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皱眉:“那岂不是要看着我一点点变老?”
“是啊,这个过程多浪漫。”蔺寻笑道。
江轻也笑,然后听见视频那边响起江槐提醒般的咳嗽声,笑得越发灿烂:“不像某些糟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
江槐吼:“江轻!”
“干嘛!!!”江轻反吼。
蔺寻默默转移话题:“昨天拍到几点?”
“三点多吧,六点钟又起来了。”说着江轻就打起了个呵欠,“我想早点拍完。”
“身体最重要,你放心,你爸爸恢复挺好的,他昨晚还问你起你的事呢。”
这话一出,父子俩都安静了。
蔺寻说:“今天也下床去楼下运动了,拿苹果砸人的力道也越来越大了。”
话毕,江轻就吼了一声:“江槐!”
“干嘛!!!”江槐吊着嗓子。
“你敢砸我的人!”
“老子爱砸谁砸谁!!”
蔺寻忍不住打断:“宝贝,他砸的是一位其他病人家属。”
江轻还是很凶:“他有病么,去砸别人家属干嘛?”
蔺寻捏了捏鼻子,尴尬道:“那个家属……要追求我。”
江轻:“……”
江轻:“…………”
江轻:“草,医院是你的桃花源吗!”
挂断视频后,他又开始琢磨,江槐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砸蔺寻的追求者?难道他松口了?
蔺寻也很好奇,不过他近水楼台,便直接问了出来:“爸,你为什么要砸那个人?”
“娘里娘气的,看他不顺眼……等等,你瞎喊什么呢!”江槐陡然拔高音量。
“不喜欢这个称呼吗?”蔺寻问,“那爹地呢?”
“……”江槐气得脑袋疼,按了床头的呼叫铃,等蔺竹笙一进来,他就告状,“你这什么侄子,天天就瞎喊!”
闻言,蔺竹笙转头教育起蔺寻:“我都让你别叫爹地啦,彩礼都没送上门,也太没礼貌了。”
“好,我记住了。”蔺寻虚心受教。
“你们!”江槐转过身,盖上被子,“出去出去。”
蔺寻走到门外,笑了一会,才问起江槐的身体情况。交谈没多久,江槐的秘书又来送报表和会议记录了。
这几天江槐情况好转,大会议就坚持视频会议,小的常规会议就让秘书做记录。
秘书在一旁做报告,可是江槐脑子一时还静不下来,挥挥手让他安静一会。
秘书等了一会,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蔺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说:“爸,你要是觉得累得话,就交给我吧。”
江槐睁开眼,眼睛如同鹰隼般盯着他瞧了会:“那你就看看吧。”
秘书心神领会,便将这次的小组会议报告了一遍,蔺寻听完,提出了几个组员的问题,又给了点建议。
秘书看向江槐,见他点点头,马上做好记录,退了出去。
半晌,江槐才说:“要是江轻也会这些……”
“那他就不是江轻了。”蔺寻说,“只有演戏,才会让他甘之如饴。你强迫他去管理公司,就像他强迫你去演戏一样,谁也活不成另一个样子。”
江槐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
很快,江槐就亲自感受到了拍戏时的江轻有多快乐。
每次休息时,江轻就会打个电话或者视频,分享当天的经历。他以前从未听江轻说过这么多话,更未听到他笑声这么清脆昂扬。
“我跟你说,导演太拼了!他天天熬夜看当天的带子,我都开始操心他身体了。”
“我觉得上一场戏我好像有点失误,不行,我得重新去补几条,拜。”
“今天有件特搞笑的事哈哈哈我先缓缓哈哈哈不行太搞笑了哈哈哈哈!”
……
这天晚上,江轻下工的早,回家冲了个澡就坐在电脑前开视频,滔滔不绝地说:“许桦也在剧组,现在倒是会天天洗头了,打扮得人模狗样的,麻烦的是他天天跟在一一后边跑。以前怎么没发现一一这么大魅力,女大十八变,现在后面全跟着变态。”
蔺寻笑:“现在是不是觉得杨孟都顺眼了?”
“一般般吧。”江轻撇撇嘴,“哦你知道吗?今天许桦竟然去买了一大捧鲜花,玫瑰!当着所有人的面,送给一一!真是……哼,俗气的很,这年头,谁还会喜欢玫瑰啊。”
蔺寻点点头,假装失忆生日的时候曾经收到过玫瑰。
江槐见蔺寻挂完电话埋头玩手机,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再给他秀恩爱,不禁问道:“你在做什么?”
“订花。”蔺寻说。
江槐:“……”好的,还是被秀一脸。
江槐嗤之以鼻:“他不会喜欢这些东西的。”
“是么。”蔺寻勾唇,没有再答话。
半小时后,剧组所有人看着一个外卖员将一大捧鲜红的玫瑰送到江轻手里,江轻抱着花宛如木桩,耳根渐渐红了起来,都要赛过玫瑰了。
“一一!过来!拿回酒店去。”像烫手似的递到一一手里,然后又喊住了她,压低声音说,“……等等,许桦呢,让他看看再送回去。”
第二日,江轻火急火燎地播报剧组今日新闻:“杨孟来探班了!是不是你告诉他的?他盯了许桦一天了,可怜许桦啥也不知道,还向他请教怎么追女孩子。杨孟蔫坏,说一一喜欢光头,晚饭的时候大家都是看着许桦脑袋上的卤蛋下饭的。”
蔺寻笑了起来,江轻也跟着笑,忽然间,他似乎听见另一个浅浅的笑声出现在其中,他顿了几秒,眉眼笑得更开了。
他隐隐有种感觉,这段时间,他和江槐的关系在不知不觉间缓和,虽然时不时还是要吵起来,但和以往真正的争执却是不同的。
当然,另一件事也让他发生了心理变化。
他进组多次,却是头一次找到人可以分享每天的趣事和行程。之前和蔺寻一起拍戏,朝夕相处,好像没有那么多话要说。
现在一分开,就迫不及待地与对方分享那点琐碎的日常……
“杨孟已经在组里呆了三天了!这么闲的吗?你都不管管?”
然后,他就收到了快递——蔺寻的人形立牌。
“送我这个干嘛?不能来探班,就送个纸片人?”
“对。”蔺寻丧丧的,“我也很想来探班。”
“辛苦你了,还要照顾我的拖油瓶。”江轻抱着手机亲了一下,回头看了眼人形牌,小声嘀咕,“可是我看着牌子万一冲动了想……那啥怎么办,它毕竟只是个纸片人……”
装睡的江槐终于听不下去了:”江轻!”
江轻:“干嘛!!!”
“你!”
“我怎么了,你一把年纪了都可以找女人解决生理需求,我年轻力壮的精神小伙还不可以找男朋友吗!”
江槐:“……”
蔺寻说:“我有点迫不及待想去探班了。”
江槐:“…………”
江轻搓了搓手:“再坚持坚持,我赶完这几天的拍摄就请两天假,回来看看你……们。”
江槐嘴唇轻微抖动了一下,看一眼日历,快到三月三号了,似乎有什么想说的,最终还是闭口不谈。
三天后,江轻请到了假,却是个病假。
这两天下了一场春雨,便把后面的一场雨夜戏提前,江轻为了尽早完成,淋了大半夜的雨,奔跑跳跃,精疲力尽。
回酒店洗个澡后就睡了,上次那么大的雨都没感冒,结果这次忽略了春季流感,醒来就发起了高烧。
他晕晕乎乎的爬起来收拾行李,压根提不动行李,蹲在地上起不来。
还是桑一来敲门,才发现他生病了,急的马上给他喂了两颗退烧药,想带他去医院,他却急着回帝都。
万幸杨孟还等着和他们一起回去,两人小心地把他弄上飞机。
昏睡一大觉后,江轻闻到熟悉的气味,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已经在车上了,蔺寻正眉头紧锁地抱着他。
见他醒来,蔺寻探了他的额头,紧张道:“还头晕吗?”
他微微笑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好一点了。”
蔺寻目光放柔,轻声谴责道:“生病了就在那边好好呆着,跑回来干什么。”
“我想回来……”江轻嗫嚅两声,翻个身抱着他的腰腹,闷声道,“和你一起过生日。”
蔺寻低头吻了下他的额头,心疼死了。
江轻再醒来时,是在病床上,手上扎着针,身上的一层薄汗已经干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几公分的脸,喃喃道:“你干嘛?”
蔺寻给他理头发,弯着腰刚凑近一点,猝不及防他就睁开眼,只好坦白:“我想吻你。”
江轻仰头,主动亲了一下:“够了吗?”
“不够解馋。”蔺寻摸着他的后脑勺,吻得更深。
咚咚——
江槐刚敲门,就透过中间的玻璃缝隙见到这一幕,手抖了一下。里面的人听到动静,向这边看了一眼,江轻不理他,摸着蔺寻的脸,接续接吻。
“……”全程被无视的江槐,骂骂咧咧地回了自己病房。
挂完水后,江轻情况好了不少,三人在江槐的病房里吃晚饭。
江槐看着对面嘀嘀咕咕互相夹菜的两人,再次被无视,皱着眉打断他们的可耻行径:“吃饭就好好吃饭,一点规矩都没有。”
江轻道:“你就是嫉妒没人给你夹菜。”
“笑话,我会在意别人给我夹不夹菜?我又不是没长……”话未说完,碗里就多了一块排骨,他抬头看向蔺寻。
蔺寻又夹了块放进去,莞尔道:“爸,你也多吃点。”
江轻目瞪口呆:“你们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怎么爸都叫上了?”
“迟早的事,反正都要喊不如早点喊,对吧,爸。”蔺寻笑得如沐春风。
“……”江槐在心里骂骂咧咧地吃着饭,飞快地咬了两口排骨,吐出骨头,“难吃死了。”
“臭德行。”江轻道,又安抚蔺寻,“你别介意,他有时候就是这样的,自以为是。”
江槐:“……”这饭是吃不下去了。
饭后,护士给他量了下.体温,37.9度,还得再吊瓶水。
江轻不大高兴地躺回床上,好好一个生日,就这么度过了,一点也不好玩。
华灯初上,外面热热闹闹,蔺寻去送江槐做例行检查,他一个人留在病房里,这与他设想中的生日一点都不一样,在几天前就开始幻想会收到什么礼物,收到礼物时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显得宠辱不惊……
结果!在病房里度过了这迷迷糊糊的一天!
手机接二连三的响起来,是微博粉丝送的祝福,还有朋友们的短信电话,挨个回复之后,蔺寻才推门而入。
“你爸恢复得不错,这阵子虽然情绪易怒,但心中没有郁结,全部发泄出来了。”蔺寻坐在他旁边,一下一下地摸着脑袋,“你也快点好起来。”
“就感冒而已。”江轻小声道,伸手抱着他的腰,“这阵子……辛苦你了,谢谢。”
他一亲儿子在外面忙,留下烂摊子让蔺寻收拾,偏偏江槐还并不喜欢蔺寻,这段时间肯定很为难。
想到这,他蹭了蹭蔺寻的胸口,主动示好:“你真好。”
说完,他感受到胸腔的轻微震动。
蔺寻笑道:“还行,你爸爸人挺好的,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是,吗?”江轻一点也不信。
“是的,他跟你一样,特别口是心非。”蔺寻随意挑了几件事说给他听,“要不是这次有机会近距离照顾他,可能我们的战线还得拖很久呢。”
“管他呢。”江轻撇撇嘴,转而想到另一个问题,微不可查地皱起了眉,“你有没有给他把过尿?”
“……”
“把过?!”江轻一下推开了他,“你脏了。”
蔺寻无奈地笑:“没有,我只给你把,可以吗?”
江轻嗤了一声:“色胚!”
蔺寻捏着他的腰:“你再骂一句试试。”
江轻骂:“色胚……哈哈哈哈哈!不许挠哈哈哈!”
蔺寻挠了两下便停手制住他乱动的身体,谨防手上的针头掉出来,他覆上那只脆弱的手,轻轻抚摸着四周,促进血液循环,低声说:“前不久,你爸爸说,你妈曾经也因为拍戏生过很多病,所以他很讨厌这个工作。还问我,遇到这样的情况怎么办。我说,这是职业操守,我会为你感到骄傲。”
江轻愣了一下,眼波流转,呆呆地看着他。
“但我错了,我在空口说大话。”蔺寻耷拉着脑袋,盯着那小小的针头,眼里的心疼都快滴得出水,“我不为你感到受伤而骄傲,我应该骄傲的是,你完成所有的工作还安然无恙。”
“这次是我疏忽了。”江轻低下头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你别这样,要是哪天拍床戏……”
蔺寻眼神一凛。
江轻连忙摆手:“拍床戏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都怪你生病。”蔺寻谴责道,“我本来都做好了一系列安排……”
“真的吗?你给说说是怎么个安排?”江轻眼前一亮,十分期待,哪怕是口嗨一下也可以啊,“有看电影吗?”他们都还没一起去电影院看过电影!
“有的,票我都给你准备好了。”蔺寻摸出一个卡片盒,拿出十来张电影票,放在他面前,“喏,电影票。”
江轻只有一只手能活动,好奇地拿起最上面的一张:“怎么买这么多,是要看一晚……嗯?这个电影票……是《旧人》的?!”
这张破旧的票颜色是浅红,边边角角都有点残缺,上面是几个机打的大字:红旗剧场,左边写着座位号:楼上18排17号。
他看了半天,又拿起第二张,是他八岁半出演的一部电影……直到最后一部《无疆》,一共十三部电影,全是已经上映的电影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