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正经经的站在舞台上,专心致志的唱诵他灵魂的声音。
若沧和欧执名站在舞台边,能够清楚见到方以函身上氤氲而生的柔和光亮,还有现场层层叠叠的观众席里,飘出来的浅淡幽光。
那些郁结的戾气,深藏的阴暗,炽烈的痛恨,都随着方以函一声一声的吟唱,消失在浩渺无边的夜色中。
若沧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温柔,他凝视着方以函的背影,传递着心里的宽慰。
你看,这些就是方以函的歌声,唤醒的善。
欧执名没有回应若沧。
他沉默诧异的盯着眼前漆黑之中的露天会场。
人山人海一贯代表黑压压与暗沉。
可欧执名从未见过人群攒动的地方,能够汇聚如此多明亮的气运。
无论下面的人心绪阴暗还是充斥愤怒,都沉浸在了歌声里,随着音乐迸发出心底深处的呼喊。
隐隐浮空的浅白光亮,是星光,却又不是人工应援的光芒。
而是每一个人灵魂里藏匿的纯粹情感,孕育而出的美与善。
是很美。
欧执名笑道,但不够。
嗯?
若沧困惑的转头看他。
这可是若沧都觉得无可比拟的美丽景象。
欧执名居然说不够?
他的疑问准确无误的被欧执名接收。
欧执名笑了笑,告诉他,自己心底真实的期望。
我现在疯狂想看你站上舞台,台下观众的气运一定比此刻更亮更美。
方以函身上朦胧的浅淡色泽,不如若沧十分之一澄澈。
他依然掀起了气势盛大的光晕,点亮了整片夜色。
像是一场受众广泛的法事,荡涤污秽,温暖人心。
若沧闻言轻轻笑了一声。
我又不会唱歌。
欧执名悄悄捏他的手指。
可是你会跳舞。
你的舞蹈,就是这世上最美的歌。
若沧有些不好意思,似乎欧执名的无端赞美,冒犯了舞台上努力歌唱的方以函。
又似乎过于深情,烧进了他平静的心。
他转身往后台走去,不去看欧执名深邃的眼睛。
尹路应该醒了,走吧。
舞台的歌声,一直回荡在整个会场,如同层层海浪洗涤沉闷的空气。
欧执名跟在若沧身后,一直在笑。
害羞吗?
我们都在一起多久了,怎么还会害羞?
沧沧,沧沧?
若沧还是不太能适应小情话,别扭的不理会他。
虽然欧执名每一句都是真心的,但是若沧显然不信。
若沧唯一一次登上舞台直播,是与琳琅老师一起共舞《敦煌飞天》。
寂寞的场地里,只有他和寥寥几名观众。
当时的欧执名没有掌握观人气运的能力,就算掌握了,也没空浪费时间在别人身上。
因为,若沧何等耀眼,摄住了他全部心绪。
即使是现在,欧执名也真情实意的觉得,这样美好的舞蹈,应当展现给更多的现场观众,让数以万计的人和他一样,在舞台下热血沸腾,心潮奔涌,抑制不住心跳的声音。
欧执名甚至疯狂在脑海里构造一个灯光盛大的舞台。
只有若沧身姿飘逸的舞蹈,居于舞台中心,掀起世间沉寂灵魂的惊涛骇浪。
令人臣服于他足下,成为心甘情愿的追随者。
咳。
若沧轻咳,打断欧执名的思绪,
他眼神冷厉的提醒欧执名:你这想法太邪了。
欧执名勾起嘴角,伸手扯过若沧,故意在他耳边低吟。
不是邪,是崇拜。
若沧伸手挥掉欧执名捏他肩膀的手。
算了算了,为了追求艺术美感的导演,偶尔脑内不存在正确与错误的界限。
他知道欧执名没有恶意就行了。
若沧推开门,就见到杜先生正在认真记录尹路的话。
经过了秘篆洗脸的尹路,闭着眼睛,茫然无神的机械讲述做过的恶事。
巨细无遗。
他说到哪儿了?
杜先生扫了一眼宣纸,沉吟片刻回道:说到了顾益。
若沧走过去一看,纸上清楚写着尹路对顾益做过的坏事。
他殴打顾益、嘲讽顾益,甚至从心底里看不起顾益。
他和顾益见过。
若沧的震惊,难以掩盖。
他和欧执名瞬间想起了顾益最后的直播,还有那个利用变声器控制顾益的幕后黑手。
但是,控制人直播自杀,和杀人无异。必定是重罪。
欧执名伸手捏了捏若沧的手臂。
尹路既然没有说自己控制顾益,应该就不是他做的。
若沧长叹一声。
一个逝者受到的伤害,已经没有办法弥补。
更何况这个逝者,自己也欠了一堆烂债。
他视线投向尹路,却见这个脸上胡乱沾染着朱砂色的年轻人,还在讲述他那些不足为奇的小事。
若沧皱着眉,直接走到了尹路面前。
尹路。若沧一声喊,打断了尹路喋喋不休的叙述,谁杀了顾益?
他不是自杀吗?尹路的回答腔调机械,仿佛叙述一个事实,他是自杀。
谁控制了顾益,让他拿起刀?
尹路保持沉默,没有回答。
杂物间陷入宁静,只剩风之子高亢激昂的音乐。
杜先生抚着胡须说道:他应该确实不知,我也曾询问过他如何知道师叔你的能力,结果他回答说,是顾益告诉他的。
顾益毕竟亲身经历过,又变得心思澄明单纯。
尹路问什么,顾益就会答什么。
杜先生并不奇怪尹路对若沧的好奇。
他家师叔就是如此厉害的人,任谁听了,都会产生浓厚兴趣,想尽办法靠近。
顾益的事情,终究是逝者的事。
若沧沉默凝视尹路片刻,重新开口问道:你对方以函做了什么?
尹路如实答道:给他塑造了一个美梦。
什么美梦?
成为神。尹路腔调平静,闭着眼睛都露出了温柔笑意,献上我的鲜血,召唤审判善恶之主,成为这个世界的新神。
那一刻,若沧甚至怀疑尹路清醒着,又在演戏。
可是,这个脸上涂满了红色朱砂的家伙,不可能继续说谎。
欧执名听愣了,大胆猜测,难道,他本性就是这种神神叨叨的邪教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