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有了施展的机会吗?”妙晴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笑意不止,“等以后我们出去了,奴婢天天把夫人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现在认定了叶玉办完了自己想做的事就会离开,对离府后的日子充满了幻想。
叶玉笑而不语。
看守的侍卫们大概是得过季睿的命令,看到叶玉出了院子也没阻止,而是马上安排了人在后边跟着。
叶玉随意逛了一会儿,发现之前老夫人说的确实没错,这府里比以前安静了不少,走了半天都见不到人影,大概是真的被季睿整治了。
但是自己已经创造了机会,那丫头总该会想办法接近过来吧?
正这么想着,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迎面走来,看到自己时,诚惶诚恐地退到了一边,弯腰等自己先过。叶玉明显感觉到身后那些侍卫都紧张起来,视线落到了那侍女身上。
叶玉停在了她的前面,手掐了一小块托盘上的点心。
“这点心倒是闻着香,你做的?”
“回夫人的话,是的。”
叶玉便又笑着对身后的妙晴开口:“我见着这个就有了胃口,妙晴你不如再多学一门手艺好了。”
“能得夫人喜欢,奴婢自然是愿意的。”妙晴脑袋转了转,马上领会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让奴婢现在就跟这位姑娘交流交流好了。”
“左右也是闲着,我觉得不错。”
“夫人!”身后的侍卫不赞成似得开口,“这人身份存疑,我看……”
叶玉仿佛被打扰了兴致般,不悦的眼神看了过去,那人便马上噤了声。
现在连大人都将夫人供着不敢忤逆,他们这些底下的人哪敢不识趣。只得提高着警惕心跟着。
叶玉带着她们在一处凉亭落座,她看了看不远处神经紧绷的侍卫们,这才将目光转向了那小丫鬟身上。
“冬云?”
“奴婢冬云,给夫人请安。”冬云恭恭敬敬行了个礼,顾念着不远处的那些人,也没大动静地跪下,只是微微福身。
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
叶玉笑:“现在你也见到我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听到这话后,刚刚还一脸胆小的冬云,再抬头时却是红了眼眶:“奴婢知道夫人正在静养,本是不愿打扰夫人的。可是这相府里,奴婢人微言轻,实在不知道能找谁帮忙了。还请夫人救救少爷!”
“阿宁?”叶玉面露不解,“这话是什么意思?”
冬云脸上满是悲愤:“夫人,少爷他被蒙蔽了双眼,待瑶夫人如亲生母亲,可瑶夫人她根本就没真心相待过少爷,几次想要加害少爷,奴婢敢怒不敢言,只能暗中帮着少爷躲过危机。可是……可是最近奴婢才知道,她早就在奴婢不知道的时候给少爷下了毒。”
冬云说到最后,语气有些哽咽,看起来很是自责,心里的小算盘却是打得啪啪作响。
她本想投奔少爷,将这些事情告知季宁,可是季宁和何水瑶毕竟有感情,万一把怒火迁到自己身上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叶玉就不一样了,现在相府都知道大人把夫人都捧上了天,自己带着这种消息来投奔她,必然会被她感谢,毕竟这才是少爷的亲生母亲啊!听到少爷被下了毒,哪里坐得住?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叶玉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倒是妙晴先震惊又愤怒地问了出来。
“什么?下毒?什么毒?她何水瑶居然敢?少爷可是相府的嫡长子!”
冬云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但也得继续把戏演下去,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继续说道:“奴婢也是无意中发现的,那毒名为断香,虽然不会直接伤害少爷,但是……会令少爷以后,再无子嗣的可能。”
这也是她不敢去找季睿的原因,这种秘闻,难不保季睿会杀了她灭口。
妙晴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就去看叶玉,却见叶玉微微一愣后,并没有太大的愤怒和心焦,反而是苦笑出来:“这可真是……业障啊!”
☆、刺激
叶玉与何水瑶的交集,甚至要追溯到闺中时期,她们似乎是从以前开始就各种不对盘,见了面便是针锋相对。
叶玉嫁给季睿后两人才渐渐没了来往,结果没想到叶家出事后,季睿纳的第一个妾,便是她。
因为彼此都太过了解对方,所以叶玉在最开始听到季宁被她下了毒,竟然没有太过担心,她知道何水瑶不会真的要了季宁的命。
只是……断后……她比自己想象的还是狠上几分。
“夫人,”妙晴小心地观察着她的面色,“那丫头说的话也不可全信,谁知道是不是别有居心。少爷毕竟是相府的嫡长子,瑶夫人哪里有这个胆子?”
叶玉摇摇头:“如果是她的话,倒没什么不可能。”
“夫人……”妙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又觉得叶玉平静得奇怪。
叶玉与其说是平静,不如说是心情太复杂反而做不出来反应。季宁身上,毕竟还流淌着叶家的血脉,可只怕他自己都是不认的,那自己又何必,为了季睿和何水瑶养大的孩子伤身呢?
只是心里,到底是有作为母亲的一角是在痛着的。
叶玉止住了这种心痛,她的脚步,不能再被季宁绊住了。
“夫人要去哪?”妙晴见她走向了馨园相反的方向,忙跟了上去问道。
叶玉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你不会觉得,我让你把我打扮得这么隆重,就是为了来见一个小丫头的吧?”
妙晴面露不解,直到一路跟着叶玉来到了何水瑶的院子里,才恍惚间觉得自己懂了,夫人这么疼爱少爷,如今听说了这种事情,哪能不去找何水瑶问清楚。
“夫人!”一看到她,那些守在门口的人纷纷弯腰行礼,那是叶玉以前不曾有过的待遇。
“瑶夫人在里面吧?我想进去看看。”
守门的人互相看了看,也没拒绝,直接就给叶玉开门。
“夫人可千万要小心,这疯婆娘闹起来,指不定会对您怎么样。我们就在旁边,需要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那侍卫弯腰给她开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叶玉也回以淡笑,却并没有让他们跟进来:“我与瑶夫人有话要说,你们就在外边吧。”
那些人不放心地还想说什么,妙晴已经利落地赶人了:“夫人都这么说了,还请各位先出去吧!有我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说完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领头的使了个眼色,便马上有人领会,跑去向报告季睿了。
房间的窗户被挡了起来,何水瑶坐在那里,身上虽然还是那身艳丽的华服,面色却是掩不住的疲惫,跟盛装打扮的叶玉简直天壤之别。只有一双发亮的眼睛在这昏暗的屋子里让人格外瘆得慌。
叶玉却面不改色地坐到了她的对面,嘴角还带着温柔的笑意。
两人这么沉默地坐了一会儿,何水瑶见她没有先开口的打算,便讥讽地笑出声:“怎么?季宁去找你了?让你来放我出去了?”
叶玉脸上露出一丝迷茫:“季宁?你让他来找我了?我这些日子从没有见到过他。”
何水瑶面色微变,桌下的手暗暗收紧。
她慌乱的不是季宁答应好她的事没有迟迟兑现,而是叶玉谈起他的态度,语气之间哪有之前的关切,甚至都没有叫阿宁了。
她压下了心里的一丝慌乱,强自镇定地保持着讥讽的面色:“那你是来做什么?向我示威?不是都当受气包了这么久,怎么突然扬眉吐气起来了?”
“这么多年了,我顾念着你是季宁的养母,任由你处处刁难我。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我也没必要再忍下去了。”
“什么意思?”
叶玉本是侧着身子坐的,听到她这么问时,转过头直视何水瑶的眼睛:“你应该猜到了吧?我的时间所剩无几了。命都没了,我何必还要再顾念着你和季睿养大的孩子。”说到这里,她又笑了出来,“我们相识多年,你那么喜欢那对父子,我都不好意思再跟你争了。”
虽然刚刚就已经猜到了,可真看到了叶玉真的毫不在乎的样子了,何水瑶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当真不管了?”
“怎么现在成了我的亲生儿子,平时不是那么亲热吗?”叶玉仿佛怕她不信似得,又补充了一句,“你给季宁下了断香的毒?”
何水瑶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冷不防地愣了一下,叶玉一看便知这事十有□□是真的了。
“我问你也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怀季宁的时候也没想到那疯子居然会再也不要孩子了,他现在就这么一个孩子,如今算是完全绝后了,这么说起来,我该感谢你。”
“你闭嘴!”何水瑶像是被戳到了伤疤一样站起来向她吼道。
妙晴在旁边提起了警惕,就怕这女人发起疯来会伤害到叶玉。
叶玉见自己的目的基本上都达到了,也站了起来:“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
被自己一直踩在脚下的人这般示威,何水瑶气得有些发抖,却还是咬紧牙关维持着最后的风度,不让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失态。
叶玉走到门口时,突然又停了下来,转过头来补充:“对了,虽然有些抱歉,但是我跟你斗了这么多年,也实在是倦了。在我最后的时间里,你就呆在这里不要出来了吧。宴会什么的,由我这个正妻出席肯定更好一些吧?”
“叶玉!”何水瑶终于装不下去了,声音尖锐而凄厉。
叶玉见她扑过来也没动作,只冷冷地看着何水瑶走两步就被自己的长裙绊倒,轻笑一声走出了妙晴早已给自己打开的门。
就像何水瑶了解她,所以总拿季宁刺激自己。叶玉也知道,何水瑶第一在乎的是权力,第一讨厌的是被自己压制。
季宁如果是别人的孩子,何水瑶未必不会真的一点真心也不给予,到他偏偏是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叶玉可以有孩子,自己却没有,这样的想法必定折磨了何水瑶这么多年。
她现在肯定是彻底崩溃了吧?怒气会发在谁身上呢?叶玉眼神复杂地看着向这边走来的季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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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崩溃
季宁看到叶玉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喜,走过来的脚步都更快了一些:“母亲!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叶玉对他还是如常地笑,看不出异样:“是的,已无大碍了。”
“那就好,前些日子见不到你,我一直在担心。今天没事的话,不如我陪你……”季宁大概是真的看到她有些高兴,看起来有不少话想对她说,然而没说完就被叶玉打断了。
“你不是来看你娘的吗?”
季宁的笑容微微凝固,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是……”他是一见到叶玉太过高兴就忘了。
“那就快进去吧,”叶玉笑得体贴,“她现在可能情况不太好。”
“情况不太好是怎么了?”季宁本来还在犹豫是去看她还是与叶玉多说几句话,这一听也顾不上纠结了,“那我先去看看她。”
“嗯。”叶玉点点头,带着妙晴从他旁边过了。
季宁走向屋内的脚步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去看叶玉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心里有一丝止不住的悲伤在蔓延。
“母亲……”他喃喃叫了一声,有一种想要追过去的冲动。
屋里传来的一声清脆“哐当”声止住了他的脚步,那是瓷器摔碎的声音,联想到叶玉刚刚说的情况不好,季宁一狠心,赶紧向屋内走去。
“娘!”他进去的时候,只看见地上一地的碎片,和何水瑶跌坐在地上的样子,也顾不上多想,赶紧去扶她,“娘,你这是怎么了?先起来,扎伤了怎么办?”
“滚。”
何水瑶低沉的声音听似平淡,却隐隐有风雨欲来的感觉,让季宁有些无措地以为自己听错了:“娘?”
“娘?呵,”听着最讨厌女人的孩子叫了自己十几年娘,何水瑶忍着这种折磨唯一的理由便是这是折磨叶玉的利器,嫡长子?季睿都不在意她有什么好在意的。可是如今季宁已经连这点价值都没有了,何水瑶越想越觉得好笑,也真的笑了,“真是可笑啊季宁,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叫我娘吗?”
她虽然脾气阴晴不定,但对季宁总的来说也算和蔼,更别说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季宁一时愣在了那里,想叫她,刚张口想起她的话却又不敢。
眼前这个女人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脸上看不出半点平日的亲切。
何水瑶撑着身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一手打掉了季宁想要搀扶的手,她确实是被叶玉逼得要发疯了。
从记事开始,她便事事不如叶玉,她费尽心机才能在自己家站稳脚跟,在一众姐妹里获得父亲的青睐,叶玉呢?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获得叶晨的独宠,是叶府上下的宝贝,有个跟在后面鞍前马后的青梅竹马。
那个人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获得一切,最后还能嫁给季睿这样天神般的男人,享尽宠爱。
对叶玉的嫉妒,几乎融入了何水瑶的骨血中,她本来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像个阴沟里的老鼠般仰望着叶玉,事情却突然有了转机。
叶府被抄,叶晨死了,叶玉也被季睿冷落。她以为自己有了机会,费劲心机嫁进了丞相府,能嫁给季睿那样的男人,就算是妾又怎么样?况且,叶玉丢了宠爱,又没了叶家做依靠,自己扳倒她成为正妻的日子指日可待。
然而进了相府,才是她噩梦真正的开始。
那个人像个疯子一样爱着叶玉,又不肯承认,互相折磨却死也不肯放手,那是旁人根本插足不进去的世界。
季睿的世界,只有叶玉一个人,何水瑶悲哀地发现了这个事实,叶玉这个名字,再次成了她躲不过去的梦魇。
她只能假装看不懂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将权力紧紧握在手里,让外人都看到自己才是丞相府后院真正的掌权人,维持着表面的风光无限。
可是现在,她连这个都没有了,只能待着这阴暗的房间里,何水瑶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崩溃,对着季宁,她满心的嫉恨再也抑制不住了,只觉得胸腔有一口郁气堵着,必须看到别人的痛苦才能痛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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