子脉象却似亏空已久,日积月累,心悬思郁,一路在西戎绷的太紧,数次危机波折,现在终得安全,这一放松,隐患就出来了。
解平芜:所以太子没事。
太医捋胡子:就是底子亏的有点厉害,想要立刻让殿下醒来也可以,臣扎个针就行,可若想殿下身体彻底转好,最好不要强行唤醒,让他多多休息,加以汤药加膳食温补,事缓则圆王爷您看?要不要人醒,您发话吧。
解平芜转了转指间扳指:本王以为你是太医院老人,懂规矩。
这种问题也能问出口,你怕是不想干了。
太医汗都下来了,这这这,他真不知道啊!慌张间看到安公公眼色,他心下一凛,明白了:臣马上去开方子!
见摄政王没别的话,他擦了把汗,终于活过来了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死不死的另说,摄政王竟然希望太子殿下身体康健么!这养好了再杀,会不会有点太残忍?
总之,上头一声令下,下面抓药的抓药,打水的打水,准备的准备,瞬间忙碌起来。
解平芜站在床前,看着裹在被子里的曦太子。小太子眼睛紧紧闭着,脸色很白,不说话也不闹了,特别乖,有一种特别无辜的脆弱感。嘴唇好像很干,是渴了?
转身走向门口,外面莫白正跟安公公呛声:还没跟你算账呢!说我命危将死是怎么回事?你个死太监敢不敢再说一遍!
安公公四两拨千斤,迅速转移重点:平时热闹活泼的人突然安静下来,让人好生不适应,也不知道太子什么时候能醒
不适应?
周围的确过于安静了。东辽该死。
解平芜冷冷一哼,锋利目光落在莫白背上。
莫白僵硬转身:主主子,可是有何吩咐?
解平芜:传水。不要茶,不要凉,要温的,最好适口。
是!
曦太子感觉一直在做梦,眼前总是划过解平芜的脸,身体不舒服,心里也不舒服,还总得记着要保密,昨夜的事不能说,睡的非常不踏实。已经这么难受,解狗还折腾他,梦里也不放过,拿着粗硬的勺子就往他嘴里怼,不是水就是粥,没滋没味,一点都不好吃那狗怎么可能亲手给他喂东西!
可他真的好累,也好晕,昏昏沉沉,睡睡醒醒,头疼肚子疼,连吃饭都像在梦游,脑子更是直接扔掉了,想什么事,思考什么现状,不如早死早超生!
是以每回醒来,曦太子看到解平芜都非常不高兴,睁眼就挑刺:摄政王不忙?
解平芜:尚可。
曦太子哦一声:偌大一个国家,每时每刻都有不同事情发生,摄政王主政,竟然不会忙碌。是你解狗不行,还是赵国要亡了?
解平芜拂袖而去。
下次醒来,依然是这个问题:摄政王不忙?
解平芜眼神微深: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