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且一边走向她一边回答她:“我的寝室。”
沈宝用又问:“陈松,您放了他吗?”
薄且:“放了,都城府的人把人抬走了。”
沈宝用彻底放了心,忽然一股疲倦感袭来,她只喃喃了句:“那真是太好了。”就又昏睡了过去。
薄且皱眉,这个大夫是不是只会开烈性药,每味药倒都是立竿见影,效果绵长。
薄且自己绞干头发,在这里这些活都是他自己来做。就连浴房里的池水都是活的,根本不需下人来换。
他想,睡就睡吧,就算她现在醒着,就她那个胳膊连帮他绞个发都做不成。
此时,都城另一头的都城府,陈松也在昏睡中。柳侍令没想到他们大人还能活着回来,不过活着是活着,但身上的伤可是不少。
他身上沟沟壑壑的鞭伤,除却一鞭打得狠,剩下的都还好。难办的是他手腕与这道鞭伤过了水,已现疮症。
反复的起热,但他大部分时间都是清醒的,这会刚喝了药才睡了过去。
柳侍令发现,大人现在好像极怕睡觉,或者说是失去意识,他好像在拼命地保持头脑的清醒。
这不利于他养病,所以大人喝的药里都有安眠的功能,可效果甚微,不得不加大药量,好在这一次他很快地睡了过去。
柳侍卫不知道的是,他们的大人为什么不敢睡过去。就算现在,陈松看着睡得很熟,其实内心正在遭遇痛苦。
无穷无尽的恶梦一个接一个地来袭,前几次睡过去时,他看到沈宝用在喊救命、而他身处在那座水牢中动弹不得,急得大叫也挣脱不了。
让他醒过来不至陷入疯癫的是,他潜意识里,沈宝用不可能对着他喊救命,她会忍下,忍下所有的痛苦而不让他担心,就像现实中她在水牢中做得那样。
再后来他又梦到被关在水牢里的变成了沈宝用,她如他那样,她的血漂在水面上,把整个水池都染红了。这一次陈松是靠着经验醒过来的,因为他知道关押人的池子有多大,就算把全身的血都放了也不可能染红整个池子。
而这一次柳侍令与大夫商量后给他加大的药量,他没那么容易醒过来了。而这一次的梦于他来说才是最恐怖的,他梦到了他与沈宝用小时候,梦到了他们在明乙县的时候。
可惜梦中的他不能改变现实,他似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绑了沈芮,看着他让沈宝用去看着沈芮,然后所有的事情都与之前发生的一模一样,他看着自己绑了沈宝用,令她错过了沈家找她的时机。
梦中的陈松想上前阻止,但是他不能,如这个梦的前面几次一样,他一冲过去,场景就会转到下一个节点。
最终他只能在生出要带沈宝用回府的节点,行动自由,因为这个场景里没有沈宝用。他疯了一样地找她,身后是父亲与兄长叫他一起离开的声音,他们很急,好像他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场景开始模糊交替,陈松又回到全家保他逃脱的那一日……
所有令他最痛心最恐惧的经历全部生在了这一个梦中,而待他再次醒来时,他对柳侍令说:“你若再敢给我喝那个睡觉的药,我真的会杀了你。”
柳侍令知道陈大人是开玩笑,但他确实不会再给他喝了,因为他真的闯了过来,身体开始一天比一天地好了起来。
柳侍令眼看着陈大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着身体,可见其坚强的意志。
终于有一天陈大人能下地了,他让柳侍令给他拿一套干净的衣服,然后只扎好了裤子,光着的上半身,被鞭打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其中打得最重,皮开肉绽的那一鞭,伤口刚刚长上。
陈松就这个样子转头对柳侍令道:“我出去一趟,不用跟着。”
柳侍令一惊:“您还是再休养一阵吧,现在没什么案子,属下们也都在勤勉地履行着职责,您大可放心。”
陈松冲他一笑:“好,做得不错,继续保持。但我还是要出去一趟,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我已无恙,再歇可不行了,这些伤要不见了。”
柳侍令没明白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但想到他这一身伤是去了哪里得到的,马上想到了一种可能,他拦住道:“大人,我不知太子殿下为什么会饶您一命,但您若再行挑衅,您的命就真的不保了。您就算是属猫的,这样也不够您豁豁的。”
陈松:“谁说我要去找太子,你快闪开,不要耽误了我的正事。”
见柳侍令还是不让开,陈松拿出了大人的架势:“我说的话是不顶用了,现在连你都命令不动了。让开!”
柳侍令无奈让开,眼见陈大人就这样光着上身走了出去,他又是一惊:“大人,您衣服还没穿呢。”
陈松道:“不需要,这天儿一天比一天热了。”
这跟天热有什么关系,就算在盛夏的码头,装卸工也没有这样光着脊梁干活的。这就是都城的特点,总比一些小地方更讲风化。
可他们大人不光要坦胸露背,那上面被鞭打的痕迹,街上的小孩看了估计都要被吓哭,这也太有伤风化了。
他还是朝廷命官,这要是传出去,太子又会给他多加一条罪责。
柳侍令把他的顾虑说了出来,陈松点点头道:“说得也是,看来还是要装扮一番。这样,你去找些荆条,不用了,都城里这玩意儿难寻,你找些树枝来。”说着一指院中的一棵树,“就它吧。”
柳侍令已经不惊讶了,这会儿他也明白了,他们这位陈大人不知心里又憋着什么主意呢,他一一照做,指挥着人从树上薅下来不少树枝。
陈松把树枝拿在手里,也不拨掉上面的叶子,一条一条地缠在了自己的身上。不仔细瞧还真有点古籍里负荆请罪的意思,不过他身上的只是一些不会让他皮肤刺痛的树枝。
陈松弄好后,还得意地对柳侍令展示了一番。柳侍令只道:“大人,您可否告诉属下,您要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属下想着若您到时不归,我好知道去哪找您。”
陈松站在门口道:“皇宫,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得看皇上留不留我用膳了。”
柳侍令本来以为不会再有什么能惊到他,但这次不是受惊,而是吓到了。最后,他望着陈大人离去的背影,只能感叹一句,陈家唯一活在世的人就是不一样。
陈松就这样骑着大马一路奔向皇宫,虽没有吓哭路边的小朋友,但围观议论的可不少,估计没等他出皇宫,整个都城的人都该知道他的壮举了。
皇宫,圣康殿大总管亲自通报:“圣上,陈松陈大人来了。”
皇上抬起头来看了看外面也是纳闷,这个时辰他怎么来了,但还是说:“让他进来。”
大总管没有马上起身,而是又道:“圣上,陈大人仪容有缺,恐冒犯圣上。”
皇上:“他又出什么幺蛾子?行了,让他进来吧,刚召他回来时他也没少闹。让朕看看,谁又惹了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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