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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绍桓看着与往日言行都不同的三夫人,看了半晌,终是没忍住,唇畔漾出了一抹笑。他这位妻子,也不知如今是破罐破摔,还是本就是这样的性情,眼下是什么事都与他开诚布公。

他站起身来,“不可能。我回书房去了。”

不可能?三夫人目光微闪,唤来章妈妈,转去寝室说话:“三爷与丁香同房的那几日,你去问问是谁服侍的。”

章妈妈会意,之后讶然,“之前您一直没问过?”

三夫人懊恼地蹙眉,“我那时都快被那小蹄子气疯了,哪还顾得上问那些。”

“奴婢记下了。”章妈妈转身出去。

三夫人看着室内的明灯,再想想虞绍桓临走时的话,眉宇舒展了几分。心里总算是好过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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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三夫人神清气爽地去找叶昔昭,落座后笑道:“我找大嫂,还是那件事,丁香不大妥当。”

叶昔昭已经猜出来了,笑道:“总是这么病歪歪的,也不是个法子,万一殃及了三弟妹、三爷就不好了。”意在试探三夫人到底想如何处置丁香。

三夫人笑道:“是啊,我也正为此事头疼呢。若是过些日子还如此,我想着将她送到我陪嫁的宅子去休养一段日子。大嫂觉得可好?”

叶昔昭自然不会反对,也不希望三房里闹出人命来,笑道:“这是你房里的事,随心处置就好。”

三夫人笑着道辞。

三房的事,太夫人也没少听闲话。这日午后,婆媳两个一面看着忻姐儿玩耍,一面谈起此事。

太夫人道:“那对小夫妻还在置气?”

叶昔昭也只能含糊其辞:“大抵是,我也不太清楚。”

太夫人叹息一声,“总这么下去怎么行?一回到家就没个好心情的日子可不好过。过些日子再看,两个人再拧着,我就挨个儿敲打一番。”

叶昔昭笑着点头,“娘说的是,和和气气的才好。”

进了二月,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午后阳光和煦的日子,虞绍衡与叶昔昭便带着忻姐儿去后花园,看看这时节里开着的鲜花。

叶昔昭心里还是记挂着叶昔朗的事,一直等着相府那边的消息,却一直没等到。

这是又出了什么岔子?

内宅的事情,弯弯绕绕太多,一日一个变化。叶昔昭明白这些,知道再去相府的话,便只能去找父亲问问了。

可是叶舒玄平日里很是繁忙,这一段日子尤甚。因为战事,不论朝堂、地方都有着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协助皇上处理。叶昔昭想见到他,就要提前说好时间。

去传话的人回来后,说是相爷让她明日午后前去即可,他会拨出些时间。

由此,第二日,叶昔昭知会了太夫人。太夫人笑道:“你只管去。这次就把忻姐儿留在家里吧?她下午睡觉也没个准时候,省得路上闹脾气。”

叶昔昭欣然应下。

她在途中的时候,叶舒玄与孟氏正在剑拔弩张地争吵。

叶舒玄冷眼看着孟氏:“先前还当你幡然醒悟,由着我安排昔朗的婚事。眼下又是怎么回事?怎么我说什么你都不同意?”

孟氏沉着脸,亦是语气不善:“你还好意思问?你张口闭口说的那些个大家闺秀,我要将人娶进来得花多少银两?要摆多大的排场?偏偏这些事也是要大儿媳张罗的,她看着能不生气么?昔寒也是一样,他不论怎样也记得自己娶妻是什么情形吧?和昔朗一比,他面子上过得去么?”

“妇人之见!”叶舒玄斥道,“他那时是个什么情形你不知道么?他娶妻本就仓促,是你看着他日日酗酒,你一手张罗的。那时你怎么跟我说的?把这大儿媳夸成了一朵花儿,如今呢?我若是知道娶进来的大儿媳如今竟干涉昔朗的婚事,谁会同意?!你是这个样子,儿媳也是这个样子!”

“她主持中馈,难道这些事还能瞒得住她?”孟氏声音高了一些,语气也更冲,“说来说去,你现在不就是怎么看昔朗怎么好,一门心思要给他大操大办婚事么?”

“你还真就说对了!”叶舒玄道,“我就是怎么看怎么满意,他比起昔寒,不知强了多少倍!你的儿子小小年纪出去打拼的话,怕是会一生潦倒,他也不过是这两年才有了出息!”

孟氏险些被气得落下泪来。

叶舒玄也知道,说这种话不亚于给了她一闷棍,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道:“前些年你做过什么事,让我几乎对昔朗百般厌弃,如今也就不提了。昔朗有出息,到如今没被耽搁了前途就好。可你也要替我想想,我只有两个儿子。一度骄纵长子,对次子不闻不问,如今醒悟了,怎么还能够对次子的婚事也是百般敷衍?再者说,他如今有官职在身,娶妻也关乎着整个相府——你说的那些人我不同意,只是因为门第门风不佳么?你知道有哪些是根本不能结亲的?我有我的考虑,你为何一定要坚持己见?”

孟氏说不出话,是因为叶舒玄这番话的开头让她无言以对。

叶舒玄语气略略加重:“昔朗的婚事,你一直是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总有你的计较,可你也不能欺人太甚!昔朗不是小孩子了,他心里什么不明白?身居四品的官员会看不清你心里都在想什么?他的生身母亲,这些年你不曾多照顾一分;他自己,也没沾过相府的光;他日后的妻子,你和长媳是不是也打算要踩在脚下?他欠过你什么?他能忍你一时,还能忍你一世么?你别忘了,终究是你做得不对在先。真正明理大度的主母,为嫡子筹谋是正理,却也不该这般委屈庶子。传出去的话,怕是会被人笑掉大牙!”

孟氏冷笑,“说起来,都是我的错了?如今会指责我,早些年你怎么不管我?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昔寒一度不成器,你就一点责任都没有?”

“我当然我错,我知错之后一直在尽心竭力地管教他。我如今要你一碗水端平也还是在改错!”叶舒玄看住孟氏,亦是冷笑一声,“你为何就不能看看永平侯府太夫人?她膝下也有两个庶子,自从老侯爷去世之后,一直悉心照料,如今都已成才。侯府太夫人若与你一样,那两个庶子怕是早就尸骨无存了!”

“你!”孟氏被气极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我分明就是一无是处!”

叶舒玄眉梢轻挑,“你有忌惮昔朗的功夫,不如教导昔寒继续发愤图强。”说完这句却是一摆手,否决了自己的话,“还是算了,你若是会教导他,他也不至于荒废了那么多年。眼下你还是过些清净日子为好,不论怎样,明面上还能落得个贤名。”

孟氏气得有些发抖,“这些年了,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忍了这么多年,真是难为你了!我的确是有不足之处,可你呢?早些年你做什么去了?你不是把全部心血都花费在了那些门生身上?教导出了个状元郎,那探花郎也是你得意门生,怎的就不见你把昔寒也调·教成才?”

“我在前面教,你在后院骄纵,又有何用?!”

夫妻二人说着说着,便忘了初衷,翻起了旧账。

叶昔昭就是在这时候到了门外,进到门里,一看脸色铁青的父母,即刻掉头走人的心都有了。这样的情绪之下,说什么事都不会有个结果。

叶舒玄命人换了盏热茶,让叶昔昭落座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和声道:“你来得正好。昔寒的婚事,你帮我费心吧。觉得哪家门第不错,就去问问绍衡,与相府结亲是否妥当。他说能成就行。”

孟氏险些被气晕过去,“昔昭是昔朗的妹妹!你好意思让她从中牵线?那我和大儿媳算什么?传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你还知道她是昔朗的妹妹?!”叶舒玄的火气又被这句话点燃了,“昔朗的兄长也好妹妹也好,都已成婚,且已有了儿女,他却还孑然一身,我倒要问问你,这是谁的过错!他在边关的时候,你就不能给他张罗婚事么?他难道从不曾返京探亲?昔昭已经是侯门媳,怎么就不能给昔朗牵线了?我倒是想指望你,却怕你把昔朗拖到而立之年也不能成婚!”

叶昔昭听得心烦不已,苦笑着道:“你们别吵了。这是怎么回事?心平气和地说话不行么?”

孟氏与叶舒玄都不说话了,各自转脸看着别处,良久沉默。

两个人都在场,又都在气头上,叶昔昭跟谁说话,保不齐就得罪另一个人。可是现在离开也不行,怕离开之后两个人继续争吵,把对方气个好歹。

正觉得难熬的时候,丫鬟进门通禀:“侯爷来了。”

孟氏与叶舒玄同时看向叶昔昭。

叶昔昭也有点惊讶,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孟氏与叶舒玄再怎么样,也不好意思让虞绍衡看笑话,各自敛去一脸怒火,勉强挂上笑脸。是以,虞绍衡进门的时候,气氛已经有所缓和。

叶昔昭从小丫鬟手里接过茶,送到虞绍衡手里,问道:“侯爷怎么过来了?”

虞绍衡笑了笑,“来与岳父说说话。”

叶昔昭侧转身形,背对着孟氏与叶舒玄,使了个眼色,又用口型对他道:“吵架了。”

虞绍衡轻挑眉梢,也无声道:“婚事?”

叶昔昭微一颔首。

虞绍衡只觉得自己来得真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