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作词说我矫情?
沈胜男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卓君彦笑看沈胜男,道:“知道吗?我喜欢你的正义感,但也讨厌你的正义感。”
沈胜男不解。
卓君彦道:“正义是个好东西。很多人没有,但自己无法正义,至少要懂得尊重正义。遗憾的是,或者说可怕的是,有时候你心怀正义,却没有正义的能力。甚至可能会以正义之名,做出更大的伤害?”
“比如这次?”沈胜男问。
卓君彦摇头:“我并不能确定,如果没有玄雨门的插手,我杀的是否就比现在少。也许更多……死的不是一千七百人,而是四千人,谁知道呢?”
“不!”沈胜男叫道:“火神炮的威力有目共睹,他们一定会加快投降!我知道我不能阻止死亡,但我现在认同你的一些做法。以雷霆之势强压,摧垮敌军的信心,其实就是最好的减少伤亡的方法。”
卓君彦低笑:“唔,你比之前有进步。至少没让我选择投降来避免伤亡。”
沈胜男摇头:“你只是对敌凶残,但对自己人没问题。在你治下,大家至少可以安居乐业!我现在到是希望你能成就霸业,是你自己……”
“是我自己不争气,不称王,不封候,不占地?”卓君彦笑看她。
沈胜男转过头去没有回答。
卓君彦已道:“我有我的理由不称王。我没法对这个世界负责,我若称王,他朝这世界离开了我,可能会再次陷入混乱。”
沈胜男愕然看卓君彦。
卓君彦已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逗你玩的。老子不称王,纯粹就是因为不想管那么多事!称王有什么好?全天下都是你的臣民,你得对他们负责。随便一处闹动乱,都是你头痛的事。现在这样多好?老子赚钱只养兵,谁敢惹我,老子就揍他娘的!只收获,不付出,岂不快哉?”
沈胜男道:“可若如此,岂非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卓君彦便答:“我卓君彦行事,又何需名正言顺?”
说着他长身而起。
油灯映照下,一个伟岸身影弥漫,占满纱窗,映衬出一片强横浩瀚。
屋内,卓君彦朗声道:
“沈胜男,你还不明白吗?这是一个强权的世界!王,不过是一个封号,是用来凝聚人心的手段。可如果你的实力足够强大,有没有这个封号,有没有地,有没有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他举起铁拳,释放激扬之力:
“力量!你只要有足够的实力,是不是王,天下都要称臣!而强大的力量,就是可以跳过那些无谓的步骤,直取最终的果实!帝君不过虚无事,力量方为真实王!我若一力可压天,何需皇权寿永昌。天下虽非在我家,我却逍遥天地广!管天管地管个屁,我行我素我猖狂!”
一番话说的言辞凿凿,气势恢宏,霸气尽显,何止侧漏?
沈胜男也怔然了。
她完全没想到,卓君彦竟然会这么回答。
此言荒谬!
此言狂傲!
此言有理!
只是要支撑这般狂傲的,是绝对碾压天下的力量!
她道:“你不贪财,不恋色,不好权,不重名。追求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她不知道卓君彦与宁水漫之事,只当卓君彦至今依然素食。
听到这话,卓君彦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好?我也是人,我凭什么不好?只不过……”
他顿了顿,摇头道:
“我要的财,不是此间凡俗财;我要的名,也非是人间伪善名;我要的权,更非那权衡利弊做取舍,长袖善舞弄人心,百姓之名集众势,成王之后掠万民的权……至于色,也未必不好。只是伤了心,惧了情,遇到的又都是好姑娘……所以不可恋,不敢爱,故不动心。所谓不近色,终也只是畏了怕了,而非不好。正所谓儿女情长,便难免英雄气短。我这气,不可短!短了,便说不得也要断了!我或许该死,但至少不寻死,不想死,自不容犹豫彷徨,更不许缠绵床第!或许有朝一日,我大权在握,武功无敌,狂妄自傲,自信爆棚,那时便醉生梦死亦所难免!所以你莫要高抬我,那是注定要让你们失望的。”
“原来是这样么?”沈胜男喃喃:“可你现在总还要有追求的。”
卓君彦那凛冽的气势收回,唏嘘一声,语气转柔:“是啊,总要有所追求的。我自己有时候也在问这个问题,我现在到底为何而战?最初的时候,也只是发泄,只是无畏。但后来,我在追寻……追寻某个真相……可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真相,我又将追求什么?”
说着他低笑起来:“王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人们是需要信仰的。有了一个王,就有了追求的目标。而有趣的是,君威商行的人,已经有了他们追寻的对象,作为这个被追寻对象的我,却没有自己的方向,这真是太讽刺了。”
说着,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轻声道:“我现在只有暂时的目标,没有长远的目标。也许某一天,我会确定自己的目标。到那时,我会告诉你们。而是否追随我走下去,也取决于你们。”
听着卓君彦的话,沈胜男突然有些明白了。
眼前的男人,看似一切智珠在握,一切胸有成竹,但实际也有自己的苦恼,自己的无奈。
只是他不会与人分享。
因为他是主公!
他有苦,不可说;有泪,不可弹;有悲,不可诉;有痛,不可声。
他必须把一切都埋在心底,只展现最刚强的一面给大家看。
因为唯有如此,大家才能信服,才能誓死忠诚!
没有人会愿意跟随一个软弱的主公的。
跋扈都比软弱强!
直到此刻,卓君彦才终于说出那么一点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