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川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好转,相反,变得更糟糕了。
摩天轮一点点的上升,停在了最高处,据说如果在这个时候许愿,一切都会成真,池夏闭着眼,双手合十默默许愿,严遇不信这个,没反应,就在此时,他后脑忽然传来一股大力,紧接着被荀川用力咬了一口,寡淡的唇陡然多了一抹艳色。
面对严遇探究的视线,荀川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然后又垂眸,轻轻的,亲了他一下,这才缓缓退开。
池夏适时的睁开眼,发现摩天轮已经越过中线,开始缓慢的往下降去,神情变得有些难过,一个人低声道:我以前很想死但是真的死了,又开始怀念活着的时候
想在阳光下行走,感受那种暖洋洋的和煦,尝遍酸甜苦辣,哪怕有些滋味并不是自己所期待的,也好过现在,每天躲在阴暗的角落独自发腐,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
他们下了摩天轮,池夏最后念念不舍的看了一眼身后,对严遇和荀川轻声道:谢谢你们呀。
苏晴临走时给了严遇一个小瓶子,让他了却执念后,就把池夏收到这里面,到时候送去投胎,严遇闻言微微点头,然后解开红线,捏诀把她的魂体收进了瓶子里。
不远处的旋转木马旁边,有一个捏气球的小丑,他穿着滑稽的彩色衣服,肩角吊着两个铃铛,绿色头发大红鼻子,嘴上用油彩画了一抹大大的弧度,无端怪诞,他手上的气球分发完毕后,人群就散了开来。
小丑走路左摇右晃,摇摇摆摆,像跳蚤一样左跳右跳,肩上扛着一个大摆锤,看起来十分沉重,一锤下去能把人脑袋砸碎,他动作夸张的左看右看,最后看向了摩天轮底下。
严遇此时刚好拉着荀川离开,想起还有几天就是鬼门大开的时候了,不由得问道: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荀川:x市。
严遇脚步顿住了。
荀川嘴角拉开一抹弧度,再次重复道:我想去x市。
那个雪天,他没能等到严遇的地方。
第103章藏着一句对不起,永远都说不出口
x市,严遇十八岁离开那个地方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他姥爷当初说,有多远走多远,最好一辈子也别回来,严遇就真的,一次也不曾踏足。
长途汽车在路上稳稳行驶,能透过玻璃窗看见外面飞速倒退的景物,不知不觉,已经是油菜花盛开的季节,入目是大片金色,微风过处,泛起一片涟漪,房前屋后,田野地间,触目可及。
严遇睨着窗外,最后又收回视线,对于即将抵达的地方,心中显然不太平静,荀川是透明的魂体状态,坐在他膝上,静静看着掠过的大片风景,用只有严遇能听见的声音,语气诡异的道: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光秃秃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严遇没说话,不着痕迹攥紧了手心,去x市要四五个个小时的车程,还早的很,他侧靠着椅背,在车子轻微的颠簸中半梦半醒,然后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身下是皮质的沙发,触手冰凉,耳边嘈杂一片,像是有人拿着麦在鬼哭狼嚎,睁开眼,到处都是人,炫丽的灯光飞速变换,快的来不及捕捉,严遇明白了,自己在酒吧包厢里。
他有自己的意识,但身体动作却根本不受控制,伸手从茶几捞过一瓶酒来,然后倒满酒杯,色泽瑰丽,指尖还夹着一根烟,星火明灭不定。
茶几上放着一部手机,嗡嗡震动了两下,严遇看了一眼来电提示,犹豫片刻还是接通了,不过语气十分冷淡:有事?
话筒那边隐隐传来呼啸的寒风声,一阵一阵的,荀川吸了吸鼻子,不知道是哭了还是冻着了,深吸一口气,竭力平静的道:你要的两万块钱,我打你账上了。
严遇弹了弹烟灰,俊美的脸在灯光下明灭不定:挺好,就当分手费。
话筒那边有片刻失音,泄露出急促的呼吸声,让严遇确定荀川哭了这一事实,他没有挂断电话,饶有耐性的等着对方回话。
我不分!荀川哭的气都喘不上来了,他气的踢了一脚身边的行李箱,蹲在车站旁边低吼道:我不分,你要钱我又不是不给你,我死都不分!
严遇挂断电话,把手机重新扔回到茶几上,仰头灌了一杯烈酒,旁边有个光头男在k歌,虎口处纹了一只蛇,见状吹了声口哨道:严哥有本事,荀川那个富家少爷傲的跟什么似的,还不是被你耍的团团转,分了多可惜啊,这年头舔狗难找。
他嘻嘻哈哈的,言语中满是下流的笑意:荀川长的比娘们儿还漂亮,那个腰,那个腿,我一直男都心动,你不想要了让哥们儿接手呗!
严遇闻言没说话,只是颠了颠手中颇有分量的空酒杯,然后又觉得不大趁手,重新换了一整瓶没开封的,旁边有人见状悄悄拉了东子一把,笑着打圆场: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俩哪天不闹分手,哪次真分了?你这矮穷矬,真分了人也看不上你啊,可闭嘴吧。
东子酒意上头,不以为然,但瞧见严遇有些阴沉的侧脸,还是坐了回去。
没过一分钟,茶几上的手机又响了,严遇把手机放在耳边,闭着眼,静听对方要说些什么。
荀川冷的声音都在打颤,说话有些断断续续的,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尊严:你在生气那天骂你是吗,好,我道歉,我不该骂你
严遇拧着眉头,拍了拍裤腿:你骂的没错,我就是渣,他们都知道,就你不信,下次找对象记得擦干净眼睛。
我就是不信!
荀川情绪瞬间崩溃了,他开始压不住喉间的哽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不管不顾的无理取闹:严遇,我只要你,我不要别人,我们以后好好的行吗,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我也不乱发脾气了,我都改
这绝对是严遇记忆中,荀川哭的最委屈的一次,他以前哪怕想复合,也是别别扭扭示好,从来没这么低声下气的道过歉。
严遇,我就在x市等你,你过来,你明知道我怕黑,这边一个人都没有,到处黑漆漆的,我害怕,我不分手,也不走,我等着你过来,你过来好不好
我不会去的,你自己回家吧。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重演着,严遇发呆了片刻,就在此时,东子端着一杯酒,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泼了他一身酒。
严遇条件反射站起身,把手机扔到茶几上,然后掸了掸裤腿,东子没什么诚意的道了歉,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严遇没心情找他的麻烦,去了洗手间。
手机搁在茶几上,还没来得及熄屏,东子伸手拿了过来,从通讯录里翻出荀川的号码,然后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旁边有人看见,不由得问了一句:你小子,拿严遇手机干什么坏事儿呢,到时候他发飙可没人救你。
东子满不在乎,神情得意:嗨,我看看那个傻子能等多久嘛,反正他俩都分手了,我不信严遇还能打死我。
有人啐了一句:外面大雪天的,冻死个人,你可真缺德!
严遇回来了,他隐隐感觉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拿过了手机,把聊天记录翻了一遍,东子浑然不惧,他把消息发出去后就删了,不信严遇能查出什么来。
之后,严遇的手机诡异的安静了下来,没有任何消息,也没有任何来电,他坐在沙发上不停的换姿势,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晚上了,包厢里开着暖气,感受不到丝毫寒冷,但偶尔有人进出,裹挟着外间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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