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游好整以暇的道:想磨成什么样子?你总得画个图纸吧?
抽屉里有护士放的纸笔,预备病人填单子用,顾来抽出一张纸,用圆珠笔在上面画了一个比圆规还标准的圆,又在背后加了一对胖嘟嘟的小翅膀,翻过来给沈游看:磨成这个样子,好看吧?
顾来说这话时,眼里闪着神秘的光芒,沈游见状动作微顿,故意逗他:一个小破球,有什么好看的。
顾来第一次和他产生分歧:不觉得很可爱吗?
沈游又扫了一眼图纸,心想胖嘟嘟的,好像确实挺可爱,但嘴上偏不这么说:还行吧,我觉得一般。
顾来靠近他,神色认真的强调道:这不是一般的球,它会发光,会飞。
沈游一下没崩住笑出了声,忽然感觉住院的日子好像也没有太过乏味无聊,上气不接下气道:隔壁就是精神科,你小心点儿,一会儿被人家医生抓走了。
顾来看着他,不说话。
沈游见状轻咳两声,笑够了也没再逗他,把图纸抽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然后点评道:嗯,是挺可爱。
顾来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沈游挺少见他这么开心,莫名有了一种哄小孩的感觉:真的。
顾来终于满意了,把那张纸叠了三叠放在抽屉里,然后抵着沈游的额头轻声道:你要快点好起来啊。
对方躺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顾来总感觉没着没落的,缺了什么东西一样。
沈游想说等过几天情况好点,他打算直接出院回家修养,但到底又什么都没说,亲了亲顾来的唇角,无声点了点头。
现在天气渐渐寒冷,说话都能呵出一口白气,医院外间的草坪上都凝了一层薄薄的霜,想来再过不久就会下雪了。顾来前天上楼的时候,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病患被抬进了急救室,偏偏一些婆婆阿姨还喜欢聚在走廊里聊些什么鬼怪停尸间的话题,把他吓的不轻,再没敢四处乱晃,尤其是晚上。
沈游对此感到又好笑又心疼,叹了口气无奈的道:世界上没有鬼的。
顾来这种时候显得十分固执:有的。
沈游对此表示妥协:行,你说有就有。
然而深夜的时候,热水壶没水了,沈游在桌上摸索了半天,这才发现杯子是空的,又见顾来躺在一旁的陪护床上像是睡着了,艰难移动身体,尽量不发出声响的坐起了身。
怎么了?
顾来远比想象中要警觉,他坐起身,看见了沈游手上的杯子,瞬间了然:你想喝水?我出去打。
说完麻利的下床穿鞋。
沈游有些想笑,又有些发酸:艹,你不是怕鬼吗,又不远,我自己去就行。
顾来不同意:医生说不能乱动,伤口会裂开,你坐着,我马上回来。
医院的走廊晚上也亮着灯,但白茫茫的一片,愈发显得冰冷阴气,走过拐角前台就看不见值班护士了,四周静得只能听见脚步声。
顾来心里有点打鼓,拎着水壶加快速度想回去,结果遥遥看见一个老人出现在走廊不远处,慢吞吞的拄着拐杖前行,每经过一个病房的门前,都会停一停,然后再继续走,看起来十分奇怪。
顾来脑海中不可抑制的浮现出了前几天那些大妈大爷说的话:哎呦,我晚上一睡觉啊,就看见外面有黑影在晃,浑身凉嗖嗖的,说不定是有鬼魂吸人精气呢!
心顿时凉了半截。
沈游的病房在尽头第一间,顾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尽管刻意放缓速度,但还是很快就追上了老者的步伐,他紧张的捏着水壶手柄,然后悄悄偏头看了对方一眼,发现老者精神矍铄,不像鬼。
老者脾气有些爆,见顾来没缘由的盯着自己看,气得用拐杖用力捣了捣地,刚想说些什么,结果地面打滑,腿脚又不方便,一个趔趄差点摔了,顾来赶紧一把扶住他,见他站稳了,这才松手。
顾来问:您没事吧?这边的地有点滑。
老者尴尬的低哼了一声,脾气怪倔的,也没说声谢谢。
顾来不在意,拎着水壶进了病房,然后反手把门带上。
沈游正低头看手机,坐在床边等他,听见动静下意识抬起头来,然后半真半假的乐道:哎呦,去这么久,没碰见鬼吧?
顾来知道他在打趣自己,也没说话,给他倒了一杯水,细致的递到了嘴边,等沈游喝完了,才认真道:没有鬼,有漂亮的护士姐姐。
沈游本该吃醋的,但又觉得没必要,眯了眯眼尾,似笑非笑的道:再漂亮也晚了,你现在是我的人。
顾来有时候挺较真的,脱了鞋重新躺上床,把被子整理好:为什么你不是我的人呢?
沈游耳根子红了,他踢了踢被子,小声道:我没说不是啊。
顾来问:那你是我的人?
沈游在黑暗中含糊应了一声:嗯。
他的手垂在床边,然后又被另一只手紧紧牵住,在这个临近冬季的夜晚温暖得不像话,二人谁也没发现房门开了一条缝,然后又被轻轻的带上了。
老者拄着拐杖,坐电梯下了楼,底下一直等待的司机见状连忙过来搀扶,但又被他推开了,自己费劲的坐进了后座。
车子轰鸣声响起,很快就在黑夜中消失不见。
第186章他终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光景绵长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终于等到了出院这天,窗外的枝桠横逸斜出,树皮是一种湿润的暗黑色,很难想象仅仅只是一夜时间而已,就落了那么点薄薄的初雪,清晨未来得及去看,便已消融在浅淡的天光中。
沈游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脖子上带着一条细细的六芒星银链,尖瘦的下巴藏在衣领里,盘腿坐在床边打游戏,垂眸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冷酷。
顾来刚办完出院手续,推开门进来,隔绝了外间过于寒冷的空气,顺手压了压沈游头上的棒球帽,温声问道:衣服收拾好了吗?
沈游前面的头发都还挺好,但后面的因为被火星烧燎,迫不得已剃光了,这么些时间也只冒出了一层短短的发茬,怎么说呢看起来挺秃然的。
他之前没照镜子也就算了,照了镜子之后死活嫌丑,非得扣个帽子在头上。
沈游住了这么久的医院,都住习惯了,闻言抬起头,然后把顾来拉到床上坐着:急什么,坐会儿,外面冻死了。
帽檐遮挡住了他的眉眼,顾来仔细看了半晌,才发现沈游的睫毛其实很长,只是不那么翘,垂眼的时候会打落一片密密的阴影,与眼睑下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顾来看不清他,感到有些可惜,伸手扒拉了一下帽子,然后被沈游警觉的按住:你想干嘛?
顾来莫名就笑了:很好看,不丑,为什么要用帽子遮着?
沈游心想顾来的话不能信,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总感觉头发的生长速度过于缓慢,心想不会秃了吧,人活着,头发没了,这叫什么事儿?
沈游说:你审美不行。
顾来闻言,不知想起什么,慢吞吞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条手链,用黑色的玉线编成,坠着一个浅蓝莹润的小光球,身后的小翅膀巧妙利用石料色彩变化,刚好从尾翼开成了透明质地,在半空中轻轻晃着,胖嘟嘟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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