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梧在牢里来回踱步,眼皮都懒得掀:你现在不死,以后也得死,早死晚死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日日都在赌场里泡着,省的给人家送钱了。
萧凤鸣闻言靠着栏杆,把头撞的咣咣响,懊悔闭眼,再不愿同他说话。
就这么熬到了晚间,隔得老远,忽听得外间一阵争吵声,萧六哥睡不着,站起来看热闹,打了个哈欠道:大晚上的,又是谁被抓进来了,一天天的没个消停。
萧凤鸣也睡不着,跟着懒洋洋的附和道:说不定是采花贼,偷入香闺被抓了。
新进来的这位估计不是个省油的灯,外头乒哩乓啷一阵乱响,像是打起来了,几个衙役都冲了过去,这才把人制住。
去你奶奶的!凭什么抓小爷!松开!松开!
两个衙役架着一名年轻汉子走了过来,萧凤鸣刚想看看是哪路神仙这么牛,进了牢狱还不老实,谁知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人不正是去西域跑商的八弟吗?!
萧凤鸣猛踹了一脚牢门,气急败坏的骂道:倒霉玩意儿!你不是去西域了吗?怎么也被抓进来了?!
萧六哥见状无奈摇头,耸肩道:这下可好,齐了。
萧凤川原本还在挣扎不休,见是他们,下意识停了挣扎,衙役见萧凤梧这间房只住了一个人,动作麻利的打开牢门,把萧凤川一把推了进去。
萧凤梧微微挑眉,心道单间没得住了,不过又想着住也住不了几天,也就释然了,伸手把萧凤川从地上拽起来,也跟着问了一句:不是去西域做生意了吗,回来干嘛?
萧凤川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闻言一脸懵的回答道:是去西域了,不过做完生意就回来了啊。
萧六哥没忍住说出心里话:真是头猪!
萧凤川蛮虽蛮了点,但从不跟哥哥吵架,最分长幼有序,闻言也不恼,攥起沙钵大的拳头晃了晃:怕他奶奶个球!一拳把墙打穿,咱们逃出去,上山当大王,十几个人未必还斗不过几个衙役么!
衙役还未走远,闻言又折返回来,强行给萧凤川加了幅镣铐,手脚都拷的严严实实。
萧凤梧是没话说了,懒洋洋的躺上床道: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趁早睡吧,不然给你用刑可有的受。
萧凤川扯了两下,发现扯不动铁链,又左右看了看,发现里头只有一张床,傻愣愣的问道:我睡哪儿啊?
萧凤梧眼都不抬:地上。
第142章只有死过一回,才知道该怎么活
萧凤梧躺着,其实睡意全无,指尖毫无规律的在床板上轻轻敲击着,一下一下直达心底,没由来一阵慌乱,他闭上眼,回想着皇后的脉案,眉头不自觉皱紧,也不知因为什么,许久后,忽然哗啦一下从床上坐起了身。
萧凤川吓的一激灵,低斥道:你做什么,大晚上的吓死个人了!
皇后今晚可能要生了
萧凤梧动了动唇,最后咽下这句话,并不出声,盘膝坐在床边,十指相扣,力道大得骨节都在发青,借着透气窗外些许微弱的月光,萧凤川发现萧凤梧下颌线紧绷的厉害,连额角青筋都暴了起来,只觉他中邪了,也没敢再惊动他,默默离远了些,找个犄角旮旯继续睡。
明月高悬,皇宫内却是灯火通明,景央殿内宫人进进出出,弥漫着一种无言的紧张,雕花木窗紧闭着,隔绝了夜间的冷风,却一直有断断续续的女子惨叫声传出。
一开始还有些气力,最后那声音越来越弱,几乎都听不见了。
皇帝坐在殿外,手里盘着一串佛珠,有一下没一下的滚动着,速度越来越快,当一名宫女带着哭腔从内室跑出来时,那佛珠筋线陡然断裂,哗啦啦滚了一地,噼里啪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宫女哭着跪倒在地:陛下,娘娘娘娘她晕过了
妇人生产,最忌晕厥,力竭便有胎死腹中的危险,皇帝闻言倏的睁开双目,里头的锐利让人不敢直视,他哗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沉声道:皇后若有半点差池,太医院众人尽数陪葬!
殿内的太监宫女齐刷刷跪下,愈发显得死寂,皇帝这话也一字不漏的传到了内室。
太医院数得上来的御医,都在此处了,隔着一道屏风,他们焦急的商议着对策,室内血腥味弥漫开来,令人几欲作呕,萧临儒隔着一道帐帘替皇后把脉,愈发面如死灰。
医女焦急问道:萧太医,这可该如何是好?
萧临儒起身,面色难看:再喂一粒培元丹。
一个宫女端着热水棉帕进来,经过他身边时不小心绊了一下,萧临儒下意识扶住她,手中却多了一摞厚厚的纸,他讶异抬眼,那宫女却并不看他,径直入了帐帘里头。
萧临儒将药方藏入袖中,背身趁着众人不注意时匆匆瞥了几眼,面上惊骇异常,竟显得十分犹豫,就在这时,医女焦急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了来:萧大人!已经喂了培元丹了,可娘娘气息越来越弱
哗啦
萧临儒闻言没控制好力道,药方登时被撕烂了一角,他面部肌肉抽搐着,像困兽一样来回踱步,冷汗涔涔落下,整个人像从水里打捞出来的一样,最后狠狠跺脚,仿佛做下了某个天大的决断般:取刀和烈酒,替娘娘剖腹取子,从月持刀,一切都照我说的来!
从月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医女,闻言面色苍白,却也不敢违抗,民间妇人难产时也有用此法的,只是皇后娘娘凤体金贵,谁敢轻易动刀,可如今这个状况,倒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也好过全太医院陪葬的好。
在景央殿外守门的太监只听得里头一阵茶盏碎裂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皇上似乎十分暴怒,像是要吃人似的,个个都缩着脖子噤若寒蝉,但不知为何,片刻后又静了下来,只有伺候生产的宫人进进出出,血水一盆盆的往外端。
这个夜晚似乎格外漫长,守门的小太监腿都站麻了,可想着皇上就在里头坐着,也不敢换值,只能就那么硬熬,无形的压力盘踞在心间,令人几欲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时辰,或者两个时辰,后半夜正是人最困乏的时候,当一阵微弱的婴孩啼哭声响起时,众人都不由得精神一振,齐齐瞪大了双眼
皇后娘娘终于生出来了?!
这个想法才刚刚冒出心头,里间就又传来一阵忙乱的惊呼声。
不好了!娘娘血崩了!
天边一缕曙光透过厚厚的云层,却让人感受不到分毫的光明,景央殿上的琉璃瓦被染上一层绚丽的色彩,红日初升,天,亮了
萧凤梧一夜未眠,他松开手,掌心满是深深的指甲印,又从床上下来,活动了一下酸麻的腿,然后透过巴掌大的天窗往外看去,一只雀鸟刚好扑腾着飞过。
萧凤川在脏污的地上也睡得安稳,许是被晨光晃了眼,不悦的用手挡住脸,嘟囔几句,翻了个身继续睡去,鼾声如雷。
萧凤梧看了眼,忽然发现自己原来不是萧家最没心没肺的一个。
到了时辰,就有衙差来送饭了,蒋平安拎着粥桶挨个发碗,睡着叫不醒的就直接饿着,萧凤梧抓着栏杆,接碗的时候低声问了句:京城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蒋平安道:有啊,上次来我们这边巡查的大官好像参了我们县太爷一本,说是贪污还是旁的,马上要换个新的来。
gu903();萧凤梧略有些失望,燕城离京城不算远也不算近,就算有消息,也没那么快传过来,他又想问问秦明月的近况,但斟酌半天,到底张不开口,只能闷声将那碗粥灌进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