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立刻警惕的缩回手,把钱装进口袋,再不理他,转身上楼,闻绰跟了上去,笑嘻嘻的道:哎,你这抠门的毛病怎么老改不了呢,多大点钱,至于跟藏传家宝似的吗。
他搭着白杨的肩膀,却被甩了下来,闻绰也不在意,在贴满广告的破旧楼道穿梭,见外面的铁栏杆晒着衣服,风一吹,花花绿绿的床单迎风飞舞,飘来淡淡的洗衣粉香,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天边彩霞绚丽,橘红蓝紫层层叠叠晕染开来,是一种声势浩荡的壮美,站在楼道间,趴在护栏上就更是看的分明,这样的景色,闻绰许久都没见过了。
有多久呢,好像是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闻绰爬上五楼还有些气喘,他趴在栏杆上,不太想动,白杨站在家门前,正准备开门,见闻绰那幅样子,走过去把他拽了开来,闻绰只感觉衣领子一紧,被迫后退了几步,哎哎哎的道:干什么干什么,又犯傻病。
白杨惜字如金:危险。
闻绰蒙圈:什么危险?
白杨:摔死你。
闻绰乐了,掰开他的手,重新把自己衣领整理好:摔死?我才舍不得死呢。
再熬两年,闻家就是他的了,再也不用屈居这个破地方过穷日子,他干嘛要死。
白杨眼瞳很黑,皮肤很白,五官清秀分明,不犯傻也是个帅哥,可惜气质有些阴郁,他再次揪住闻绰,往自己家里扯,神情固执的道:吃饭。
闻绰不做饭,没钱做饭,一日三餐都在白杨家蹭混,真是举世少有的废物。
闻绰扒着门不动:哎呀,又是清炒白菜配米饭,我都吃吐了,你哪怕熬稀粥也比这个强啊。
闻绰感觉自己吃了十几年这样的饭菜,闻着味儿都想吐,他怕了这种穷日子,是真的怕了,午夜梦回,辗转难眠的时候,回想的都是以前的好日子,反复想反复想,整个人已经有些病态。
身处天堂,然后一夕坠地,倒不如一直生活在地狱里,酸甜苦辣,都是对比出来的。
白杨静静盯着他,一双眼黑漆漆的,不松手,闻绰被他看的发毛,拗不过,最后敷衍松口道:行行行,你先做饭,做好了我过去吃,我先回屋洗个澡,网吧泡半宿了,一身汗味。
白杨松开他,然后进屋,咣一声关上了自家房门。
闻绰也不生气,靠着墙,莫名其妙就笑了起来,仿佛是觉得挺有意思,他开门正准备进屋,谁曾想刚好遇上三婶收衣服从天台下来。
哎哎哎,小绰,先别进屋,三婶抱着床单,扭腰走了过来,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上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韵:你上个月房租啥时候交啊,总拖总拖,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拖呢。
闻绰笑不出来了,一边用钥匙开门,一边支支吾吾的道:过两天,过两天。
闻绰母亲人挺好,跟邻居关系都不错,三婶看闻绰小孩一个不容易,也没催太紧,只是道:那你可记着,千万别忘了。
闻绰态度良好:一定一定,忘不了。
俊气的孩子总是很讨喜,三婶笑了笑,往他头上拍一下,离开了。
闻绰家里挺乱,但没什么多余的东西,看起来也就不那么乱了,他把床上散乱的衣物扔进盆子里泡着,仔仔细细把这个一眼就能看完的小屋子打量了一遍,最后得出结论,果然还是别墅住着舒服。
床头柜静静摆放着一张女子照片,模样秀丽,身后大片田园风光,美不胜收,是在私人酒庄拍摄的,背面写了柳若卿三个字,还有一行日期,闻绰看两眼,把相框翻过来,然后收进了抽屉里。
这女人脑子不怎么样,手段不怎么样,骨气倒是一等一的硬,老公出轨离婚后,直接带着十岁的儿子孑然一身离开了夫家,抚养费是一张数额不小的支票,她当着小三的面撕了个粉碎,利落又干净。
柳若卿啊,还是一身大小姐脾气,被家里养的不知世间疾苦,没脑子也没心机,只剩一身傲气,可惜柳家破产负债后,她早就没了傲气的资本,几年穷日子就把她蹉跎死了。
余下十几年,就只剩了闻绰一个人。
所以说,闻绰最讨厌傻子了,这个傻,隔壁那个也傻。
他意兴阑珊的冲了个澡,换身衣服去了白杨家里,进门就闻到一股饭菜香味,闻绰看了眼,发现白杨在厨房切菜,然后懒散散的进了屋。
白杨屋里东西很多,一堆捡来的塑料瓶子踩扁了装在蛇皮袋里,整整齐齐码在角落,老旧的桌子上有一个大鞋盒,里面装着冲洗干净的瓶盖子,都是中了奖的再来壹瓶,闻绰数了数,大概有三四个。
白杨在炒菜,下锅后发出一阵刺啦响声,闻绰轻车熟路的掀开床铺,果不其然在床垫底下发现一叠人民币。
傻子挣的钱零零碎碎,他习惯攒到一定数目换成一百,再把一百攒成整数,一千两千的存去银行,不过往往还没来得及存去银行,就被闻绰坑走了。
闻绰对着厨房喊了一声:哎,白杨,借我点钱,我交房租,改天还你。
厨房炒菜声立刻停歇,白杨关了煤气,然后箭步冲进卧房,把床垫底下那几张人民币抢过来,捂着口袋护宝似的摇头道:不借。
闻绰似笑非笑的坐在床边,一双桃花眼笑眯眯的:我又不是不还,你借我应应急,我以后十倍百倍还你。
白杨后退两步,还是摇头:不借。
闻绰觉得他不仅跟自己老娘一样傻,还一样的倔,恨得人牙痒痒,下意识从床上站起了身。
白杨警惕的盯着他,睫毛浓密,那双黑色的眼睛就显得十分漂亮,像一幅水墨画,黑的黑,白的白,没有一丝杂质。
真干净。
闻绰上前一步,他后退一步,闻绰再上前一步,他直接转身去厨房。
别走啊,闻绰一把将他拉过来,然后轻车熟路的抵在了墙上,声音低低的,带着笑意,又带着那么些故作可怜,借我点钱,以后还你,你总不想看着我被三婶赶出去吧。
你是坏人,不借。
白杨一向不动声色的脸上浮现慌张,伸手想推开他,结果反被闻绰攥住双手,重新按在了墙上:我怎么坏了?嗯?
闻绰搂住他的腰,只觉得真是瘦,骨头都硌人,白杨脑子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开始挣扎,却被闻绰抱的死紧。
闻绰温声软语,嘴角微微上扬,带着让人目眩神迷的笑意:小傻子,我知道你最好了,就借我点,我肯定还你,要不这样,我以后不去网吧玩儿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你让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都听你的行不行。
这种话,他说了不下十几次,都说烂了,没一次真的做到过。
白杨不吭声,动作却倏的顿住,过长的刘海遮住眼睛,是一个阴郁的美少年,闻绰修长的手指撩开他的碎发,俯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我明天就出去找工作,挣钱连本带利的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