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严遇盯着自己,荀川仿佛察觉到什么,眼睛一眯,猛的抬手捂住了右半边脸,阴恻恻的道:眼睛不想要了吗,有什么好看的?!
确实没什么好看的。
严遇收回视线,走下天桥,从包里抽出一柄纯黑色的伞,在空中悠悠撑开,隔绝了头顶刺目的阳光,荀川犹豫一瞬,飘到了他身旁,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街上也有许多行人撑伞遮阳,不过大多数都是女性,像严遇这样的男人倒是不多,他穿过车流,走到了苏母跟前,然后倾身蹲下。
苏母显然认出他了,吃馒头的动作微微一顿,正准备从地上起身,却被严遇按住肩膀,紧接着手中被塞进一沓厚厚的钱。
苏母见状惊的瞪大了眼睛:小伙子你
我之前找小苏借了点钱,忘记还了,给你也是一样的,火车站人多,记得藏好。
严遇塞钱的动作很隐蔽,并没有人看见,苏母信以为真,闻言忙把钱塞进了贴身的夹袄口袋,正想感谢感谢他,一抬头人却不见了踪影。
严遇回到之前摆摊的天桥,把明黄色的八卦图往地上一铺,摆好小板凳,长腿一伸,背靠着栏杆开始等生意,一把黑色的伞斜靠在肩膀上,莫名多了些闲适的意味。
荀川就在伞下,避免了阳光直射,脸其实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吓人,但他还是不肯把手拿下来,没来由的,自顾自生着闷气,一句话也不和严遇说。
对面也有一个算命摊,还是上次那个老大爷,他穿着一件旧皮袄,双手揣在袖子里,目光浑浊,下巴有一颗大黑痣,生意比严遇要好的多。
荀川不改毒舌本性,见状似讥似讽的道:靠算命把自己养活这么老,真不容易。
说完又看向严遇:你就不一样了,靠算命能把自己饿死。
严遇就知道他没好话,闻言习惯性抬头看了那老大爷一眼,却与对方视线撞了个正着,不由得眯了眯眼。
老大爷手里夹着一根烟,吞吐间露出一嘴歪斜的黄牙,满面皱纹,浑浊的眼睛一直看向严遇这边不,确切的说是看向严遇身旁的位置。
严遇身旁空荡荡,只有一只厉鬼。
荀川被那老头子盯的浑身不痛快,仿佛被看穿了似的,转而看向严遇,他苍白修长的指尖也夹着一根烟,精美的像是艺术品,袅袅烟雾让他俊美的面容多了一丝生人勿进的压迫感,与对面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画风。
荀川看了看那老头子,又看了看严遇,终于开口说话:你老的那天,会不会跟他一样丑?
严遇闻言抬眼看向他,指尖最后一点星火燃尽,弹了弹烟灰道:丑不丑的不要紧,反正你也看不见。
荀川以为他在说投胎的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做声了,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却无人知道。
红日西斜,转眼就到了下午,严遇终于等来一个生意,还是之前的老顾客。
哎呦喂大师,你算的太灵了太灵了,那天你说我家里有白事,我还不信来着,结果晚上回家接到电话,乡下的亲戚说我姥姥去世了,您可真是太灵了!
一名黄毛男子拉着严遇的手絮絮叨叨,完全把他当成了活神仙,荀川看的刺眼睛,弹出一缕怨气直接打掉了他的手。
哎呦!
黄毛男只感觉自己手一阵刺痛,下意识缩了回去,严遇睨了荀川一眼,后者则回了一个挑衅的冷笑。
严遇道:可能是静电吧。
黄毛男没有在意,转而跟严遇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大师啊,我找你来可是有要紧事想求你的,我前几天跟人家赌了两把,输不少钱,车子房子都卖了,臭娘们天天在家哭,您算的这么灵,帮我算算下一期的彩票号码呗,头奖一千万啊,我分你一半怎么样?!
严遇和荀川在心里不约而同骂了句傻逼。
黄毛男脑子缺根筋,严遇上次算命的时候就发现了,闻言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道:我算出来自己去领一千万多好,干嘛要告诉你啊?
说完不等黄毛男反应,又眯着眼道:我他妈能算出来彩票号码,还用在这里摆摊吗?!
严遇生气冷脸的样子极能唬人,迎着他冷厉的视线,那黄毛男也没敢吭声,一脸茫然的挠挠头走开了,此时荀川清楚看见,他后背扒着一个人形鬼影,正躲在黄毛男的影子里,咬着他的头发拼命吸食精气。
严遇跟着看去,漫不经心的道:过不了几天就成智障了。
天桥底下车流滚滚,一辆黑色的豪车因为速度太快,不小心刮擦到了名年轻女孩,女孩气愤拦车想要个说法,结果和开车的司机吵了起来,引得行人驻足围看。
荀川似乎是觉得摆摊无聊,难得听见些许热闹动静,跟着看了下去。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太不讲道理了吧,刮我一次就算了还刮两次,大家伙给评评理,开豪车了不起啊!
围观群众跟着指责,那司机争辩不过,面红耳赤的想离开,却被女孩拉住胳膊不让走,就在这时,车后门打开,下来一名西装革履的矮胖中年男人,他先是笑眯眯的安抚了女孩一番,然后又掏出几张钞票让她去看伤,这才上车离去。
哎,这大老板人挺好的,怪不得那么有钱。
是啊姑娘,这起码有一千了,拿着钱去看伤吧,你可赚了。
围观人群渐渐散开,荀川指尖却一点点陷入了铁制的栏杆里,双目红的几欲滴出血来,满脑子都是刚才那名矮胖男子的模样。
一个冷血无情的妈妈,一个满眼利益的继父,荀川有时候真恨不得自己是个孤儿。
就像唐颖所说,哪家父母会为了赚钱把自己亲生儿子送到别人床上的?原来真的有啊
荀川的继父做生意投资失败,赔了不少钱,名下的房产和车子全部抵押了出去,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盛隆集团的这笔买卖上。
很巧,盛隆集团的董事长刘昌明和他是旧友。
又很巧,那天刘昌明来家里做客。
继父端着酒杯,坐在一楼大厅的餐桌旁与旧友把酒言欢,醉醺醺的道:阿川啊,这是刘董事长,快叫叔叔。
餐桌对面是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西装革履和蔼可亲,笑面佛似的,一双不大的眼睛永远闪着精光,城府极深。
荀川那天刚和严遇吵完架,整个人气压极低,加上他一惯不喜欢这个继父,全当没听见似的,径直上了楼。
二十多岁的少年总有种青春感,荀川无疑是名漂亮的少年,眼角眉梢冷厉万分,看人的时候总带着股傲慢,像野猫一样难以驯服。
只一眼,就把刘昌明勾的魂都飞了。
他不过稍稍表露出些许意思,就被邀请留下来过夜,同时手里多了一把房门钥匙,荀母给的钥匙。
刘昌明当天晚上就摸黑进了荀川的房间,他顺着床尾摸去,然后一把抱住了上面躺着的少年,嘴里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宝贝儿,你可想死我了,你跟了我吧,叔叔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荀川一双眼在黑暗中瞪的老大,反应过来一脚踹开了身上的人,赶紧抬手开灯,刘昌明没想到他身手不弱,猝不及防被踢中了要害,此时在地上蜷成虾米状,痛苦万分。
荀川见是他,冷着脸猛踹了他一脚:你想死啊?!谁给你的胆子进我房间!
刘昌明气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小贱人这可是你爸妈同意的房门钥匙还是你妈给的聪明的话赶紧给老子赔礼道歉不然我玩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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