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天气原因,未好得透彻。大约等冬季过去了就好了。”
“嗯。”
叶玉和季睿这么多年都是如此,看着相敬如宾,但是叶玉知道他恨着自己。
“季宁来了书信,山城那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只是雪积得深,怕是年前赶不回来。”
季睿说完,叶玉眼里闪过一丝失落,每年过年是她难得与季宁团聚的时候。
季宁是叶玉的孩子,叶玉又是季睿的正房,按理说就该由叶玉抚养成人的。然而季宁一出生就被季睿抱给了瑶夫人。
“你们叶家是叛逆之臣,季宁被你抚养以后只会对他仕途不利。”季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她所熟悉的冰冷。
一个人,怎么能这般狠心。
那是她怀胎十月的骨肉,叶玉怎么能接受还没抱上一抱就与他骨肉分离,看着他承欢别人膝下。
“季睿,你休了我吧!”那是叶玉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歇斯底里,“你休了我,把孩子还给我,你去跟别人生。不要夺走我的孩子!”
刚生产完的她身体极虚,一身狼狈。
一身华服的季睿弯下身子抬起她的下巴:“叶玉,别做梦了。我还没好好折磨你,又怎么会放过你?好好地待着,我会允许你定期看到他。不然你一辈子也别想见到你的孩子。”
旁边的何水瑶抱着她的孩子一脸笑意:“姐姐你放心,以后我会把他当做亲生孩子。”
那是她的亲生孩子!彻骨的恨意侵透了叶玉身体里的每个角落。
可再深的恨意,也终有淡化的一天。
这么多年了,季宁都已经长大成人了,就像何水瑶说的那样,她把季宁当做亲生孩子抚养。作为相府的嫡长孙,也是季睿唯一的孩子,他有相府和何府作为靠山,在京城中声名大噪,前途不可限量。他与何水瑶母慈子孝,自己算什么呢?自己什么都不是。
是的,季睿的目的达到了,成功地让自己在这里生生受着折磨。
☆、惩罚
“在想什么?”
季睿突然的声音让叶玉回了神,这才发现自己走神了。
“没什么。”她掩藏住了所有情绪。
季睿看了看她也未再追问,只是突然提起:“我后天会纳惜雪为妾。”
叶玉愣了一下,惜雪?就是那个人的名字吗?“你与我说过。”
“哦?”季睿看着她,“没什么要说的吗?”
叶玉不知道自己此刻怎么回答,才能既不违背自己的意思,又能顺着点眼前的男人:“那……祝大人新婚快乐。”
“如果我说要你交出正室的位置呢?”
叶玉心里直叹气,难道季睿事到如今还以为自己把这个位置当做宝贝?“叶玉,自然是不敢有二话的。”
身边的人有一瞬间升起的滔天怒气,叶玉甚至觉得季睿会马上甩手走人,然而他却又拿起了筷子,他不再说话,叶玉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两人只这么默默无闻地吃着饭。
叶玉没吃太多,她本就胃口不太好,与季睿同桌就更让她难以下咽。
等下人们把桌子上的东西撤了,叶玉以为季睿总该走了,季睿却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我今晚就歇在这里。”
叶玉皱了皱眉:“大人,我身子还没好利落,怕会把病气传染给你。”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不知情的人听起来只会觉得她是真的在为自己着想,但是季睿知道,她只是单纯地赶自己走而已。
“是么?”季睿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甩手走人了。
他离开的时候表情不是太好,躲在一边的妙晴也看到了。
若是以往,她肯定要劝劝夫人,不要与大爷闹得太僵,学会服服软。可如今夫人都只剩一年的寿命了,她只恨大爷这个时候还要惹夫人不快。
事实上叶玉并没有不快,季睿走了她反而松了一口气。以前浑浑噩噩倒也没什么,如今知道自己只有一年的时间了,与季睿待在一起的每一刻都令她难以忍受。
李旭在家里辗转反侧,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相府的那位夫人。
虽然已经答应了不再过问,可心里总是忍不住泛起怜惜。无论是作为一个医者或是……别的什么。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了扣门的声音。
这么晚了,不知道是什么人。李旭起来披上了外衣,已经有学徒去开门了。
“你们是什么人!”他只听到学徒这么喊了一声,紧接着,一个个身着铠甲的士兵鱼贯而入。
李旭吓了一跳,他可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违法的事情。
“各位官爷,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比起这些士兵,男人更像是一个如沐春风的书生。可惜李旭知道他不是,眼前这人整个夏国没有不认识的。
“林……林将军!”他赶紧跪下行礼,“草民见过林将军。”
无数次抵御外敌,被称为夏国守护神的男人,值得一跪。
“李大夫不用多礼,快快请起。”林枫的外表上看不出半点习惯了战场的粗犷,在他身上能看到的更多的是文人的儒雅。
很难想象这个人在战场杀敌的样子。
“不知将军光临草民寒舍,是有何指教?”李旭小心翼翼地问。
林枫面有难色:“本将军有件事,想请先生帮忙。”
能帮到林枫那是自己的福气,这个想法,想必是大部分夏国人的心声。
“将军且说便是,草民一定竭尽全力。”
“听闻你前日去了丞相府给……大夫人诊疗,不知道她所患何病?”
李旭一愣,万万没想到林枫居然会问起这个,相府夫人和大将军,怎么看都扯不上关系吧?
“这……”他面露为难,“作为医者,要对患者……”
下一刻,脖子上传来冰冷的触感,李旭心一惊,一动不敢动,只能斜眼看向架在自己身上的刀。
“识相就快点回答将军的问题。”身后的人不耐地吼道。
林枫对他摆摆手:“不得无礼。”说完又和善地向李旭拱手,“先生有所不知,丞相夫人的父亲,与家父曾是……故交。如今叶府只剩她这么一丝血脉,本将军自然是想护她周全。”
李旭恍然间想起,之前确实听说过林家与叶家是关系不错,想到他说的叶府,再想到那位夫人的情况,他有些唏嘘。可又惦记着自己的承诺而不敢开口。
虽然这些情绪只是电花火石一瞬间的功夫,可林枫是什么人?又怎么能看不出来他眉间的一丝沉重。
他握紧拳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心中的暴虐和惶恐,一伸手就把对方抓着衣领甩到了凳子上。
李旭有些懵,他疼得直咧嘴,不能理解林枫的突然变脸。
“将……将军……”
“给我说!若是有半句谎言,我会让你这医馆从此消失。”
眼前的人就像是拖去了他假笑的面具,仿佛这嗜血的面容才是真面目。李旭毫不怀疑他真的会让自己的医馆包括所有人一起消失。
“我……我说。”他不敢隐瞒,把叶玉中毒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他每说一句,林枫的面色就沉一分,吓得李旭简直不敢说下去。
“你知道骗本将军的后果吧?”
“草民说的都是真的,无半句隐瞒。”
“中毒!季睿那个该死的!”手边的桌案在林枫的一掌之下七零八碎,然而这也丝毫没有减轻他心里的愤怒。季睿!他怎么能让玉儿中了十年的毒!心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去相府把那该死的男人剁了,然后把玉儿抢回来。
李旭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半晌,刚刚盛怒的男人蹲了下来:“真的……无解?”
那语气几乎是小心翼翼,这个夏国人民心目中无所不能的战神,此刻竟然能看出脆弱,这让李旭到口的答案在嘴边滚了又滚才点头:“是的。”
林枫的眼里被绝望和悲伤溢满,他站了起来,却又似乎是站不稳地倒向一边,扶住了身边的柜子。
“将军!”旁边的下属们想要去搀扶被他甩开了。
林枫的脑子一片混乱,他本以为此生就这样了,最坏也不过就是自己守着这份无望的爱恋孤独终老,只要她还好好的,也不算太糟。可是现在却有人告诉他那个人只有一年的寿命了,她怎么能!
一片混乱中,只有一个念头越发清晰:“我一定会救她的。”
李旭看他这样子本来也不想说打击的话,可还是开口了:“将军,夫人她……似乎没有治疗的打算。”
没有治疗的打算,就是在等死。林枫那一刻,心就像是被谁的手紧紧揉捏,痛得难以呼吸。
原来,这才是惩罚吗?
☆、纳妾
季睿纳妾那天,叶玉因为头天晚上咳嗽得彻夜难眠而醒得晚了些,她正睡得迷迷糊糊,隐约间听到外边有谈话声,便叫了一声:“妙晴。”
外边的声音戛然而止,不一会儿,妙晴便走了进来。
“夫人,您醒了吗?昨晚您一宿没睡好,还是再多睡一会儿吧!”
叶玉拉开了床帘:“是前院来人了吗?”
不然她这院子平日里可是静得很。
“嗯,今天大爷……纳妾,夫人您是正妻,老太太差了人过来叫您过去,不过已经被奴婢打发走了,夫人您就好生歇着吧!”妙晴实在是不想让那些糟心事扰了夫人。
叶玉微微一笑:“也是,这么大喜的日子,我就不去扫兴了。”她见妙晴眼圈也是重得很,难掩疲惫,知道她定是守了自己一夜。
“妙晴,”她伸出手,“上来陪我躺一会儿,我想跟你说说话。”
妙晴一惊,赶紧把她的手放回了被窝:“夫人您可别着凉了。要说什么话,奴婢坐在这里陪你说就是了。”
“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叶玉不肯松开她的手,在被窝里左右拽着,“上来嘛!陪陪我。”
这难得的小女儿姿态,就仿佛是回到了还未出阁之时,那个天真烂漫的叶家大小姐。妙晴哪里挡得住她的撒娇,当下便心软了。
“好好好,夫人您先放开奴婢。”
叶玉松开手捂着嘴笑:“怎么倒像是我在调戏良家妇女呢?”
她床里边让了让,给妙晴腾了位置,妙晴脱了鞋袜和外衣在她身边躺下,又不敢靠得太近:“夫人,您冷不冷?”
叶玉拍了拍两人之间的缝隙:“冷。”
妙晴便靠近了贴着她。
“以前在叶府,我们经常一起睡呢。”叶玉有些怀念,“那时候还敢和我吵和我置气,多能耐啊!现在就奴婢奴婢您您的。”
妙晴有些不好意思:“都多久的事了?那时候奴婢不懂事。”
“要是能永远不懂事就好了。”叶玉叹道。
“夫人,”妙晴试探地问道,“您真的已经……不爱大爷了吗?”
叶玉没有回答,她在想她当年爱着的,应该是那个把她捧在心尖上的季睿,可不说那个季睿只是伪装出来的,单说他们如今隔着的种种,哪里还能说爱?
妙晴大概也是自觉失语,转而换了个话题。两人这么说了一会儿话,妙晴大概是真的累了,渐渐地就真的睡着了。
叶玉静静地听着外边的敲锣打鼓声,好热闹啊!
季老夫人知道叶玉不来,脸色不大好地冷哼一声:“她倒是摆起架子来了,纳个妾怎么了?”
旁边终究是有人看不过去:“老夫人,虽是纳妾,可大爷按照娶妻标准来,这不是不给大夫人面子嘛。”
老夫人虽然恼自家儿子为一个青楼女子这么兴师动众,可也更看不惯叶玉。
“不给她面子?她有什么面子?要不是睿儿念着旧情,她有资格坐在这大夫人的位置上吗?这后院哪个不比她更合适?”
“母亲。”季睿的语气有些不悦,季老夫人虽然也不悦,但也终究是没说什么了。
季睿又看向了那个传话的下人:“你见着夫人了吗?”
下人不解他为什么有这么一问:“没有,夫人在房里,是妙晴姑姑传的话。”
“嗯。”季睿的表情看不出喜怒,“既然夫人身体不适就算了。”
前厅客人不少,一来季睿这丞相的身份朝廷上下少不了巴结他的,二来大家都听说了季睿对新夫人的重视,都存着看热闹的心。
于是大半个京城都来了。
这还不算稀奇,最让众人惊掉下巴的是,连林将军都来了。
这林枫和季睿在朝廷中一文一武斗了这么多年谁不知道,突然间出席季睿的纳妾宴会上,可把众人都吓到了。
季睿目光不明地看着林枫。
林枫一身白衣,温文尔雅,不说还真看不出来是个将军。
他目光在季睿身后搜索了一圈,没有看到想要看到的人,想到那个人现在性命堪忧,再看到这到处大红色的喜堂,只觉得恨不得马上就掐死那个身着喜服的男人。
然而他的脸上还是笑着的:“恭喜季大人娶得美妻了。”
他们本就相看两厌,刚刚林枫目光搜寻的动作也没逃过季睿的眼睛,对于这个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他连戏都懒得做。
“纳妾而已,劳烦林将军了。”语气也是冰冷一片。
“啊?”林枫故作迷茫,“我见这阵仗,还以为季大人是休妻再娶了。”
“休妻?”季睿冷笑,眼里蕴藏着滔天怒意,“你做梦!”
宾客们也都发现这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了,纷纷停止交谈,放下酒杯,偷偷看这两人的好戏。
林枫敛了敛笑意,看起来他并非无情,可又为什么再三这般羞辱玉儿。
“既然不是娶妻,那就打扰了,贺礼我也带回去了。”他一抬手,下人马上又把刚刚放下的贺礼抬了起来,“等到下次季大人娶妻之时,我再来。”
看戏的众人心里一片唏嘘,还能这样吗?
季睿自然是没把他那贺礼放在眼里:“就不劳林将军费心了。比起本官,林将军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比较好,这么一大把年纪还没个枕边人,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众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惊天内幕啊!丞相这是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统帅三军的当朝大将军林枫,不说他那翩翩公子的长相,光是这个身份,多少人削平了脑袋想往将军府里塞人,然而别说娶妻了,这位将军都年过30了,还连个妾侍都没有,大家都在私底下传,这林将军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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