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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而言之,忙碌之余,叶昔昭认真计较、不甘的只有这件事。

她这几日之所以还是没有时间,是在忙着更换一些管事——那些早先被三夫人升为管事的人,她从接手内宅事宜之后,便开始让芷兰、新竹、夏荷等人记下她们的过错,平日里却是不动声色,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到如今,跟她们一个一个地开始算总账了。

由此,这些管事一个个被打发去了庄子上,原来被换掉的管事又一个个恢复原职。

二夫人看得云里雾里,太夫人亦是。

这天,一早请安的时候,当着三夫人的面,太夫人笑眯眯地直言询问:“昔昭这几日又将被打发走的管事调换了回来,是怎么回事?若是有心换,初接手时就该换掉。”

三夫人听得面色一僵——太夫人这话,可是意味深长。

叶昔昭却是嫣然一笑,道:“我只是想看看那些管事有什么本事,权当消磨光阴。却不想,一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我虽不懂事,也晓得这种人用不得,所以即便是她们如今有意讨好于我,我还是看着生厌,便换掉了。”

三夫人听了这话,面色青红不定——这是什么意思?她重用过的人,如今成了给叶昔昭解闷儿的人了?

芳菲听了,眼中有了笑意。

太夫人却是笑道:“做得好,是该如此。我就说,年节前后你怎么会忙成那个样子,原来是隐忍不发,由着她们偷懒取巧,也难为你了。”

二夫人闻言,看向叶昔昭,两个人相视一笑。

三夫人对这件事,自始至终不发一言。

之后,太夫人说起一桩奇事:“我听郭太夫人说,京城外围的荒山野岭中,有一个建在半山腰上的庵堂,那里只有一位女尼,长年累月停留,将庵堂打理得井井有条。只是,有缘人只能在每月十五到下个月初一可去那里上香求签。”

叶昔昭与二夫人俱是啧啧称奇。

太夫人便又道:“郭太夫人说,那女尼也不知是从何处来,看起来是得道之人。我啊,与郭太夫人说好了,明日便与她结伴去那里看看,开开眼界。若是郭太夫人所言非虚,就给我们昊哥儿、忻姐儿求个平安符回来。过几日就是忻姐儿的周岁,月末又是绍衡的生辰,到那时就不好出门了。”

叶昔昭听了不由担心,忙道:“娘,山高路远的……”

太夫人笑道:“没事,没事。郭太夫人说了,她也是由熟人带去的,有能走马车的路。”

叶昔昭觉得不妥当,可是也知道太夫人是一心向佛,思忖片刻后道:“娘看这样可好,让侯爷陪您前去吧?”

太夫人不赞同,“他怎么行,难得他在家,还是让他陪陪忻姐儿吧。”

叶昔昭则笑道:“娘,您还是让侯爷跟您去吧。就不能把忻姐儿让我带几天?好歹也让她学会叫我,不然我可真是太不是滋味了。”

太夫人明知道这是叶昔昭的委婉之词,还是被引得笑开来,想了想,也就点头答应下来。之后看看时辰,对芳菲道:“时辰不早了,该去桃花阁了吧?快去吧,别耽搁了你。”

芳菲便顺势道辞。之后,三夫人也随着起身告辞离开。

缓步走在芳菲身后,三夫人看着那道纤瘦的身影,想到的是丁香。

这几日,虞绍桓都留宿在了丁香房里。虽说她命人给了丁香避子的药,可是那种酸涩难忍的心绪,还是超乎了她想象,让她怒火中烧。

可是丁香刚被收为通房,她还动不得,虞绍桓又每日要丁香侍寝,一个不小心,虞绍桓怕是就会给她扣上一顶善妒的帽子。

忍,只有忍着。

丁香她能忍,此时眼前的芳菲却是让她怎么看怎么厌恶。小小年纪,心机竟这般歹毒,害得她原本平静的日子随风而逝。再加上去年夏日的事,厌恶之余,又多了一份忐忑。

两两相加,三夫人想,这颗眼里的沙子,是留不得了。筹划的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一石二鸟。念及此,她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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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前,芳菲来找叶昔昭,笑盈盈地走进来,取出一条绣着兰花的帕子,“先将这条帕子送与大嫂。”

叶昔昭看了,漾出温柔的笑,“这么快就绣好了?不要太辛苦才是。”

“没事的,每日学女红的时间有长有短,我时间很富裕。”芳菲笑道,“对了,大嫂,之然看过金师傅的绣品之后,啧啧称奇,也想跟我一起与金师傅学习。”

叶昔昭想了想,笑道:“她是想多些时间与你一起作伴吧?”

芳菲不由赧然地笑,“什么都瞒不过大嫂——前两年,就有与金师傅齐名的师傅教过芳菲了。”

叶昔昭只是为她高兴,“这样说来,你与之然相处得还不错?”

芳菲点头,“是啊,芳菲率直坦诚,是真性情的人,与我还算投缘。”

“那好,放心吧,明日你让芳菲午后就过来,等金师傅过来,我给她们引荐。”

芳菲漾出欢悦的笑容,“多谢大嫂。”

叶昔昭一双眼睛笑得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没事,快回房用饭吧。”

“嗯。”

看着芳菲第一次现出符合她年龄的轻快脚步,叶昔昭自心底地为她欢喜。在这年纪,能有个投缘的友人分享欢悲,再好不过。

虞绍衡准时回来用饭。叶昔昭对他说了太夫人要去那座庵堂的事,末了道:“我先斩后奏,让你陪娘一起去,娘也答应了,你看着办。”

虞绍衡笑出了声,“我还看什么?遵命就是。”

叶昔昭打趣道:“舍得忻姐儿?”

虞绍衡一脸无奈,“舍不得也没办法,夫人之命怎敢违背。”

叶昔昭笑嗔道:“少做戏给我看。”之后又道,“路途远,你记得多带几个细心的人过去,若是庵堂内太简陋,便就近找个地方住下,别让娘受路途颠簸之苦。”

虞绍衡提醒道:“叶昔昭,那也是我的娘亲。”

叶昔昭正色道:“不是怕你没心没肺地依着娘的心思赶路么?娘惦记着家里,少不得会急着回来,你可要好好与娘细说,打点好一切。”

虞绍衡看着她,片刻后放下筷子,恭敬地拱一拱手,“谨遵夫人吩咐。”

叶昔昭又气又笑,恨不得用筷子敲他的头。

虞绍衡拿起筷子才笑道:“放心,我心里有数,三两日才会回府。我不在家中,就让长安率人留心诸事,你也不必担心。”

叶昔昭欣然笑道:“就等你这句话呢。”

这日下午,叶昔昭听新竹说,三夫人的堂弟带着两名小厮过来了,三夫人很是高兴的样子,带着堂弟去了后花园游转许久,在桃花阁附近也曾逗留多时。

叶昔昭微微挑眉,随即吩咐道:“多加留心。”

转过天来,一早,虞绍衡陪着太夫人去了京城郊野,为着避免忻姐儿万般不舍,用罢早饭没去看她。

叶昔昭将太夫人送到垂花门外,絮絮叮嘱了一番,不外乎是请太夫人不要急于赶路,且要劝着郭太夫人也要如此,大可今日午后抵达庵堂附近歇下,明日再去庵堂。

太夫人心头暖暖的,却是打趣道:“昔昭,你把我当成了忻姐儿不成?难不成我还会为了赶路惹出病痛?”说着轻轻拍拍叶昔昭的手,“放心,放心。”

叶昔昭笑着挽住太夫人的手臂,道:“娘这是嫌我太罗嗦?”

太夫人笑道:“不是,是太喜欢你对我絮絮叨叨。”

说着话已到了马车前,叶昔昭扶着太夫人上车,之后才看向虞绍衡。

虞绍衡还站在垂花门的石阶上,对她轻轻挑眉,眼神很是不满,似在无声的指责:你眼里就只有娘了吧?

叶昔昭的回应却是屈膝行礼,“侯爷路上不要辛苦赶路才好,妾身恭送侯爷。”

虞绍衡看得直挑眉,听得想给她一记凿栗,缓步经过她身边时,微一顿足,用只有她才听到的声音说道:“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叶昔昭笑着对他挑一挑眉,亦是微声道:“那是三两日之后的事了。”言下之意,是你在此时说根本没用,我才不会放在心里。

“你等着。”虞绍衡轻声说完这句已笑开来,大步流星走向马车。

太夫人撩开帘子,笑着摆手,“快回去吧,多说三日就回来了。”

叶昔昭笑着点头,轻轻摆手。看着一行人离开之后,这才返回正房。

忻姐儿因着半晌也看不到父亲与祖母,整整半天都显得很失落,好在叶昔昭、乳娘终究是她每日都要见到的人,到下午也就不再闹脾气了。

这一次,叶昔昭因为忻姐儿长达半天的失落困惑很是心疼,到下午得了闲,也只是陪着忻姐儿玩儿,不再急着哄她唤自己娘亲。

而这一日午后,三夫人的堂弟又来了,这一次,三夫人遣了丁香陪着她堂弟去了后花园。

叶昔昭不能不重视三夫人这位堂弟了,问过之后,得知他姓名是关林,十九岁,已娶妻,不是纨绔子弟,却也算不得真正知书达理恪守教条之人。

到了第二天上午,叶昔昭看着依然显得有些失落的忻姐儿,有些发愁——她在想,如果是自己离开侯府三两日,忻姐儿怕是会无动于衷,而太夫人与虞绍衡离开侯府,却是不可替代。她心里对这孩子的喜爱疼爱不输于任何人,而在形式上,三两个月的忙碌,便成了可以被取代的人。

她必须得承认,自己作为一个母亲,没能尽心竭力,她甚至比忻姐儿更信任依赖婆婆、夫君,一段时日内,完全撒手让两个人取代自己照顾忻姐儿。

所以她想,还有什么好失落不甘的?

暗自叹息之时,芷兰匆匆进门来,神色沉凝,低声禀道:“夫人,长安赶了过来,说有要事通禀。”

叶昔昭让乳母带忻姐儿去内室哄着,之后让芷兰唤长安入内。

长安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双手呈给叶昔昭之后,恭声道:“夫人,三夫人堂弟的一名小厮花了十两银子,收买了府中一名婆子,婆子要将这封书信送到二小姐手里——人进到桃花阁庭院之后,小的命人将之拿下,那名小厮亦已擒拿。”

叶昔昭打开信封,抽出信纸,敛目相看。信上开头为赠芳菲,落款为关林,信正文是一首香艳之词。

叶昔昭笑意转冷,将信纸放回信封内,思忖片刻,先将乳母唤道面前吩咐:“将忻姐儿带去太夫人房里,没我吩咐,不得回来。”

乳母称是,带着忻姐儿离开。

叶昔昭又吩咐长安,“将那名小厮交给管家处置,擅闯侯府内宅的闲杂人等,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至于那名婆子,命人拎到正房来,前院的家丁也找两个过来。”

“是。”长安应声而去。

末了,叶昔昭又吩咐芷兰:“除去太夫人房里、桃花阁的人,将内宅下人全部唤到正房。让二夫人留在房里照看昊哥儿。将三夫人与丁香请到正房,说我有事找她们。”

芷兰称是而去。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传信的婆子被带到了正房的后罩房,内宅下人、三夫人与丁香随后赶到。

叶昔昭已坐在厅堂外的抄手游廊之中,座椅旁边的黑漆小几上摆着茶点,意态与往日并无不同。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时偷眼打量着叶昔昭。

叶昔昭吩咐芷兰:“将那婆子带来。”

少卿,那名婆子被带到众人面前。

三夫人心头一紧,那是在后花园桃花阁附近侍弄花草的婆子——她希望堂弟命人收买的不是这个人。

叶昔昭拿出一封书信,命人拿给那名婆子,语声清凉凛冽似山间冷泉:“让她看看,这是不是她受人之托要送给府中人的书信。若有一字虚言,便给她记上二十板子!”

这话虽然没直接对那婆子说,那婆子却听得一清二楚。是以,被询问时,怎么敢撒谎,一味点头称是——已被侯爷的贴身小厮当场捉了个现形,夫人又放了狠话,她除非疯了,才会强撑着撒谎。

三夫人想,自己之前的猜测似乎是被证实了,虽然那婆子已是抖得除了称是已说不出别的话,可是直觉告诉她就是如此。

她猜不出叶昔昭接下来会做什么,惊疑不定地望向叶昔昭。

却不想,叶昔昭一双明眸正带着森寒,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她。

三夫人没来由的觉得脊背直冒寒气。

之后,叶昔昭又给了三夫人一个意外——

叶昔昭漾出了灿若秋华的笑容,又轻轻招手,“三弟妹,你过来。”之后又责怪身边下人,“怎么能让三夫人站在院中,怎的这么不知轻重!”

最后一句语气加重的话,没能吓到叶昔昭近前的丫鬟,却将三夫人吓得打了个寒战。僵滞片刻,三夫人才举步到了叶昔昭身侧,满心忐忑惶恐地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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