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1 / 2)

男人轻笑,“我什么眼神?”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纤细有力的手指在男人的胸膛、脖颈、下颌上点了点,一路往上,手指却乍然而止,最后拿眼碾过湿润的唇。杨柳挑眼看男人脸上的笑凝固了,眼里聚起了黑雾,她一字一句道:“你的眼神想把我看个遍。”

程石不自觉抿了下嘴,喉结跟着滚动,眼睛盯着得意的姑娘,如实说:“我还只是想,你早已经把我看了个遍。”

前些天还在为这事羞恼,如今已经把厚脸皮运用的炉火纯青了,说起不要脸的话气息都没变。

“有本事你也做梦去。”

杨柳昂着脖子大摇大摆走了,程石哼笑一声,他做梦?他一旦做梦她可就不清白了。

次日,鸡鸣两声,猪还在酣睡,主屋里就有了动静,大黑狗摇头摆尾凑在门口,等人出来摸摸它的狗头,它就高兴了。

烟囱里冒起了炊烟,院子里走动的鸡也多了起来,开了门也不出去,都凑在灶房门口要口粮吃。

杨柳穿好衣裳开门,先去库房舀了半瓢米糠,端进灶房舀半瓢米汤烫食,往墙根一放,一群鸡扑棱着翅膀争抢着啄,把葫芦瓢叨得砰砰响。

“咕咕咕。”席哥儿洗了脸蹲在一边唤鸡。

“席哥儿,小心鸡啄你。”杨大姐喊了一声,舀了水给小妹冲手,“还是在自己家住的舒服。”

“等麦收了再接你回来住。”杨柳挽起头发洗脸,“那时候你胎也稳了,我俩带了席哥儿去地里挖红薯。”

杨大姐朝灶房方向看了一眼,气鼓鼓说算了,“回来次数多了娘也看不惯我,还是少回来几趟,免得娘俩吵成乌鸡眼。”

“娘哪有看不惯你,可惦记你了,家里有个啥都嘀咕着要给她大闺女送去。”

杨大姐面上露了笑,“她惦记我,我也惦记着家里,回回送些吃的穿的回来,她都要叨咕。”转眼又生了愁,“我总不能自己好吃好喝的,冷眼看娘家人吃苦受累。”

然后又老话重提,“你出嫁我说我准备东西你又不要,那就让姐送你身红嫁衣,我家开的有铺子养的有绣娘,妹子嫁人还自己买布绣嫁衣,说出去让人看笑话。”

这次杨柳没再拒绝,姊妹俩跟在席哥儿身后走出了门,门前的枣树上站着觅食的鸟,瞪着圆咕噜的眼睛盯着啄食的鸡,随时准备着去抢一口。

估摸着家里的人听不到声了,杨大姐叹了口气,转身盯着熟悉的家门,郁郁道:“出嫁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再回来就成了客,话里话外都成了外人,不知道那句话就挨了排揎。”

杨柳知道她大姐是在说程家来提亲那天跟娘吵了嘴的事,原因就在她大哥娶媳的事上。

“一个家只能有一个管事的,说话的人多了隔阂也多,就像婆媳,两个人都想管家,关系肯定好不了。”杨柳看得清楚,笑言:“母女也是,你想来娘家当家主事,可不就是夺娘的权。”

“我可没想回娘家当家……”

杨柳笑笑,继续说:“娶媳娶妇,一看媒妁二看父母,娶个儿媳进门,是娘跟她相处的时间最久,不是你我,你我的意见都不如她自己的想法重要。”

简而言之,杨母想娶个她中意的儿媳,寻常农家的姑娘,忙时能下地,闲时能侍姑婆。

杨大姐这才明白过来,“枉我自以为精明,倒还没小妹看得明白。”她伸出两只手,在朦胧的天色里只能看出个模糊的影子,她从小照顾弟妹,忙时还洗衣做饭喂鸡喂猪,等弟妹能离手了,她又下地帮爹娘干活。养了三年,如今摸了绸缎还是会勾丝。

“农活太累人,我是想着让下一辈多个出路。”

她就是太过操心,也习惯了操心,杨柳拉住她的两只手,说:“多操心你自己,想多了睡不好,各人有各人的运道。”

东边有人走动,眼熟的身影越走越近,大黑狗摇着尾巴迎了过去,席哥儿也跟了去。

“成了咱家的姑爷,狗也认主了。”杨大姐笑,见程石来了姐妹俩不再说私房话,“来早了,饭还没好。”

程石抱着席哥儿跟在两人身后进门,盯着杨柳的后脑勺说:“有人传话让我早点来。”

“早点来有饭吃,来晚了只能喝粥水。”杨柳扭身冲他说话,“你先坐着,我去帮我娘做饭。”

“没起过这么早吧?”杨母端了豆子粥放桌上凉着,让杨柳进去看着火,“你叔跟俩兄弟已经下地了,没人陪你说话,你也别拘束,就当自己家。”

“大姐说我来早了,我还真信了。”程石见到丈母娘有些放不开,“婶你别招呼我,你忙你的。”

“你明天能多睡一刻钟,来早了也是干等着,天不亮只有干活的老手敢开镰,换你去估计要把镰刀挥到腿上。”杨母看了眼他的腿,“好利索了?”

“早好了。”程石甩了甩腿,“待会儿下地不拖后腿。”

这话说的可有些早,到了地里镰刀一拿架势一摆,他就像一只愣头鸡闯进了游水鸭群,杨柳开始在他旁边盯着,左右说着话还走到了他前面,见他急出一脑门的汗,又拐回来帮他割。

“你要是个种田汉,我嫁给你得饿死。”

程石虚虚一笑,直起身看其他人已经割完一溜往回割了,厚颜打哈哈:“得亏是亲事已经定下了,但凡晚个十天半个月,我老丈人一看我这德行,估计不敢嫁女儿给我。”

两人对视一眼,都乐的蹲在了地里,杨柳凑近他小声嘀咕:“我数十个数,我娘看不见我俩保准要喊。”

闷头暴晒,她满脸通红,鼻头额上都泛着汗珠,程石看了心里痒痒,自己脸上的汗不擦,伸手去抿了一下,挨了一记瞪也像偷吃了一口蜜。

“二丫头?”

“哎,我歇口气。”杨柳应声,悄声问:“够十个数了吗?”

他哪知道,谁又顾得上数,程石顶着岳家人不善的目光站起来,拿起镰刀唰唰使劲。

杨家只有七亩地,加上在山脚开的荒,菜籽也只有三亩多,六个人从天不亮来割,到了晌午已经割了一大片。

晌午往家走的时候,杨父问程石累不累,“你这是第一次干农活?可还受的住?要是受不住下午就回去歇着,我们下午用牛车拉菜籽到晒场里,也用不了多少人。”

“我没事,不觉得累。”程石赶忙说不累,这时候就是累也不能承认,他说下午赶马车过来,两辆车一起拉速度快些。

刚进村还没到家,路上遇上送水去地里的妇人,她笑着说:“杨二哥,好福气啊,小女婿下地帮着干活,大女婿也赶了车来拉菜籽,今年你家要是村里头一个打出粮的。”

“我家来客了?”杨父加快脚步往回走,“我还以为他要到傍晚才来。”

枣树下拴着一头牛,牛车靠墙放着,杨父最先进门,看到檐下一个陌生的面孔脸上一怔,面黑个矮,眉头有黑痣,他进门时脸上的笑瞬间就挂不住了。

“爹,娘。”胡大庆抱着席哥儿出来,介绍说:“这是我玩得好的一个兄弟,听说我要过来接絮娘,闲着没事也跟着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