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七千贯可不是个小数目,柳振虎若真输了这么多钱去,武安侯能扒了他的皮,但他又自信不会败给沈妙平,咬咬牙把心一横,到底是答应了。
好!就按你说的办。
写诗需要时间来推敲斟酌,二人赛诗这种场面也时有发生,婢女端了香炉来,摆上案桌,奉上文房四宝,规定以一炷香的时间为限,柳振虎早已开始提笔构思,但大部分人的目光仍聚在沈妙平身上,想看看他能写出个什么东西来。
沈妙平却只一杯接一杯的饮酒,喝完了一壶,又换一壶,眼中已见了醉意,他侧目望着不远处的角落,那抹身影仍静静的坐在那儿,谢玉之俊秀阴柔的脸被阴影分割成两半,只那灯火通明,落在他漆黑的瞳仁中多了两点光亮。
钱通等人急的不行,一个劲暗中鼓捣着沈妙平:大人,你快写啊,等会儿喝醉了还怎么写,在地上学狗叫多丢人啊,咱们兄弟脸上也跟着没光。
沈妙平嫌弃的挥袖子:去去去,再多话今日的酒钱就由你来付。
柳振虎已有了腹稿,开始落笔,炉中的线香也已经燃烧过半,沈妙平终于有了动作,却是放下酒壶,将右手掌心缠着的纱布一圈圈解了下来。
前些日子的伤已经开始逐渐愈合,但看着还是有些吓人,雪衣见状先是怔了怔,然后道:沈公子手有伤,若是不便,雪衣愿代笔。
不必。沈妙平摇头。
那线香已经所剩无几,方才被他骂过的青衫士子探头看了一眼,见纸上空白一片,不由得讥笑出声:沈兄怎么不动笔,旁人都夸你文采非凡,怎的如此慢,柳兄可是已经写完了。
众人闻言看去,柳振虎最后一笔刚好收势,他见沈妙平纸上空空,不由得哈哈大笑,一边命婢女将自己的诗作呈于雪衣姑娘点评,一边出声讥讽道:沈妙平啊沈妙平,本大爷可是等着你爬地学狗叫呢,你若是现在直接认输,我或许还会考虑考虑放你一马。
沈妙平抿了口酒:不急,先瞧瞧柳兄的诗。
雪衣姑娘闻言欣然应允,接过柳振虎的诗篇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神色微微淡下,言论中肯的做出评价:立意平平,言辞凑将,下品。
古代大多男尊女卑,不少人瞧不起青楼女子,但真论起来,她们满腹才情也不是假的,论治国安邦雪衣可能差了些,但点评诗词歌赋她却是行家。
柳振虎是青楼常客,自然知晓这个理,闻言也不在意,只等着沈妙平写出个下下品的诗作来好嘲笑他。
有一炷香的时间限制为前提,柳振虎的诗虽算不得多好,但也算中规中矩,谁曾想依旧入不了雪衣的眼,不免让人感到牙疼,她将诗篇随手交给侍女,目光转向沈妙平:公子可有佳作了?
沈妙平闻言下意识看向坐在角落的谢玉之,却见对方正双手抱臂,神色淡淡的睨着自己,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生气,他仰头饮尽最后一杯酒,隐没了唇角的笑意。
沈妙平抖了抖袖子,终于提笔开写,霎时间刷刷刷几十双眼睛都盯了过来,更有甚者直接上前,他写一句便跟着念一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有人不禁点了点头,开篇词藻倒是远胜柳振虎许多,就是这字丑了些,不过见沈妙平手上有伤,便也未再细究,定睛看了下去。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此句将外间的繁华之景描绘的淋漓尽致,外间丽人衣香鬓影,实在传神,柳振虎的脸色不由得微微垮了些许,直到沈妙平落下最后一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笔收势,满场鸦雀无声。
上阕渲染一片热闹的盛况,除了用词精妙,并无什么独特之处,然而直到这最后一句出现,众人才发现那上阕的烟火盛世繁华大道,那下阕的丽人美女,都只为了衬托一人的出现。
雪衣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首诗,不由得喃喃出声: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愣神片刻,最后长叹了一口气,神情复杂的看向沈妙平:好绝的句子,当为今日魁首,沈公子胜了。
柳振虎闻言脑子一蒙,雪衣那几个轻飘飘的字像是晴天霹雳般顿时将他砸的头晕眼花,金星直冒,尤其沈妙平还落井下石,特意伸手比了个七,对他笑嘻嘻的道:七千贯钱,可不是七百贯钱,柳兄千万别忘了。
柳振虎感觉自己喉咙里已经见了血腥味,他脸颊飞快的抽搐两下,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脸色胀红,目光狠狠的盯着沈妙平,最后伸出手来,一把揪住了自己的小厮,咬牙切齿艰难的吐出两个字
回、府!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雪衣也为自己一番作弄而感到愧疚,不由得屈膝行礼道:公子大才,小女子甘拜下风。
今人恨不见古人,古人也恨不见今人,这一礼跨越了历史洪流,当是对着辛弃疾辛先生的,可惜老天并未将世间所有风流人物都投生在同一个时代。
姑娘谬赞,我只是有些小聪明,担不得大才二字。
沈妙平说白了就是抄诗打脸,他侧身避过雪衣的礼,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刚才写的诗揉成一团塞入袖中,对着周围拱手笑道:热闹见识过了,酒也喝了个尽兴,时候不早,在下先告辞。
语罢对钱通等人招呼了一声,留下酒钱,不顾那些想与他讨论诗词的文人的挽留,自顾自出了春宵楼。
谢玉之见状,也起身跟着走了出去,沈妙平正靠在门边等他,手里拿着一包在路边买的山楂糕,吃了小半,见他出来,笑眯眯的递了过去:吃不吃?
谢玉之不接,把手背在身后,故意板着脸看他:你好大的胆子,敢背着我来这种地方,不怕我收拾你么?
沈妙平压根不慌,他又没睡女人:我不过听闻春宵楼名声在外,好奇罢了,今日一见不过尔尔,没什么稀奇的,以后不来就是。
沈妙平三两下把糕点吃完,拍拍手想离开,谢玉之却拽住了他的领子不让走,抿着唇不悦道:你还给那个青楼女子写了诗。
沈妙平耍无赖:写了又怎么样?
谢玉之黑黝黝的眼睛瞪着他,竟然看出来几分委屈:你给别的女人写诗,还问我怎么样?
谁说我是给她写的了。
酒意上头,沈妙平有些醉醺醺的,他从袖子里抽出那张被揉皱的纸,然后摊开,指着最后一句道:看见了没,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沈妙平说着捏了捏谢玉之的脸,笑的痞气,调戏道:小美人,你知道我这一句怎么写出来的吗?
谢玉之冷若冰霜,不说话,耳朵却悄悄红了。
我逛青楼逛的心惊胆战,左顾右盼,一回头,看见你坐在犄角旮旯里面,就想出来这句了。
沈妙平说完打了个哈欠,搭住谢玉之的肩膀:走,困了,回家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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