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浠支着下巴,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听陈墨吐槽,从家人到学业,还有她最近追的剧和喜欢的小哥哥,她偶尔附和几句,大多时候都在安静倾听,往日冷艳的眉眼被斜阳染着几分暖光,低眉浅笑时,姿态是外人永远不会看到的闲散。
朱佳佳从厨房出来,看到的就是画像般安静的一幕。
说起来,她从南浠刚出道时就跟着南浠,片场时流血流汗也咬牙坚持的演员南浠,发布会上回答问题滴水不漏的明星南浠,拍杂志时风情魅惑又疏离冷淡的女王南浠,她见过南浠在各种场合下的样子,但她还是最喜欢看南浠呆在家和闺蜜聊天的状态,鲜活,灵动,教她觉得,她的女神本来就该是这样。
可她知道,只要出了这扇门,这样的南浠就再也不会有人看到。
朱佳佳不懂为什么有些网友会对一个才二十二的女生那么大的恶意,她明明已经足够优秀,不炒作不惹事,认认真真拍戏,就连回击也只是因为别人欺负她在先,更不像某些明星嘴上一套背后一套,走着宠粉人设却在收到不值钱的礼物后转手扔垃圾桶,一直习惯用作品说话的她,是没有公开回应过粉丝对她的喜欢,却会在私下里严令粉丝不要为她花钱,还会珍藏着粉丝们送给她的每一份信件。
这么美好的南浠,就因为网上那些莫须有的黑料,每天被无数人追着骂有心机,爱炒作,耍大牌欺负人,被污蔑整容陪.睡找金主,每次看到这些新闻,朱佳佳都特别想顺着网线给那些人狠狠一耳光。
也许有生之年,她是看不到小浠姐在外面这么开心地笑了。
朱佳佳叹口气,打开手机刷微博,看了会儿,高兴惊呼:“小浠姐,黎霏黑你的通稿都不见了呢,太棒啦!是咱们公司干的吗?”
南浠正在听陈墨讲她最近迷上了一个选秀节目里的小奶狗,闻言,疑惑地“嗯?”了一声,没听清。
朱佳佳自己说完,又摇头否认——以黎霏背景,廖姐删她通稿肯定会各种权衡,弄不好还会放手不管,免费让对方给南浠赚热度,说起来,小浠姐路人缘一直不怎么样,也离不开团队默认“黑红也是红”的无作为行事风格。
难道,是黎霏公司主动撤的?
“小浠姐,那个黎霏该不会并不是什么橙嘉小公主吧?”朱佳佳想起以黎霏作天作地的性格,要真是小公主,肯定没人敢忤逆她想整南浠的心思。
这次听清了。
南浠眉眼淡淡,似有一丝嘲讽倏忽弥漫,转眼即逝,她回完陈墨最后一条微信,起身,边挑衣服边说:“她要不是橙嘉小公主,就不会有橙嘉这个公司。”
信息量有点大,朱佳佳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我天,听小浠姐这意思,隶属于知名集团朗谊的橙嘉影视,竟然是专门为黎霏成立的?难怪啊,走哪儿都是前呼后拥,连导演都不敢得罪她,资本的力量可真厉害。
朱佳佳“哦哦”一声:“小浠姐,你怎么知道呀?”
南浠指尖一顿。
她和黎霏的关系圈里没人知道,签约前公司对她做过背景调查,彼时南浠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身份简单,成长背景看上去也非常透明,问到父母时,被她以一句“离婚了”一笔带过,倒也没人再过多了解。
南浠合上衣柜,开始换衣服,松松挽起的长发有几缕垂了下来,飘在空中,模糊了她背对着朱佳佳的侧影:“她的背景不是什么秘密。”
朱佳佳“噢”了一声,等待南浠收拾好准备出门,也下意识跟上去:“小浠姐,你等我给司机打个电话。”
“不用。”南浠戴好口罩,“我自己开车,你先回家,明天早上再来接我。”
朱佳佳犹豫一瞬,见南浠语气不容置喙,只好点点头。
半小时后,南浠驱车驶入郊区一排高端别墅,凭借记忆找到黎家大门后,被森严栅栏拦住了去路。
南浠眯眸,瞥眼里面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的花园,将车停在路边,解锁手机,准备给徐月华发微信。
大门却在此时缓缓打开。
南浠看向后视镜。
几米之隔,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她车旁,副驾驶上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成熟,深邃。
“小浠。”他轻声开口,看着南浠的目光沉沉,声音是礼貌温柔的,带着沙哑,被风裹挟着穿过南浠半开的车窗,散落在南浠耳边,“脚好些了吗?”
第七章(争执)
是黎朗。
黎霏的哥哥,徐月华继子,锦西著名企业朗谊集团的总裁,黎家继承人,也是她名义上的继兄。
比起总和她针锋相对的黎霏,这个几乎没有来往的哥哥,对她还算客气——南浠虽然心眼小,却也知道祸不及他人,不搞连坐。
她礼貌点头,算是回答,指尖懒懒搭在方向盘,没动,等待黎朗先进。
黎朗沉沉收回视线。
余晖无声跟在他们车后,迎着风,目送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入别墅,绕过喷泉,在一处空旷的停车场停下,那里已经停了数十辆豪车。
南浠披上外套,看眼副驾上的高跟鞋,想了想,终是没换,踩着一双平底单鞋,推开车门。
黄昏温柔笼罩着少女,留下一道纤长身影,晚风掠过,长发随着斗篷下的裙摆微微摇曳。
南浠没走几步,脚步慢了下来。
黎朗没走,站在浅草初生的路边,像是在等她。
南浠有些奇怪,却没多想,把黎朗等在这归因于怕她进不了层层安保的下一扇门,没说话,自顾自前行。
黎朗不疾不徐地落后她半步。
四周微凉的风朝着一处汇聚,少女长发飘扬,似有一股不知名的清香弥漫在空气,钻入鼻尖,微微酥麻。
黎朗嘴唇微抿,低声开口:“没有狗仔,你不用担心。”
南浠还戴着口罩和墨镜,闻言冷淡“嗯”了一声,也没取,只是紧绷的状态略有松懈。
一路无言。
宴会还未开始,稀稀疏疏的人群游走在大厅各个角落,都是些常在财经报道上看到的面孔,有一些甚至还很年轻。
他们端着酒,高谈阔论,谈笑之间,上亿的项目拔地而起,亦或者是灰飞烟灭,大理石照出他们青年才俊的身份,又在五光十色的吊灯下,映出野心勃勃的身影。
然后,这些目光,在看到南浠进来的瞬间,集体凝滞了一瞬。
像嗅到鱼干的猫。
黎朗目光沉了沉,不动声色快走几步,将已经露出精致面容的南浠挡在身后,领她去找徐月华。
那些惊艳的目光因着黎朗的出现终于有所忌惮,但又出于男人本性,依然饶有兴趣地追随着南浠,窃窃私语。
“听说黎家还有个女儿,莫非就是刚才这个?”
“nonono,这位和黎家可没什么关系,一个戏子罢了。”
“明星啊,那倒是可以交个朋友,以后出去谈生意带个大美人,哟,多有面儿。”
“哈哈,那你得先问黎公子答不答应,我可是第一次见他旁边出现雌性生物,这能带回家的女伴,你想夺食玩一把,啧,还是得掂量掂量。”
“嗨,我就是借过来玩几天,生意是手足,女人算个屁,黎公子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来,喝酒喝酒。”
起初的忌惮转为跃跃欲试的征服,夹杂着毫不掩饰的玩.弄姿态,财富带给他们的傲慢和底气与碰杯声交相辉映,倒映在红酒杯面,反射出道貌岸然下对美人殊途同归的欲.望。
南浠走在黎朗身后,一张不施粉黛的脸冷淡看路,没什么表情,与他始终隔着几步距离。
觥筹交错的大厅渐渐离远,长廊安静下来,这个只有两个人同处的空间,少女的呼吸和气息都似乎有了具象的轮廓,在光影下编织出透明的网,将黎朗围了个密不透风。
他忍不住扯扯领带,喉结很轻地动了动,再松开手时,一片郁色的眼眸微微下垂,看着南浠,轻声开口:“听小霏说,你们过段时间要进山里拍戏?”
《云烟》是部时间跨度很大的文艺片,部分景取自都市,最重中之重的部分却发生在上世纪末的深山,刘凯川想拿这部片子冲奖,不接受随便在附近找一个小山沟取景,要求他们主演都要去山里实景拍摄。
南浠点点头,眉眼一如既往的冷淡。
黎朗低声叮嘱:“注意安全。”
“嗯。”嗓音清冷,带着疏离。
再次无话。
沉默的气氛直到俩人即将走到尽头,才被一个女声倏然打破。
“浠浠。”声音柔软。
南浠脚步停了下来,双手抱臂站在原处,冷淡抬眸,看着一身雍容华服的徐月华从对面旋梯上款款走下,眉目柔和。
徐月华长得好,又养尊处优,没和南浠爸爸离婚前就过得像大小姐,嫁入黎家后更是有了保养的资本,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
俩人站在一起,不像母女,更像姐妹。
徐月华走到南浠身前站定,先是温和冲黎朗道声谢,这才转头,看向南浠的目光隐隐含着责备:“小霏说你把她脸弄疼了,怎么回事?”
南浠眼底浮现一抹讥讽。
还真是没一点儿新意啊!
二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回家告状,黎霏她妈没教过她独立俩字怎么写吗?
哦,不好意思她忘了黎霏没有妈,亲妈早逝,后妈又不敢管,小公主目中无人的性格不是一天养出来的,是周围人对她的纵容潜移默化惯出来的。
南浠嘲弄掀唇,就说了四个字:“拍戏需要。”
徐月华眉头轻蹙:“那也不能下那么重的手,毕竟是你妹妹——”
“不好意思我爸就生了我一个。”南浠直接打断,微微泛冷的眸光直视着徐月华,漆黑如墨,“您既然知道她拍戏时被我扇了一巴掌,为什么不问问她对我做了什么。”
徐月华一愣。
空气变得安静,流光四溢的吊灯无声散发着光晕,俯瞰这对除了血缘毫无感情的亲生母女。
第八章(搭讪)
南浠曾不止一次想,当年徐月华既然不喜欢她爸爸,为什么要嫁给他呢?以至于生下一个女儿也没感情,还平白成为一个累赘。
如果没有她,徐月华可能早在和黎天佑重逢的那一年就离了婚,而不是在爸爸的哀求下又不得已得多熬两年,一直等到她上高中才得偿所愿地嫁给自己的初恋情人。
没人知道南浠其实根本不在乎徐月华什么时候走,她已经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父爱,对当年的她来说,一个貌合神离的双亲家庭,远远不及爸爸给她的真实有爱的单亲生活。
“徐姨,”突然出声的黎朗打断了南浠回忆,她抬眸,看到一直没走的黎朗不知何时走到她们跟前,微微欠身,“小霏拍戏时弄伤了南浠的脚,这事儿是她不对,我替她向您和南浠道歉。”
徐月华忙摆手,直到此刻才意识到南浠今天穿的平底鞋,脸上登时铺了一层歉意和愕然,讷讷开口:“浠浠,我......”
南浠没再听,从包里拿出礼物,看向黎朗:“替我交给黎叔。”言罢转身就走。
“浠浠!”徐月华疾步追上,声音带了一丝恳求,“吃完饭再走吧?妈妈已经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吃顿饭了,你拍戏那么忙,下一次见你不知道又到什么时候了......”
南浠脚步微顿,一直冷漠的姿态有片刻融化,她没回头,只是转向了另一个方向:“我去洗手间。”
“好,好。”徐月华轻轻松口气。
与此同时,静默伫立的黎朗看着少女背影,微牵起唇,眼底无声染了一层温柔。
莫铮庭从医院出来,一辆骚黄的布加迪大剌剌停在路边,车窗半降,露出一张玩世不恭的帅脸,他上车,谢清拿出一杯热腾腾的豆浆,递给他:“莫哥,吃饭没?刚路过庆记买的,还热乎,晚上那种地方吃不饱,你先垫垫。”
他没推辞,戳开吸管,抿了几口。
布加迪启动,在夕阳里留下一道亮眼的残影,谢清哼着歌,余光瞥到莫铮庭在处理工作,忍不住问:“哥,都下班了还不歇会儿,你怎么比我这COO还忙?”
莫铮庭依然看着屏幕,淡淡回他:“专心开车。”
谢清耸肩,一记漂亮的漂移证明了自己可以开车聊天两不误,嘴巴没停:“哥,你给人看病时会不会有人质疑你的医术?说实话,我要是去医院看到这么帅的医生,我肯定以为你们医院是按颜值招人的,往你要个联系方式就走,看病再找其他人。”
事实上,作为莫铮庭的大学校友、毕业后就进入莫氏集团工作的谢清,再了解不过莫铮庭本人有多优秀——校草,学神,顶尖名校藤大医学部最年轻最拔尖的骨科博士,随便一个显而易见的标签,既是莫铮庭,却又远不止是莫铮庭,外表温润无欲无求的他有一个极其富足的精神世界,支撑着他可以放着亿万家产不打理,只专注救死扶伤,而且闲暇时间一直在默默参加公益。
从认识莫铮庭的第一天起,谢清就意识到,莫铮庭的思想高度,是这么爱钱的他一辈子都达不到的。
当然,他也从没想过和莫铮庭比,莫家往上数十几代都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族,极其深厚的文化底蕴和家风传承相互凝织,才造就出莫铮庭这般超尘拔俗的存在,远不是他这种暴发户家庭能赶上的。
莫铮庭瞥他一眼:“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清楚。”
谢清笑起来,玩世不恭地撩下额发,一侧嘴角微勾:“啧,我就是被人误会太多次靠脸吃饭了,所以才在这件事上对你深有同感。”
他这话倒不是开玩笑,不同于莫铮庭清俊雅正的气质,谢清是与之完全相反的类型,单眼皮,弧度狭长,笑起来只弯起一侧唇,痞帅痞帅的,尤其是并不比莫铮庭矮多少的瘦高个,往那一站,却松松垮垮的没个正形儿,怎么看都和商业精英四个字不搭噶。
gu903();任谁都想不到他其实是莫氏集团最为出色的首席运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