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推开他,不理会:开车呢,等会儿追尾了。
曲砚就趴在他肩膀上不动了,低着头看起来有些失落,裴然扫了他一眼:这要是有交警,第一个就把你逮出去。
可惜这满大街晃荡的,都是丧尸,偶尔有那么两只冲到车队中间,扒着栏杆想爬上去,就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然后在一阵突突突的枪声中结束。
裴然看见坐在最外面的一个幸存者因为害怕,下意识往后缩,却因为人满为患无处可退,竟是直接把扒在车后的一个小兵给推了下去,幸而那爬车的丧尸等级不高,否则就白白丢了一条人命。
距离南方基地还有大半天的路程,行至夜间的时候,冷锋就下令原地休整了,幸存者也忍不住下车透气,在车附近席地而坐,聚成一堆小声说话。
裴然没打算下去,只略微降下半截车窗,透进来一点风,他点了根烟,在车内吞云吐雾,结果发现曲砚有些不正常,一个人蜷缩座椅里,浑身都在冒冷汗。
裴然下意识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把人掰过来面对自己: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烧了?要不要吃药?
曲砚睁开眼,视线虚无一瞬后重新聚焦,瞳孔陡然变成了幽深的蓝色,他攥住裴然手腕,似乎是怕他跑了一般,喘了口气,摇头哑声道:没事。
裴然心想,大概是因为刚才吸收了那颗T4晶核的缘故,他的异能要升阶了。
见曲砚整个人混混沌沌,裴然干脆打开车门,把他从副驾驶抱到了后座,怀里的人一直静静闭着眼,看不出呼吸起伏,死人一般。
裴然从没遇过这种事,莫名有些不安,连烟都抽不下去了,星火撩在手上,烫了老大一个泡,他痛的直皱眉,想打开窗户把烟扔出去,然而刚刚抬手,曲砚就忽然睁开了眼,神色暗沉,用一种险些捏碎腕骨的力道攥住了他,阴声道:你做什么?想走?
裴然一顿,扔掉烟头,好脾气的道:我不走,你快点好起来。
曲砚闻言半信半疑的望着他,微微眯眼,看起来有些神经质,虽不说话,但攥着裴然的手总算松了些许,告诫似的沉声道:哪儿都别去。
裴然坐过去,把他抱紧了些:好,哪儿都不去。
曲砚又看了他一眼,最后沉沉闭眼,下意识蜷缩起来,只占了很小的一块地方,呈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精神力杂乱无章,连带着记忆也出现偏差,他也许把这当成了记忆中的角落,幼年的他每次都伤痕累累的缩在那儿,背后紧挨着墙,冰冷,却有安全感。
曲砚身形瘦弱,缩在那儿小小的一团,看起来还是个少年模样。
裴然望着他,然后滑下座椅,坐在地上,和他额头抵着额头,滚烫的温度分毫不差的传了过来。
你是主角裴然在心里小声道,主角不会死的。
可什么是主角呢,喜剧的主角,还是悲剧的主角?
闲着无聊,裴然拉着曲砚的手,仔细数着上面的伤痕,心想当时八成挺痛的,他以前就被烟头烫过一次,只觉得比被人捅了一刀还严重些,哭爹喊娘的满世界找医生。
左手臂上有二十六道伤。
右手臂上有七道伤。
还有后背。
裴然掀起了他的衣服,打发时间般,挨个从下往上数,数到三十多的时候,车窗忽而被人敲响了,抬眼看去,是个小兵。
同志你好,这是给你们的水和食物。
小兵大抵觉得裴然有些奇怪,看他的眼光都有些不对劲了,递过来一瓶水和一小袋压缩饼干,视线扫了眼状况不大好的曲砚,犹豫问道:需要什么帮助吗?
曲砚闭着眼,冷汗打湿鬓发,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垂在地上,瘦削的下颌线和脖颈,显得无比纤细,很难不让人多想。
裴然不动声色的把曲砚衣服拉下来,然后接过东西道:谢谢,我朋友昨天晚上受凉,有点发烧,明天应该就好了。
小兵闻言点点头,离去了。
裴然没胃口,吃不下东西,把压缩饼干放在一旁,把曲砚抱在怀里,这下老老实实的没做什么了,只是外间不知发生了什么,隐隐传来些许争吵声。
为什么只给我们这么点东西吃,哪里够填肚子,一整个商场的物资呐,你们这些当兵的把好东西都自己吞了吧,拿这么些破烂货糊弄人!
同志,商场物资是需要上缴基地的,我们无权
别跟我说什么基地不基地的,老百姓都要饿死了,你们这些当兵管都不管,咋,拿个枪了不起啊,有本事一枪崩了我!
裴然降下车窗往外看去,发现闹事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体态痴肥,看着像个土大款,泄恨似的把压缩饼干扔在地上,用力碾成了渣子,几个小兵站在一旁,皆是强压着火气,个个咬牙切齿。
裴然看他有些眼熟,后来想起来了,这不是今天丧尸来袭时,差点把小兵推下去的那个幸存者吗。
中年男子仍争吵不休,其中一个军人已然受不了,气的面色通红,想上去教训教训他,却被战友死死拉住,最后指着他的鼻子气急败坏道:我们吃的也是压缩饼干,谁藏好东西谁是王八蛋!物资是要去基地清点的,我们无权分配,为了救你,我两个战友都死在丧尸堆里了,你说话能不能摸摸良心!
大抵是压不住情绪,说起牺牲的战友,他眼眶都红了,一旁的几个军人也都陷入沉默,背身不言语,冷锋原本在军卡上守点,见状跳下来,沉声道:全体都有,拿枪站岗!谁再吵吵,老子一枪毙了谁!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睨着那名中年男子,目光刀子一样狠厉,直把后者吓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名穿着牛仔短裤的妙龄女子正背靠着公路围栏,对着手上的小镜子涂唇釉,在一群灰头土脸的人中间实在精致得有些过了头,五官眼熟,像是末世前某个直播平台的网红,她正拨弄着齐腰的卷发,只见那中年男子就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对那群军人道:饼干呢,再给我一袋。
女子闻言,啪一声合上了镜子,似笑非笑的道:大哥,吃屎吧,还吃什么饼干啊。
这话来的突然,男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骂自己,当即气的蹦起来,箭步上前道:你个臭娘们,说什么呢?!敢不敢再给老子说一遍?!
我说,你这种人只配吃屎,当丧尸都抬举你了。
那女子看着柔弱,没想到打架竟是一把好手,三寸高跟鞋唰一下踢中男子胸膛,直接把人踹了老远,摔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顿时烟尘四起,众人都吓了大跳。
这却不算完。
女子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上前去,揪住他衣领左右开弓就是两个耳光,啪啪两声脆响:老娘忍你够久了,天天嫌这嫌那,小嘴叭叭的,跟丧尸吼去啊!人家兵哥在车上站的好好的,结果被你推下去当挡箭牌,老娘要是有枪第一个毙了你!
末了还狠踹了他一脚:SB玩意儿!等着饿死吧你!
中年男子被扇成了猪头,躺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几个站岗的兵哥都忍不住频频回首,内心惊的五官炸裂,我滴个乖乖,这姑娘看着柔柔弱弱,打起人来比他们还狠呐。
同时心中暗道,真他娘的解气!
裴然也没忍住笑了笑,只是待看见怀里的曲砚时,又没忍住叹了口气,垂眸打量着,悄悄伸出手把他的脸往两边拉了拉,又捏了捏。
gu903();经过刚才那一番闹剧,后半夜众人都静了下来,再没人闹事,裴然困意来袭,靠着椅背眯了会儿,快要睡熟的时候,后脑忽然袭来一股凉意,激得他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