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柔声慢慢地道:“就是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我难以自制地沦陷于他,就算到了现在,知道他要和女朋友订婚,我也始终无法放手,我想,人生那么长,哪怕是以朋友的身份,我能够多陪他走一程,也是高兴的。”
“爱一个人,或许总是逃不脱卑微。”
江乐谣如遭雷劈“订婚,怎么可能?我不相信!他正是事业上升期怎么会订婚?”
苏静瓷痛心地冲她摇摇头“我有什么必要骗你?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这是真的。”
一会儿的功夫,苏静瓷已经满面泪痕“这些话,请你不要对他说,我不希望在他心里,有一个不体面的印象,我喜欢他,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江乐谣彻底哑口无言,最要命的是她竟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哭起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这难道不该是自己的剧本吗?也许是受到的打击太大,脸色苍白地冲出了房间。
她走之后,苏静瓷随意把脸上的眼泪抹掉,继续小口小口地喝着橙汁。
闻铮言很快回来了,手里提着外卖袋子,高兴地走到苏静瓷身边,然后便看到了桌子上的保温壶,和苏静瓷发红的眼角。
他把外卖袋子放下,一脸惊愕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苏静瓷的眼睛,心往下一沉“你怎么了?”
苏静瓷不说话,他指着桌子上的保温壶“江乐谣来过?你不会就因为这玩意儿把自己气成这样吧?”
他大声道:“我之前不是都在电话里和你报备了吗?我和她什么都没有,你得相信我!”
苏静瓷否认道:“不是,只是刚才眼睛里进了些东西,我倒也不至于因为一个小姑娘和你生气。”
闻铮言松了口气,检查了一下他的眼睛,才放下心来,又哄道:“别不高兴了,吃点东西好不好?”
苏静瓷看着那保温壶,唇角弯了一下:“我并非是不高兴,就是有些惭愧,毕竟我不会做饭,也不会煲汤。”
“你这叫什么话?”闻铮言拎起保温壶,向外走去打电话叫来了小林,把保温壶交到他手上“去去去,把这个给江乐谣送回去,就说这汤有毒。”
小林一脸茫然,但见苏静瓷在里面,还是听话地立刻去了,苏静瓷来这两天,他总是能不出现就不出现,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走之前道:“闻哥,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你准备一下,我们要走了。”
闻铮言点了下头,随意地挥了挥手。
他关上门,见苏静瓷不知何时站了起来,靠在窗边闲散地看着他,闻铮言走过去指着门口道:“我已经让小林送回去了。”
苏静瓷“嗯。”了一声,闻铮言笑了,勾起他的下巴,暧昧地道:“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吃醋了?”
苏静瓷一双无波无澜地眼睛扫过去,缓缓道:“怎么,就许你吃我的醋,不许我吃你的醋了?”
“许许许,”闻铮言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就爱看你吃醋。”
然后随手把窗帘一拉,就把人按在窗上亲,苏静瓷顺从地张开嘴,任凭他纠缠,唇舌交缠间,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抵上了自己的小腹。
闻铮言放开了他,眼底一片暗流涌动,他喘了两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大家都是男人,谁还不知道谁了,便故作镇定地道:“我去下卫生间。”
却被苏静瓷拉住了衣角,那个人向后靠在窗上,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望着他,水红的唇动了动,轻轻询问:“我帮你,用手……好不好?”
闻铮言感觉心上的那根弦狠狠被人撩拨一下,欢喜得发疼。
他回过身,再次吻住了苏静瓷,与此同时,苏静瓷拉开了他的拉链。
闻铮言急切地吻着苏静瓷,从唇上离开后又去舔他的耳垂,从脖子一路噬咬下去,最后停留在锁骨,苏静瓷那里有一颗浅浅的小痣,像他幽潭般的锁骨里,困着的月亮,风一刮过,就冲他眨着眼睛。
苏静瓷闲着的那只手的手指始终插在他的发间,缓缓地安抚着他。
结束的时候,闻铮言埋在苏静瓷的颈间,重重地喘着气,他抬起头来,死死地盯住苏静瓷,恶狠狠地道:“苏静瓷,你这么撩拨我,就不怕我在这儿办了你吗?”
苏静瓷一下一下梳理着他的头发,并不说话。
两个人保持着这种极为亲密的姿态靠在窗上,谁也没有言语,谁也没有退缩,仿佛对峙一般,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这时小林在外面敲门“闻哥,剧组那边在催了,你好了吗?”
“来了!”
闻铮言没好气地答道,然后从苏静瓷身上起来,先把人带去卫生间各自清理了一下,然后才出去,走之前还丢给苏静瓷一个并不和善的眼神。
苏静瓷摇头,在穿衣镜前拉开领子看了看,脖子和锁骨上明显的红印全是闻铮言啃的,他甩了甩手上没擦干净的水渍,淡淡道:“真是好心没好报。”
第三十五章
由于是客串,戏份加起来也不过几十分钟,还是集中拍摄,苏静瓷只在剧组呆了一个多星期就杀青了。
他这段时间没有接戏,高逢义只给他安排了一些诸如杂志拍摄、代言广告拍摄以及访谈之类的零散工作,本来高逢义还有意给他接几个轻松些的综艺,但却被苏静瓷以不喜欢综艺拍摄方式为理由拒绝,高逢义也就没有勉强。
他从前做苏静瓷的经纪人,偶尔还会给他施加一些压力,让他接一些不喜欢但是又很有必要的工作,现在高逢义却完全不勉强他,除了接戏谈代言舆论把控之外基本什么都不管。
苏静瓷不爱被人跟在身边,他就连个助理都没塞给他,高逢义偶尔还调侃自己是全天下最没存在感的经纪人,唯一在舆论管理和公众形象经营方面十分谨慎,他不希望苏静瓷再重蹈从前的覆辙,被这些无谓的东西伤害。
与此同时,苏静瓷开始在汤妙的指导下,逐渐地减少抗抑郁药物的使用,循序渐进直到彻底停止服用。
苏静瓷杀青之后,闻铮言继续拍摄了十几天,整个剧组也随之杀青,他刚结束工作便被闻太太叫回去一起到临市探望生病的姨妈,回来之后叫家里厨师做了鸡丝粥,用保温壶装了便开车到苏静瓷这里。
他一到苏静瓷家里,就看到地上有一堆散落的杯子碎片,苏静瓷正埋头一片一片地把那些碎片捡起来放到掌心。
闻铮言连忙把东西放下,走过去拉开他的手,小心地把他手里的玻璃碎片都拿开扔掉,道:“傻了你?怎么还用手捡?”
他让苏静瓷坐下,自己拿扫帚把碎片扫干净了,然后倒了杯水给苏静瓷“怎么了?”
苏静瓷摇了摇头“没事,失手而已。”
闻铮言注意到桌子上散落的几片药片,嗓音沉了沉“你和我说实话。”
苏静瓷疲惫地用手按按眉心“就是刚刚忍不住想要找点药吃,一时气不过,把杯子摔了。”
闻铮言之前找心理咨询师了解过,长时间服用抗抑郁药物的人在停药之后在一段时间内产生戒断反应,比如失眠、焦虑、紧张、或者忍不住因为情绪波动重新去服用药物,但一般会慢慢在一两星期内自行缓解。
这是苏静瓷彻底停药的第二天,有这些反应也是很正常的,闻铮言不动声色地把药片装回盒子里扔到角落,把拿过来的保温壶打开,去拿了两个碗盛了粥,然后用勺子喂到他嘴边,哄道:“吃什么药啊,药这么难吃,咱们喝粥啊,这可是我特地让人给你做的,我陪你一起喝。”
苏静瓷勉强笑了一下,接过勺子“我自己来。”
闻铮言看着他笑,心里就不是滋味,他叹了口气“不想笑就别笑了,我又不是非要看你笑,”他捏了一下苏静瓷的脸“而且你笑不笑都好看。”
苏静瓷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把粥喝完,闻铮言才放了心,接下来的一天里,他几乎无时不刻不关注着苏静瓷,生怕他出什么差池,甚至晚上睡觉都梦到苏静瓷再次自杀,然后忽然惊醒。
闻铮言被噩梦吓得一身冷汗,急匆匆地起来,打开苏静瓷的房门,然而床上却空无一人。
他的心狠狠往下坠了一坠,又跑到卫生间,见里面也没有人,快步走到客厅的时候,忽然看到苏静瓷抱着膝盖,赤脚坐在靠近阳台的地上,微微仰着头。
客厅的窗帘没有拉上,有月光从窗外照射进来,落在他的身上,苏静瓷瘦削的背影显得脆弱无比,仿佛随时都会融化在月光里,再无踪迹。
闻铮言的心缓缓回到原位,随之而来是淡淡的疼痛。
他没有让苏静瓷站起来,而是坐到他身边,轻声问道:“想什么呢?有心事不准瞒着男朋友。”
苏静瓷回过头来,见是他,笑了一下,然后重新转过头去。
空气寂静半分钟,苏静瓷的声音缓缓响起,他说:“铮言,你知道我生病的这几年一直在思考什么吗?”
“什么?”
苏静瓷的声音依旧悦耳如泉水淙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是我?”
“我是一个同性恋,可是我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肖楠是我大学四年的朋友,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但是他却拿我和季琛的照片给媒体,季琛是我的那时的男友,他却可以在出事的时候毫不犹豫地舍弃我,演戏这么久,我自问没有演砸过一个角色,没有愧对过一个观众,可是他们却可以在不清楚事实真相的时候肆意指责我,就连我的父母,”
他顿了一下,声音已经哽咽,但还是继续下去了“他们也不要我了。”
闻铮言一直没有出声,心却像被钝刀割过一样疼。
就算是在他已经知道他的病之后,苏静瓷也从未对他说过这些话,从来没有抱怨过任何一个人,可是面对这样的事情,明明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落到朋友背叛,恋人离弃,事业被毁,被家人拒之门外的下场,谁又能够真的毫无怨怼呢。
他把苏静瓷揽在怀里,在他眉心轻轻落下一个吻,一字一顿,无比确定地道:“没有,你没有错。”
“但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错,所以你就更不能用这些事惩罚自己。”
苏静瓷平息了一下心绪,接着道:“所以我就总是钻牛角尖,一遍一遍地问自己这个问题,那时候我大量酗酒,抽烟,每天醉生梦死,因为只要我清醒着,就会陷在这个问题里出不来,以至于后来想,不如就不活着了吧,死了,就不用再面对这些了,反正这个世上我最留恋的,都舍我而去了。”
“但是现在我明白,这些都不是对错的问题,世上不是每一件事都有理由的,他只是发生了,发生了就要迈过去,就像我的病一样,生病了就要吃药和治疗,但凡我还有一点不甘心,想要向前走,就要迈出这一步,只要我努力一点,只是迈过去,把那些过去都抛在过去,我就还能走下去。”
闻铮言的眼角已经湿了,他一遍又一遍地吻着苏静瓷的头发“对,你迈过去了,你走过来了,苏静瓷,你做得很好,那些东西已经都留在了过去,他们不会再跟着你了。”
“不会再跟着我了……”
苏静瓷的手攥紧他的衣襟,忽然笑了一下“你说得对,是我赢了他们,我走过来了。”
半晌,他在闻铮言怀里摇了摇头“铮言,我本来,是最不愿意让你看到我这幅样子的。”
闻铮言摸摸他的脸“不,如果我连你最难过的时候都无法分担,我们在一起有什么意义?苏静瓷,你要知道,我们的人生以后还会有无数的坎坷,命运不会那么轻易地就让我们一直顺利,但是以后,每一次坎坷,我都会和你一起迈过去,我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苏静瓷轻轻点了一下头,道:“我也会陪着你的,铮言,我也会陪着你的。”
闻铮言把他抱了起来,轻轻放到床上,然后自己躺在他身边,盖好了被子,把人拥在怀里,在他耳边轻轻道:“睡吧,不会有噩梦了。”
苏静瓷在他怀里闭上眼,拥有了一夜无梦的睡眠。
之后每天晚上,闻铮言都会抱着他睡觉,苏静瓷原本睡眠非常轻,有人在他身边,他应该是很难入眠的,但不知为何,他在闻铮言身边,会很快就睡着,而且不会做噩梦,每天都很踏实。
苏静瓷的戒断反应持续了一个多星期就完全好了,过程中闻铮言始终陪在他身边,恰好半个月后汤妙从国外回来处理一些家里的事情,两个人便在汤妙朋友的咨询室里见了个面。
这个时候闻铮言已经进了新的剧组,是之前谈好的商业电影男主,不过这部电影拍摄地就在榕城及其周边,所以他但凡有时间就会开车到苏静瓷家,从苏静瓷处得知他要去见汤妙的时候,本来是想请假和他一切来的,却被苏静瓷阻止,说自己已经没事了,不要为此耽误工作。
结束咨询之后,汤妙送他出去,那时候正是下午四点钟,金色的阳光照在洁白的走廊上,汤妙说了再见之后又重新把人叫住,然后和他轻轻拥抱了一下,她拍了拍苏静瓷的背,笑着道:“你可一定要幸福啊。”
苏静瓷也笑了笑“我会努力的。”
她看着苏静瓷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身上披着淡淡的阳光。
几天之后,汤妙接到了闻铮言的电话,说希望能够和他见面聊一下,电话那边的人不住苦笑,说苏静瓷拦着自己不准见她,自己是从孟晓春那儿要来电话偷偷打来的。
汤妙对这个人苏静瓷的男友一直也非常好奇,她当然在电视或者网络上了解过这位红透半边天的演员——事实上她想看不见都不行,闻铮言的广告牌就挂在这个城市最显眼的地段。
但是她对于苏静瓷口中的那个闻铮言却是充满了好奇心,想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苏静瓷喜欢成这样。
gu903();为了方便,两人约见在闻铮言朋友开的那家文艺酒吧,白天的时候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汤妙先到了几分钟,没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男人从外面进来,坐在她对面道歉说今天市区有些堵车,不该让女士等着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