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哦对了,酉时的时候,我相公回来了,不过他只与我们一起吃了饭,并没有听到琴儿说什么。”
“那个时候李琴就打算离开了吗?”
“并没有,琴儿是在落更后快二更的时候才打算离开的。”
“这么晚了为什么她还要离开?”
“因为放不下陈贺连啊。”张琳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本来我们俩都说好一起睡了,我将床铺都收拾好了,可是她却放不下陈贺连,还是决定回去了。”
“你送她了吗?”
“那时候天晚了,琴儿不让我送她太远,所以只送到了门口,她就把我赶回来了。”
“那当天一整天,你有见到陈贺连吗?陈贺连说自己来到了你这里,本想寻李琴回去,却最终因为自己的顾虑又离开了,你对这个有印象吗?”
张琳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那一整天,我的心思都在琴儿身上,自然没有留心到家门外的事情。他或许是找来了,或许是没有来,我都不知道也不清楚。”
“那关于那天的事情,你还有什么觉得古怪的地方吗?”
张琳摇头,轻抬着眼眸看着左菱舟,“没有,若不是琴儿在那天出了事,那对我而言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或许琴儿突然的到来以及她的伤心让我也十分难受,可是这种难受却也是平常生活中再普通的一部分,不是吗?”
左菱舟笑了下,“对了,你还记得那只簪子的样子吗?”
张琳点了点头,站起身轻移莲步向屋内走去,没一会儿,就又出来了,她手上拿着一只碧色的翡翠流苏簪,向左菱舟递了过去,“就是这个。那日她出事后,我便去那个摊子将这只簪子买了下来,准备下葬那天给她簪上,也算是了了她生前的最后一桩心愿。”
左菱舟接过了簪子,仔细的瞧着,这簪子算不上什么上好的质地,只是胜在样式精巧。银簪上簇着几朵碧玉雕成的花朵,在最边上的花朵上,有流苏长长的垂了下来,确实是女子喜欢的款式。
她将簪子的样式记下,又问了几个问题,和张琳交代了几句就准备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左菱舟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问了句:“张姐姐,你可知道李琴平时有没有什么仇家?”
张琳摇头,“这个倒不曾有,她在外人面前很是收敛的,据我所知,也没有什么人十分不喜欢她。”
左菱舟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冲她道了声打扰,看了看顾玄棠,见他并无异议,一行人就此离开了。
这时天色还尚早,左菱舟问顾玄棠,“还要去哪里吗?”
“去陈贺连那里。”顾玄棠道。
左菱舟低着头,因为刚刚听了李琴的故事心里有些难受,这本是一桩美满的姻缘,雨天邂逅,良人佳配,然而却闹得天人永隔。在这期间,又因为相公的不作为,而导致李琴的生前也颇为苦闷,左菱舟忍不住叹道:“这还真是贫贱夫妻百事哀。”
“话也不尽然。”顾玄棠道:“我在九弯山的时候,见那里的村民都不富裕,却大多都怡然自得,李琴的悲哀,主要在于她相公,孝道自然要遵守,而然妻子也需爱护,如若不然,娶她作甚?”
左菱舟闻言,抬头去看他,“那表哥你日后娶妻,如若妻子和父母发生冲突,会如何处理?”
顾玄棠骄傲一笑,“你也未免太小看我的父母了。”他道:“我的父母定然会遵从我的意愿,若我娶妻,也自然会像待我一般对待我的妻子,不会为难于她。”
左菱舟心想,那可不一定,不过却又觉得以他的性格,也应是定不会让自己的妻子受委屈之人。她想到这里,一时有些心猿意马,却又很快收住,只是脸有些泛红。然而,很快,左菱舟就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表哥?”
她试探着问道:“我有表嫂吗?”
顾玄棠闻言斜眼看了她一眼,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突然想到,有些好奇。”
顾玄棠摇了摇头,“放心吧,并没有。”
“真的?”
“若我已婚配,她必定对我而言十分重要,可是在我陆陆续续恢复的记忆中,并没有她。”况且,顾玄棠顿了顿,“我这样的脾性,似乎很难去喜欢什么人。”
他说完,无所谓的笑了笑,带着一分自信与洒脱向前走去。
左菱舟看着他,因为他那句无心的很难喜欢什么人而莫名有些惆怅。
陈贺连家离这里并不远,但走过去还要费一番时间。左菱舟在走过李琴遇害的那个地方时,稍稍顿了下脚步,她低下头,安静的看了眼面前的路,良久,才轻轻眨了下眼,又抬起脚步向前走去。
陈贺连正在屋里收拾东西,左菱舟一行到达他家时他们家大门正大敞着,孙捕头敲了敲门,见没有人应答,就自己走了进去。这里的院子很小,向阳的那边种了许多的蔬菜,她正看着,就听见了脚步声,一抬头,就见陈贺连正从屋内走了出来,见到孙捕头,当场楞了一下。
左菱舟也有些怔忪,她先前听了张琳对陈贺连的描述,知道对方是个斯文俊秀的男人,可这一照面,却发现,大抵是因为丧妻之痛的原因,面前的人已不是斯文俊秀可以形容,而差不多是苍白孱弱。他的脸色看起来十分憔悴,脸上的黑眼圈与青色的胡茬都依稀可见,左菱舟不由有些唏嘘感慨,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陈贺连见到他们的到来十分平静,在一时的怔楞之后走了过来,“孙捕头这是?”
“知县大人现今将你娘子的案件交给了这两位贵人,他们有话问你,你好好交代。”
陈贺连转头打量了左菱舟与顾玄棠一会儿,见他们俩均是一派淡然,便没再多话,只是对着顾玄棠道:“不知贵人有何问题?”
顾玄棠笑了笑,“问你话的不是我,是她。”
他说着,把左菱舟推到了他面前,左菱舟就见陈贺连一瞬间有些诧异,只好硬着头皮,冲他笑了笑。
陈贺连很快就收起了脸上的诧异,温声道:“姑娘进来说话吧。”
左菱舟看着他略显宽大的衣衫,跟在他身后,安静的进了屋。
陈贺连和张琳一样,让左菱舟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然后给她倒了杯水,自己也坐下来。
“姑娘想知道什么呢?”他问。
左菱舟看着面前桌上的白水,闻言,抬起头看了眼面前瘦弱的男子,他还是那副憔悴的样子,只是大约是因为有客人在,因此挂上了一层很清淡的客气的微笑,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敷衍。
“不如说说那天清晨你和你娘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陈贺连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眼眸不自觉的低垂了下去,用浓密的睫毛挡住了眼里的情绪,再抬起头时脸上只带了些自嘲的意味,“还能发生什么,”他说,“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夫妻间的琐事罢了。”
“具体是什么情况?”左菱舟追问道。
陈贺连看了眼她,缓缓开口,“那天是一个艳阳天,天气十分晴朗,琴儿见外面一片春光明媚,就和我说去街上逛逛吧。正好我们俩之前发现家里需要添置不少东西,就列了个单子,欢欢喜喜的出门去了。那天的街上很热闹,大抵是因为天气好的缘故,许多人都出来了,我们扎在人堆里买了碗碟、纸笔、蜡烛等等,然后准备去买几匹布,回来做衣裳。路过一个首饰摊子的时候,琴儿突然停了下来,我凑过去一看,就发现她正在看一个簪子。那个簪子一看就是女子喜欢的款式,碧色的玉、小巧的花朵还有细长的流苏。我见她一直盯着那个簪子,就问老板这簪子多钱一支。我那时想一支簪子能有多贵呢,然而这一只簪子确实比我想象的贵了许多。”
“琴儿显然也没想到竟会这么贵,就和老板讨价还价了起来。可是即使这一番讨价还价后的价格在我看来也还是太贵,我就劝她说,‘走吧,我们先去买布。’可是琴儿却不愿意,她盯着那只簪子,又看了看我,我知道她的意思却假装自己并不知道。琴儿无法,只能和我开口,她说,‘就买了吧,都和人家说了一番价格了,这如今不买也不大好。’可我们出门本身就没有带多少钱,若是买了簪子剩下的钱便不一定可以买两匹布,我还是拒绝了。她不断地求我冲我撒娇,我被她弄得无法,有些生气的说,‘我们现在是什么光景你不知道吗?买这些无用的做什么,先买必须的才是正事。’”
“我这一句话说出口,琴儿楞了一下,然后一下就像吃了炮仗一样的炸了,她说,‘我们是什么光景我当然知道,可是让我们变成现在这样光景的是谁,还不是你和你的家人,现在知道这样的光景不好了,当时你怎么不知道呢!’我看她情绪不对,就想劝她离开,可是她就像鞭炮点燃了引子,噼里啪啦的就开始和我吵。我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吵架,几次去拉她她都不理,最后索性直接指着我的鼻子开始骂。姑娘,我毕竟是个男人,也是有脾气的,在那样周围全是围观的人群的注目下被自己的娘子指着鼻子骂,我就是再爱她,再体谅她,在当时那种环境下也会生气。眼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不想再继续丢脸下去,就直接转身走了,自己去买了剩下的东西。”
“等我回到家,休息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她回来,我开始有些着急,后来出去找她的时候才想到她应该是去了张琳那里。果然,等我到了张琳家,就看见她们俩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在说话。我从门缝里远远的瞧见后,就想进去接她回家,可这刚上到台阶准备敲门,却听见她在说自己这么多年的委屈,她说的很激动,张琳一直在安慰她,我知道她自从和我成亲以来日子确实是一直过得不快活,就没有再敲门,想着她在心里压了这么久,现如今和别人说说也是好的,就走到了一旁的柳树后等着她出来。再后来,天慢慢的黑了,她也没有出来,我想她可能是打算今晚留宿一宿,也就没有再等,自己离开了。因为之前琴儿也在张琳那里留宿过,所以这一次,我也并没有在意。哪知道她竟然……”陈贺连的神情一下悲伤了起来,眼眶慢慢的红了,良久都没有再言语。
左菱舟看着他,也没有再说话。来之前,她从别人的描述中,觉得陈贺连应该对李琴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只不过当她进来见到陈贺连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错了。一个人喜不喜欢一个人,神情是不会骗人的。在陈贺连出现的那一刹,他的悲痛一览无遗,甚至因为他的悲痛,使整个谈话都不觉变得有些沉默。
可是有些问题却还是不能不问,于是,左菱舟开了口。
“陈相公节哀,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凶手,只有凶手找到了,陈夫人才能得以安慰。”
陈贺连似是被她说的给点醒了,慢慢收了自己的悲伤,“是我失态了,不知姑娘还有什么疑惑?”
“按你刚刚的说法,你们那天的出门完全就是临时起意对吗?”
“没错。主要是天气好,琴儿顺口说了一句,再加上我们确实需要添置一些东西,这才出了门。”
“那那些东西你们后来都买回来了吗?”
“都买了。”陈贺连说完,站起身去走向里间,将东西抱在怀里拿了出来,“这些只是一部分,还有些我就不拿给姑娘看了。”
左菱舟看着桌上的布匹蜡烛纸笔等,认真的记了下来。
“陈相公,我能知道那天你夫人遇害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吗?”左菱舟轻声道,“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我需要知道这些,你能理解吗?”
“当然,”陈贺连顺势又坐回了她的对面,看着她,“办案嘛,总是需要知道案发时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证的,我理解。那天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家里睡下了,那天我以为她晚上不回来了,所以回来草草吃了口饭就直接歇息了。”
左菱舟将他说的话记了下来,想了想问道:“不知陈夫人或者陈相公你平时可有仇家?”
陈贺连摇头,“我平日里与人往来不多,并没有什么仇家。琴儿也是待人接物十分客气,在左右邻里之间都颇有美名,她除了有时候使小性子的时候和我吵几句闹几下,对其他人都很客气,所以也并没有什么仇家。”
左菱舟点头,随后,她又问了陈贺连几个问题,就结束了对话,站起身想陈贺连道别,“多谢陈相公的配合,今日打扰了,在下先行告辞”
陈贺连见她要走,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姑娘,你们现在可有什么头绪?有怀疑的人吗?”
左菱舟不自觉去看顾玄棠,就见顾玄棠笑道:“你且再等等,待再过几日,定会给你一个答案的。”
陈贺连闻言,十分认真的端正的朝他行了一个大礼,“有劳了。”
从陈家出来,左菱舟又在顾玄棠的授意下走访了隔壁几户人家,得到的结论都一样,陈家小两口虽然偶有拌嘴,但却十分恩爱。李琴对外果然十分客气,得到的都是邻里之间的一致赞美。左菱舟一时有些迷茫,似乎有些无从下手,她看着顾玄棠背着手闲庭信步的走在她旁边,不由问道,“你看出什么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字数比较多,有关键点,有□□,大家可以猜一下关键点~
以及,感谢西可小天使的60瓶营养液,我会努力的生长的~
第四十八章
顾玄棠没有说话,只是和她一起在孙捕头的带领下来到了那家李琴和陈贺连争吵的摊子。
那是一家不大的摊子,但地段却十分显眼,摊主也十分有眼色,见左菱舟在摊子前停了下来,立马就热情的向她介绍着这摊子上的首饰,左菱舟瞅了瞅,见他这里确实有几个小挂件还算是新奇有趣,就拿起来付了钱,趁着摊主高兴的当顺口问了问李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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