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虽说是养父女关系,但当时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亲密的谈话了。左自明或许是不擅长情感表达,又或许是经历的岁月太长、经历的生离死别太多,对于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看得很淡,总之在左晴的印象中,他比起一个父亲更接近首席,严厉而苛刻。
这也难免。左晴有时候会想,毕竟他是人类联盟中地位最无可撼动的英雄。
左自明当然是很忙的,所以突然在那天找了左晴时,左晴完全没想到他要说些什么,只以为是寻常的军事讨论。
那天晚上灯光昏黄,她身着全新的帅气军装,却喝上了左自明亲手泡的茶,出乎意料地听闻了一场秘辛,一个来自太多年前的往事。
聊天结束时她完全是浑浑噩噩的状态,就像是一直以来被灌输的信仰轰然崩塌,忠诚和敬佩也来得毫无意义。
这个夜晚,左自明在她心里的高大形象、完美的英雄事迹突然湮灭:他现在是个普通、甚至称得上有卑劣过去的人了。
左自明的语气很平淡,语速也十分和缓,昏暗灯下就像只在讲述一个最稀疏平常的故事。他没有问左晴的观点或者看法,甚至没有试探她的态度,讲完后只咳嗽几声说他要休息了,让左晴先回去。
那之后左晴的各种杂念交战已久,终于停留在一个事实:那些军功确确实实属于左自明,他虽是以这样的方式夺得地位,可那些战役是他切身实际指挥的。他将人类从堕落帝国和虫族的手中,成功带往了太空。
而且左自明对她有养育之恩,还把这样的秘密告诉了她。左晴非常确定这件事情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于是这秘密在左晴的心中压了很多年,左自明也再没提起,令她都快以为自己忘记这件事情了。
直到今天,左自明又一次提起这个往事。
见她的表情,左自明笑了:人老了,有时候确实想见见故人。
左晴向前迈了半步:绝对不行,上个和虫群结盟的人是邵于封,他是什么德性所有人都清楚!那些是异兽,只要进入了方舟就绝对停不下杀戮!不可能有例外!
说了你不了解顾钺,他敢豢养猛兽肯定就有控制的自信。左自明叹了一口气,你从小性子就倔,责任感强,这种事情上也绝对不会服输。但你们的战术方案是错的。
左晴的一块面部肌肉微微跳动,完全抑制不住激动,将所谓军人的克制和冷静完全抛在身后:您您已经那么多年没和他相处过了,怎么会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到时候、到时候他上了方舟肯定会来找您,那么危险的叛徒怎么可能会好好和您谈话?!
他是来杀我的,对这点我没有任何其他的幻想,我已经过了这个年龄了。左自明经历了一串剧烈的咳嗽,缓过来后以极慢的、虚弱的语速和左晴解释,前所未有地有耐心,我虽然不再了解顾钺,但冲着之前黑斗篷事件,他还有顾家人的坚守和身为人类的良善,这点和在地球时没变,当时他就是所有战士的模范。
他或许会顾虑直接进攻将伤到太多战士,而停下这次的进军,但我们的力量已经远远不够,只要方舟还在漂泊,他们终归有天有机可趁。左自明有些累了,撑着拐杖重新坐回椅子上,他们一个天赋凛然一个凶残好战,都在生命里最黄金的时期。与其用尽所有力量去常年防守他们,还不如我就这样和他对峙一次,太多年了,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他再次咳嗽几声,这次肺部传出的浊音更重,旁边医护机器人给他送上些纸张与药,在左晴没看见的地方他用纸擦干净咳出来的血。
随后他抬眼,以嘶哑嗓音说:传我命令,只把虫群阻拦在完全范围外,顾钺的舰队不要阻拦,让他来找我。
左晴神色大变,还要开口辩驳什么,左自明已经挥挥手让她退下。
身着白衣的数个医护人员到来,将要把左自明接回病房内化疗,接下来会是长时间的静养。他的病情正在迅速恶化,逃避了数百年的死亡阴影终归还是如影随形,时间渴望以利剑般贯穿他的头颅。
左晴最后只能听到,他似有似乎的叹息声:如果真的有永生
他离开了。左晴在原地站了一会,转身离开。
走廊里的灯很明亮,空无一人,只有她军靴踏过地面的声响。
在漫长的走廊里她越走越快,迅速计量着所有方案的可能性:左自明很信任她,而他眼下身体虚弱等待治疗,代表了她有很多机会。
很多可以改变结局的机会。
于是杀气和一抹坚决爬上了眉间,她打开通讯频道冷声说:传首席命令,全副武装,不惜一切代价歼灭虫族和叛徒。
是的,首席已经肯批。现在我授权你们使用歼星武器。
黑色的长尾首先动了动,鳞片在床上摩擦发出窸窣声响。顾九嵘睁开眼睛,虫群意识立马将所有的情况汇报给他:一切都进行得井井有条,它们随时可以开战,吞噬掉所有对手。
此时离幻境破开已过了一年,他们不断积攒着力量准备回到方舟,进行最后的复仇,了却多年前的恩怨。
再之后便真的是天高云阔,星海等待着他们的探索。
顾钺这个时候和平时一样,已经在书房里头研究战术。顾九嵘知道他想做什么,无非是找到最保险的方法迅速毁掉飞船的动力源,令它们失去反抗能力,尽可能在伤亡降到最低的情况下登陆方舟。
这点在真实的战斗中实在太难以实现,需要绝对压倒性的力量和绝对的谨慎,才能在局势不被反转的情况下坚持这种原则否则这种原则只会致命,顾钺当然清楚这点。
所以他们拖到了今天还没有开始正式进攻,不然早在几个月前他们的力量就足够撕碎防守力量薄弱、资源短缺的方舟舰队。
这种仁慈在虫族眼中是无意义的,但顾九嵘知道顾钺不可能背弃原则,并乐于为顾钺违背本能来实现他的目标。
于是顾九嵘和前几日一般,盘膝坐在顾钺身边看他在屏幕上写写画画,不断模拟着战术。这次顾钺用了矮些的桌子,坐在地上,手边放了两杯泡好的茶,一杯特意泡淡了些迎合顾九嵘的口味。
顾九嵘看了一会那些枯燥的数据就失去了兴趣,尾巴无聊地摇来摇去,又不想离开顾钺太远,于是打开终端开始打游戏。打着打着他就枕到顾钺腿上去了,顾钺瞥了他一眼:你不帮忙还来影响我。
我要帮也是帮倒忙。顾九嵘举着终端在玩。
很快舰队和之前一样,又死在了虫海里,爆炸的火光中游戏结束,他气到把终端丢到了旁边,然后无聊地盯着顾钺看了几分钟。
顾钺:你这又是干什么?乖,打游戏去。
顾九嵘撑着身子,从顾钺双臂间钻了上来:我无聊,你挠挠我下巴。
我要看战术,待会挠。
别看了,先和我玩一会吧。顾九嵘拿尾巴蹭他,眼睛亮亮的。
视野都被遮蔽了,这从来是种分外有效的骚扰方式。顾钺于是被迫放弃在屏幕上推算,挠了挠顾九嵘的下巴,听到了满意的呼噜声。
顾九嵘坐在顾钺怀里半眯着眼,舒舒服服地享受这种待遇,顺便蹭着味道。顾钺说:从很久以前我就觉得,养你像养了什么大型动物。
嗯难道不是吗?顾九嵘的尾巴尖摆了摆,舒服到不想回话。
顾钺捏捏他的脸:只要不喝牛奶,还是挺可爱的。
顾九嵘刚要回话,突然神色微变:有艘小型星舰正在接近。
虫族立马翻涌着向前,准备阻拦来者。那只是一艘小小的单人舰船,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威胁。
但是几秒钟过后顾钺的终端响了,是许久无人说话的、只属于黑斗篷的频道。叶正青的声音从其中传来,他说:顾先生我能和你谈谈吗?
单人舰船毫无畏惧地径直迎向了虫群,好似笃定不会被它们攻击,尽管只要几只虫族就能将它撕得粉碎。
关于这些天发生过的事情,我只是想要从你口中要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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