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越沉脸色有些难看,见他竟跟梁依童乘坐一辆马车,他的神情更是难看了几分。恰好微风拂过,窗帘的一角微微掀起,他分明瞧到梁依童瞧见豫王上来后,眼睛亮了一下,竟是从对面站起,直接坐在了男人身旁。
那一瞬间,梁越沉脸色黑得犹如锅底。
豫王上车后神情才缓和了些,他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让人吩咐一下侍卫长,所有的侍卫排好轮休时间后,若无特殊情况,不允许擅自调换,每十五日轮休半天改成每一个月轮休一日,他再根据梁越沉的休息时间,让自家小姑娘也休息一日,完美地将两人错开。
梁依童挨着他坐下后,才道:“王爷,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豫王自然不可能跟她提起梁越沉的图谋不轨,随口解释道:“没什么,朝堂上一点小事,已经解决了,谈不上忧心。”
梁依童哦了一声,本来还想替他排忧解难,见是朝堂上的事,便没有多问,豫王则看向了她的手腕,瞧到她手上的菩提子时,他直接捉住了小姑娘白皙的手腕,“谁送的?”
她出门时,并未佩戴什么东西,不过来了一趟韩国公府,手上竟多了一串东西,偏偏刚刚又是跟梁越沉一起出来的,哪怕心中清楚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梁越沉,更不可能跟外男私相授受,瞧到菩提珠时,他的眉头还是下意识蹙了起来。
男人的手似铁钳紧紧捉住了她,虽然捏得她有一点点疼,梁依童却没有挣扎,而是耐心回道:“是老夫人今日送给我的,还给了一对玉镯,说是补的昨日的生辰礼,是不是很贵重?我说了不要的,她却板起了脸,非要让我收下,怕再拒绝伤了感情,我就收下了,本想着等她生辰时,我也多送她一些东西,王爷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豫王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这才松开小姑娘纤细的皓腕,他低声道:“没事,她怎么知道你的生辰?”
梁依童摇头,“不知道,我明明没有跟旁人提起我的生辰,按理说,她应该不知道才对,难道是知晓我的身份了?毕竟我用的还是之前的名字。”
梁依童只是梁府的庶女,之前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宋氏也从未带她出门交际过,根本没几人知道她的闺名,梁老夫人应该不知道她的身份才对。
豫王总觉得这事跟梁越沉脱不了干系。
他又打开紫檀木盒,瞧了一下这对玉镯,这玉镯是最上等的帝王绿,哪怕是梁老夫人这等身份,也未必有几样,她却舍得送给梁依童,如果只是单纯的喜欢她,送一对翡翠玉佩就足够了,送帝王绿多少有些贵重,难道她已经知晓了梁越沉的心思?是将这小姑娘当成了孙媳妇才帮梁越沉笼络人?
豫王拧了拧眉,心中记下了此事,他不动声色地询问着梁依童,“梁老爷子提起你生辰的事没?”
梁依童摇头,“没有,只有老夫人提了此事。”
豫王却多了个心眼,老爷子是孩子心性,脾气虽怪,待人却极为赤诚,若是知晓梁依童的生辰,不可能提都不提,这就说明,梁老夫人是在她作画时,方知晓了她的生辰,还没来得及跟老爷子说,考虑到梁越沉的出现,豫王想不怀疑什么都难。
他低声道:“先将这菩提子摘下来吧。”
梁依童虽不清楚他为何让摘,对他却极为信任,闻言便乖乖摘了下来,摘完才问了一句,“王爷,有何不妥吗?”
“我先查一下吧,确定无碍,你再戴。”
梁依童点了点头,回到豫王府,豫王就让人查了一下梁越沉最近的动静,重点放在了所搜寻的东西上,结果第二日晚上,暗卫就查到了消息,说这串佛珠,正是梁越沉寻来的,也是他交给的老夫人,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却没人听到,当时老夫人屏退了丫鬟,丫鬟们只瞧到他将佛珠给了老夫人。
豫王当时神色便有些难看,他拿起佛珠递给了萧岺,让他亲自往寿安堂跑了一趟。
见萧岺过来时,梁老夫人还有些惊讶,“萧护卫来寿安堂,所为何事?”
萧岺将菩提子取了出来,恭敬地放在了书案上,道:“这是我们王爷命属下交给老夫人的,王爷说您对梁姑娘的一片喜爱,他皆瞧在眼中,玉镯收下也就罢了,这菩提子若要收下,却是有些不妥,老夫人还是将菩提子物归原主吧。”
这句物归原主令老夫人着实愣了一下,萧岺却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机会,说完就笑眯眯道:“属下还有事,就不多留了。”
他说完就拱了拱手,欲要离开,梁老夫人也不好过多追问,连忙让丫鬟送他出了府。
豫王并未告诉梁依童菩提子是梁越沉所送的,他又让人寻了一串菩提子,自己给小姑娘戴到了手上。
谁料她竟眼尖的很,竟是发现了不同,这串菩提子大小很是均匀,珠子要小一丁点,多了一颗菩提子,她眨了眨眼,“王爷,怎么多了一颗?不是上一串了吗?”
豫王只得解释了一下,“这千眼菩提很是罕见,长期佩戴对身体颇有益处,整个大夏朝都没有几件,老夫人送你上等的翡翠也就罢了,菩提子收下却有些不妥,不若留给她自己带,我便让萧岺还给了她。”
梁依童眨了眨眼,见豫王不让她收老夫人的,自己却给她找了一串,心中也说不上什么滋味,“这么贵重的东西,王爷还是自己戴吧。”
她说着就摘了下来,想给他戴上,豫王却道:“听话。”
这两个字却比什么都管用,梁依童小脸微微皱了皱,最终却还是乖乖戴了上去,没再跟他客气。
她也说不上心中什么滋味,眼窝都有些发酸,见豫王正垂眸看着她,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竟是再次道:“哥哥,你怎么这么好啊?”
豫王捏了一下她的小脸,啧了一声,“少喊哥哥,不然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
梁依童才不后悔。
梁府一连两日都显得死气沉沉的。
宋氏那日咳完血,就晕了过去,郎中扎了她几针,她才悠悠转醒。醒来后,她才想到肯定是小芹背叛了她,然而再想找小芹时,却已经找不到她的身影了,她自然不知道,梁依童直接收留了小芹,让她和她娘一起去了豫王的庄子里。
有豫王的人照料着,宋氏再想寻到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宋氏找不到小芹,又派小厮往她家中去了一趟,这才发现,她母亲早就被人劫走了,那位盯着小芹母亲的小厮也失去了踪迹。
宋氏不仅折损了奴才,头发也没了,一闭上眼就会想起被群蛇缠绕的感觉,她几乎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倾家荡产也想除掉梁依童。
经此一遭,她身体都不如之前了,睡觉时也总是做噩梦,不仅会尖叫着惊醒,醒后一提起梁依茜就会掉眼泪,整个人都有些疯癫,赵嬷嬷极为心疼她,忍不住去寻了梁依茜一趟。
梁依茜如今已经成了二当家的人,她一心想嫁宋尘康,又哪里瞧得上土匪,虽然刚开始被土匪糟蹋时,她甚至想过一死了之,不过是不甘心,才苟且活了下来。
得知梁依童是将计就计才算计的她后,她不仅恨梁依童,甚至恨宋氏,觉得她但凡谨慎些,事情就不会报应到她头上,赵嬷嬷跑来寻她时,她见都没见。
赵嬷嬷跪在门口,死死哀求道:“姑娘,夫人辛辛苦苦将您养大,您总不能不认她这个娘啊!她为了给您报仇,才给四姑娘送了一份礼,四姑娘却加倍报复在了夫人身上。她如今大病了一场,整宿的做噩梦,想起您就忍不住哭,眼睛都哭红了。姑娘若恨就恨奴婢吧,是奴婢没有办好事情,才累得姑娘走到这一步,求求姑娘见夫人一面吧,您若不去,我怕夫人就此疯魔啊。”
她哭得梁依茜心烦极了,她总算走了出来,目光却好似淬着冰,“她是将我养大不假,却也是她毁了我,我恨你又有什么用?你给我滚,以后都别来烦我,她为了面子,将我送给土匪时,我就再也不是她的女儿了。”
她说完,就让人将赵嬷嬷轰走了,赵嬷嬷走后,梁依茜却对着镜子照了半晌,她跟梁依童其实也有两分相似,她们俩的唇和下巴都随了爹爹,她固然恨宋氏,更恨的却是梁依童,她才是那个真正毁了她的人,梁依茜越看越恼,直接拿起桌子上的花瓶将镜子砸碎了。
此时,梁依童却在给豫王做衣服,随着天气的变冷,她打算再给豫王做一件貂毛大氅,她整整做了好几日,才做好。
不知不觉就快过年了,梁依童总觉得最近几日,豫王望着她的眼神都有些古怪,时常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她追问起来时,他却说没什么,虽然奇怪了些,心情反倒很好的样子,有一日竟还捏着她的脸蛋,道:“过了年,就又长一岁了。”
梁依童有些摸不着头脑,又长一岁怎么了?
第51章
小年前一日,下了今年第一场雪,鹅毛大雪下得很大,一上午,地上就覆盖了厚厚的一层,梁依童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心情也开阔了起来。
上午,豫王入了皇宫,她无须研墨,忽地来了作画的兴致,便画了一幅雪景图。比起人物,她果然更擅长画景物,画中飞扬的雪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无一不透着一股神圣感。
梁依童画完,自己都喜欢的不得了,她将画搁在书案上晾了一会儿,正打算趴在豫王书桌上,临摹一下字帖时,突然听到一个清朗的男声悠悠传了过来,“你家王爷不在吗?”
梁依童一抬头,才发现门口竟是多了个人,男人一袭雪白色锦衣,肩头落了不少雪,若非眼眸漆黑,红唇鲜艳,整个人都快与白雪融在了一起,竟是傅鸣卓。
梁依童福了福身,问了好,方道:“王爷有事尚未归来,兴许下午就回来了,傅公子寻王爷可是有什么要事?”
见豫王不在,傅鸣卓眉头微微蹙了下,这段时间,梁依童见过他好几次,他平日里总是懒洋洋的,甚少有这副凝重的神情。
梁依童不由多瞧了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手中还拿着一个画卷。画卷上也落了白雪,雪化作了水,还打湿了些许画卷。
傅鸣卓摇了摇头,转身就想走,走到一半却又转过了身,他抖了抖画卷,将雪抖掉后,就将画卷展开放在了豫王的书桌上,对梁依童道:“画中的女子可是郑晓雅?”
梁依童凑近看了一眼,画中的女子明眸皓齿,五官娇俏,正是郑晓雅十四、五岁的模样,梁依童眨了下眼,没有直接回答:“你哪来的画像?”
见她分明认识画中的女子,傅鸣卓神色有些凝重,竟是再次问道:“她当真是郑晓雅?”
梁依童总觉得他脸色有些难看,一时也不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我也不知道,我整日待在王府,所认识的人实在有限。”
傅鸣卓淡淡扫了她一眼,因没什么情绪,竟给人一种浓重的压迫感,梁依童莫名有些心虚,率先移开了目光,傅鸣卓拿着画就走了。
他走后,梁依童有些不放心,思索了一下,还是打算去云苑一趟,将此事跟郑晓雅说一说,见雪稍微小了些,她便没撑伞,只是带了个斗篷。
她过来时,才发现清荷竟在门口守着,这么大的雪,她缩在风口处,整个人都显得可怜巴巴的,瞧到梁依童竟来了,她眸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即又有些惊慌,眼睛都下意识瞪圆了些,“梁、梁姑娘,你怎么来了?”
梁依童笑眯眯道:“寻你家姑娘有些事。”
梁依童早就跟郑晓雅熟悉了起来,也没有让清荷通报的意思,她抖了一下斗篷上的雪,就上前了一步,打算进去,谁料,清荷竟双手一展,挡在了她跟前,“不、不成,你、你现在不能进去。”
瞧到她紧张的神情,梁依童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不许我进去?”
梁依童扫了一眼房内,想到傅鸣卓刚刚的异样,眼神微微有些古怪,难道傅鸣卓跟郑晓雅……
她正猜测着,就见室内传来了郑晓雅的声音,她对清荷道:“清荷不许无礼,让梁妹妹进来吧。”
清荷神情有些纠结,似是想说点什么,最终她也只是躬身道:“梁姑娘请。”
梁依童便绕过清荷走了进来,谁料傅鸣卓竟果真来了这儿,男人就立在书桌旁,已经展开了面前的画卷,他正盯着郑晓雅,冷声道:“我再问最后一次,你究竟认不认识我哥?”
郑晓雅神情淡然,声音也显得有些清冷,“我说了不认识,光天化日之下,公子就擅自闯入女子的闺房,恐怕有所不妥吧?”
傅鸣卓冷笑了一下,“你骗鬼呢,你若不认识我哥,你的丫鬟瞧见我,会连忙紧张地将我领进来?还守在门口帮着把风?操作可真够娴熟的!”
他与兄长是双生子,长相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刚刚特意沉下了脸,伪装成了兄长的气质,她的丫鬟分明认识他哥,不仅认识,应该还很是熟悉,以丫鬟的反应,说不准他哥还过来见过她。
他偏偏又在他哥的住处翻到了她的画像。
两年前傅鸣峻自请离开京城,跑去山东任职时,家人根本猜不透他为何要走,傅鸣卓如今却算是明白了原因,他调走时,她才刚被太后赏给豫王没多久。
见他咄咄逼人,郑晓雅也有些恼了,冷声道:“骗你又怎样?我认不认识他,与你何干?你是以什么立场跑来审问的?女子的闺房也敢闯,这里是豫王府,不是你家的后院!还望公子认清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