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闻言看去,果不其然发现曲砚缩在墙角,烧的浑身滚烫,却也不慌,只是伸手把人捞过来,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然后拉开身旁的背包,从里面拿了一片退烧药出来。
食物所剩无几,里面仅仅只有半包劣质饼干一颗糖,外加三瓶矿泉水,一些常用药物是从家里带的,当然,这仅仅只是裴然的食物,至于保镖冯唐还有多少食物,他不清楚,也不会去问。
裴然托着曲砚的后脑,掰开他紧闭的牙关,喂他吃了退烧药,然后又取了两颗消炎胶囊,把药粉撒在他脸上的患处。
末世药物珍贵,但这种事就和投资一样,风险越大利益越大,曲砚在裴然心里,现在就是保命符一样的存在,死不得也不能死。
冯唐看了眼裴然喂药的举动,微微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这场闹剧因为曲砚的自残和裴然的插手,短暂平息了下来,现在仓库没有信号,网络趋于半瘫痪状态,手机玩了一早上,已经没电了,裴然没事做,就盯着曲砚打量,想看看未来吊炸天的主角是什么模样。
他身上的校服洗得很干净,却依稀能看出一些褪色的水笔印子,写满了侮辱性词句,还有大片大片的淡蓝墨迹,不像无意弄脏,更像是恶意泼上去的。
裴然想,原来在学校是个被欺负的小可怜。
他点了根烟,吐出一口烟雾,又拉开曲砚的书包,发现里面有几本书,几张试卷,还有水笔文具,隔层放着一串钥匙,已经生了锈迹,里面有一个玻璃水杯,泡着不知被谁故意扔进去的蟑螂。
裴然对数学不感兴趣,略过那几张满分的试卷,翻开语文书扉页,上面写着一行俊气的字。
高三(6)班
曲砚
旁边还有好几排歪歪扭扭的异样笔迹,写着曲砚是xx这种骂人的话,往后翻,书页被人用笔画的稀巴烂,成功杜绝了裴然想看书解闷的想法。
果然,书中每个无敌的主角,都有一个悲惨的身世。
裴然今天如果不出手,曲砚可能就被周沧明那三个人拉进洗手间xx再xx,看看他刚才用石头砸脸的狠劲,难怪后期会黑化。
裴然这种吃不得苦,受不得罪的,大抵就是个普通人的命。
时间一点点流逝,曲砚的呼吸声也越来越沉重,烫的像火炉一般,身形抽搐,已经不太像是普通的发烧,裴然在他的书包里发现一本课外书,看的正起劲,察觉后,空出一只手来,把掌心贴上了他的额头。
裴然天生体寒,手也是冷冰冰的,贴上去后,曲砚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他袖间的伦敦雨古龙水味道还有些许残留,前调是薄荷,中调是茉莉,最后剩浅浅的马黛茶余韵,温柔的像一场毛毛细雨,清新潮湿。
第145章什么鬼
曲砚的梦中,是一片人间炼狱。
高楼大厦相继倾倒,尘埃漫天,无数居民奔走逃窜,她们哭着,喊着,挣扎着,却都无济于事,地面开始剧烈震动,裂开无数缝隙,底下岩浆翻滚,无数恶面目狰狞的鬼从里面缓缓爬出,啃噬着人类。
血,到处都是血
地上满是残肢和内脏碎块,赤红的岩浆开始喷薄而出,烫得灵魂都要变成灰烬,铅灰色的天空逐渐变暗,乌云罩顶,伸手不见五指。
曲砚就在人群中央,不躲不闪,任由岩浆吞噬着自己的骨血,他双手捂脸,一双暗沉扭曲的眼从缝隙中看着世界一点点倾倒崩塌,然后发出一阵低笑,病态入骨。
恶魔苏醒之前,无人知晓他是恶魔。
在此之前他不饮鲜血,因为他不知鲜血滋味。
一个受尽欺辱的卑微者死去,另一个更加可怕的恶魔将会苏醒。
他吞噬着世界,也吞噬着自己。
那一瞬间,这座城,这个世界,失去了所有颜色,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味和铁锈腥臭,热浪翻滚,天边最后一丝曙光将散的时候,忽然有雨落下。
细细密密的雨,再温柔孱弱不过,如果有颜色,应该是青蓝的,像被水洗刷过的天空一角,刹那间,灼热退散,岩浆倒流,唯余静谧。
仓库光线依旧灰暗,曲砚呼吸沉重了一瞬,而后瞬间惊醒,他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内一片虚无,许久后才重新聚焦,他意识到,自己枕着一双温热的腿,鼻翼间是浅淡的薄荷味,夹杂着烟草燃过的烟雾,很好闻。
舒服得,甚至让人不想起来
曲砚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这次他看清了自己头顶上方悬着一本书,纯黑色的封皮,两个小小的白色字体
《活着》
曲砚认出来,这是自己的书,他指尖动了动,然后用那脱了指甲的手悄无声息攥住书页,白色的纸张便多了条脏污的血迹。
裴然看的正入神,被吓了一小跳,当他意识到曲砚可能醒了的时候,习惯性把书移开,然后又被那半张脸吓了一大跳。
那伤口太深,尽管上了药,却还是有些可怖,与另外半张脸对比起来,天壤之别。
裴然忽然感觉有些可惜,像是一个精美无双不染尘埃的无暇玉器,突兀的裂了条缝隙般,让人看了就满心遗憾。
醒了?
裴然把书收好,放在一旁,排气扇仍在不停的转动着,将外间血色的天幕分割成一片一片,只能通过腕上的手表,来依稀辨认出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曲砚无声动了动干裂的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昨天的高烧没能吐出半个字,他看向排气扇,眼中倒映出外间血红的天色,瞳仁诡异的多了些许光亮,却又在一瞬间归于沉寂,将那种近乎瘆人的情绪收敛了起来。
裴然以为他饿了,一只手穿过曲砚后颈,将他半扶起来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从包里拿出一瓶水,用瓶盖一下下的喂给他。
周沧明在一旁看着,大抵是觉得裴然虚伪,用手中的铁管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地面,暗自筹谋着不为人知的事。
包里还剩下大半袋巧克力饼干,不知道是什么劣质牌子,吃下去又甜又腻,嗓子眼直发酸,裴然刚来的时候,吃了小口就再没动过,看见就反胃,如今也就毫不吝啬的喂给了曲砚。
那少年的五官如水墨画一般清秀隽永,身上却总有股挥之不去的阴郁感,曲砚没吃递到嘴边的食物,缓慢的睁开眼,用那种暗沉的目光打量他,片刻后,动了动唇,吐出三个支离破碎的字:为什么
沙哑的不像话。
裴然闻言微怔,尚未回答,周沧明就以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插嘴道:为什么?把你养好了,方便x知道吗?
他脸上满是恶意的笑容。
裴然笑闻言似笑非笑,然后低头看向臂弯里的曲砚,好整以暇的望着他,继续把饼干往他嘴边递了递,拉长了声音道:嗯,养好了x起来带劲,所以你最好赶紧吃。
裴然上辈子也是个花花公子,骨子里少不了恶趣味,心想照着曲砚昨天那个狠劲,他应该会啪一下打掉自己的手,宁愿饿死也不
咔嚓
一阵轻微的饼干脆声响起,曲砚竟是一言不发的吃掉了裴然手中的食物,一夜的时间而已,他眼中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渊,叫人看不到底。
曲砚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但却不难从他狼吞虎咽的动作中看出那种激烈的求生欲,裴然见他白皙的半边脸腮帮子微微鼓起,像仓鼠一样,忽然觉得怪有意思的,饶有耐性的继续把饼干给他递到嘴边。
gu903();曲砚吃了一小半就没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