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
“卧槽!老四你快让她闭嘴!”
……
阮宁摇了摇头,踏进膳房。
阿四已经将早膳摆好了。
庵里食物简单,粥和包子。
老尼姑慈眉善目慢悠悠咬着,听着外面吵闹声偶尔笑笑。
没一会儿,阿大提溜着哭红了眼睛的修竹进来,将她放到她的位子上。
“喂,老尼姑,昨晚官差来干什么?”
“明日起你们自可离去。我们要搬走了。”阮宁道。
“什么?!”
“不行!你们上哪儿去?大爷我给你当了半年杂役,本还没收回,你想走就走?想得美。”
“你想要什么?”阮宁声音冷淡。
阿大黑着脸:“你个连客栈都住不起,只能住庙里的穷光蛋有什么?我不管,大丈夫面子比天还重,你打了我的脸,大爷我没打回来之前,休想甩掉我们。”
阮宁将目光从粥里收回,淡淡看着阿大。
那眼神,跟看个智障似的。
阿大感觉自己被冒犯到,气得脸色通红。
“就这样,我是告知,并非向你寻求意见。明日随你们,官府不允许庵里有人居住,不想被抓,明日便离开。”
阿大狠狠咬了一大口包子,修竹学他的样子嗷呜一口咬下去,只咬到一个小褶子,她郁闷地瞪着阿大。
“看什么看!”
修竹被吓得眼眶又发红。
阮宁:“想挨揍?”
阿大闭嘴。
老尼姑笑眯眯道:“诸位施主本心向善,回去好好种地,莫要再做强盗了。”
“闭嘴!”阿大出去时将门摔得震天响,院子里传来其他几人担心的询问声,被阿大一声吼得闭嘴了。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阿弥陀佛。”
用过膳后,阮宁在院中练剑,老尼姑收拾行囊,修竹磕磕绊绊在她屁股后跟来跟去。
院中一脚,阿大四人鬼鬼祟祟凑在一块,不知在商量些什么。
第二天,阮宁轻装简从,扛着修竹下山。
阿大四人委委屈屈抬着老尼姑的行囊,山下有早已等候的马车。
阮宁将修竹放进车中跟老尼姑道了一声:“后会有期。”
“施主一路保重,阿弥陀佛。”
“驾——”
车夫扬起马鞭,刺眼的阳光照在雪地上,车轮碾过雪地,发出沉闷的声音,积雪中压出两道深深的辙印。
阮宁收回视线,将手中包裹扔给阿大几人:“付你们的劳役费。若是再做坏事被我抓到,可没有劳役这么简单。”
说完,她脚尖轻点,身形化为一片孤帆,乘风而行,缥缈如云,几个纵身间便消失在视野中。
“老大?”
“愣着做什么?快追!”
“嗷!”
阮宁很久没有耗费这么多内力赶路。
山河大地一担装,四大皆空相。
她的脚下是厚厚冰雪,耳边长风呼啸;长河落日将她的脸映成橘红,无尽星火闪耀其中。
一股快意自胸中直抒而出,令她浑身每一处都如同被阳光浸透。
这股久违的自由之感令她叹了口气,精致眉眼间仿佛冰雪融化,缓缓露出一抹笑容。
风停了,她立在晨曦中,轻轻呼出一口气。
寒霜凝在阮宁的眉宇和睫毛上,鼻头微红,漆黑的眼睛里有一抹光。
她抬头看着山上庵门,踏步而行,衣摆在风中烈烈作响。
“笃笃笃——”
阮宁伸出细白的手,握住门上铁环,轻轻叩响。
“吱呀——”一个小尼姑探头一瞧,倒吸一口气,“这,这位女施主,有何贵干?”
阮宁行了个佛礼:“想在贵庵借住一些时日,不知可方便?”
“这——”
“自会奉上香油钱。”
小尼姑脸色通红,看着她那张脸,眉目间闪过焦急,使劲推她:“施主,本庵禅房有限,并无空余,施主请回吧。”
阮宁瞧见她神色有异,眉头一蹙。
“怡静,什么人?”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怡静脸色一白,忙站到一边:“师,师父,一位过路人。”
那老尼姑看见阮宁的脸,似是怔了怔,接着道:“施主可是要借住?”
怡静狠狠握紧了手。
“是。”阮宁道,“看来贵庵不便,如此我另寻他处便是。”
“都是小尼姑怕生人,我们这小庵平日里没见过什么人,施主别见怪。请跟我来吧。”
阮宁瞧她慈眉善目,心想先住几日再说。
她将目光移到怡静脸上,小尼姑忙慌张地低下头,脸色通红。
对于自己这张脸,阮宁也觉得有些招摇,偏她不会易容,只能随意些。好在她一身武功,并不在意。
她跟着老尼姑进去,发现这座庙庵比青峰庵气派一些。
大殿颇有气势,弥勒佛笑眯眯的,佛像足有屋顶高,庵里供奉的佛不多,都是常见的那些,僧人们都住在后院禅房,主持单独开了一个院子。
“施主便在这里住着吧。平日里我们在讲经堂做功课,施主请自便。”老尼姑将她领到禅房。
房间干干净净,有一股隐隐约约的檀香味。
“多谢主持。”阮宁道。
这间房通向后山,若她想练剑,也很方便。
“阿弥陀佛,午时我会命人将膳食送来。”
阮宁行了个佛礼,将主持送了出去。
小尼姑怡静回头瞧了她一眼,察觉阮宁视线,慌慌张张转过去,跟在老尼姑身后,消失在竹林间。
阮宁盘膝坐在榻上,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她一路消耗掉的内力,几句话的功夫,又丰盈起来。
就在她闭目养神之时,突然听到鬼鬼祟祟的脚步声自屋后靠近。
她睁开眼睛,静静等着。
从进入这座庙庵起,她就感觉到暗中有些视线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她。
那些视线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打量,跟主持所说庵中尼姑怕生人对得上。
但她隐隐觉得有一股违和感,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主持和怡静目光清明,除了有一丝苦闷,看得出不是坏人。
可能遇到了难解之事。
阮宁起身,脚步踏在地上,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不像靠近她后窗那个,她已经听出是怡静的脚步声。
她站在窗户旁,看着窗户被人轻轻掀开一道缝隙,随即一张纸条塞了进来。
阮宁突然出声:“什么人?”
怡静吓得脸色发白,撒腿就跑。
阮宁开窗,只看到一片衣角转过竹林。
她弯腰捡起纸条,展开来。
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列字:“戌时后不可点灯,听到任何声音都不可开门!”
阮宁眼里若有所思。
午膳时,一位面生的尼姑给她送了素斋。
很丰富,让她有些诧异。
尼姑有些腼腆,眼睛很漂亮,脸色通红:“施,施主,有何需要你叫我就行,我叫怡秋。”说着,双手不安地在衣摆上绞着。
“多谢怡秋师父。”阮宁道。她看得出这位师父很紧张,再次印证了主持的话。她们好像真的很怕生人。
“无事无事,我一会来收拾。”说完,人慌慌张张跑出去了。
太奇怪了。
食盒里足足装了五盘菜,小葱拌豆腐,清炒茭白,百合莲子粥,清蒸茄子,栗子煲。
每一样都很精致,看得出很用心。
她想是怡秋做的。
虽然是素斋,但是鲜味十足,色泽清透,茭白鲜嫩,百合香甜,茄子软糯,冬日里能有这么多菜色,很不容易。
菜是没有问题的,就是尼姑们的态度让她有些疑虑。
可惜附近只这座庵,她有些累了。
权且休息一晚,水来将挡,兵来土掩。
这些尼姑看起来实在不像坏人,一个个都很胆小,别人欺负她们还差不多。
庵中非常安静,甚至就连尼姑们诵经的声音也听不见。
晚膳仍是怡秋送来,跟午膳一样丰盛。
怡秋有些慌张,收碗筷时将一只碗砸落地上。
阮宁要帮她捡,她吓了一跳,抱起食盒便跑了。
夜幕黑了下来,阮宁盘膝坐在榻上,静静等着。
怡静说晚上不要开门,若有事发生,应该在晚上了。
第60章060
060
戌时一过,外面果真有火光亮了起来,将整座明月庵照得煌煌如昼,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喧哗。
明显有外人进来。
联想到白日里主持们面上的担忧之色,恐怕来者不善。
阮宁静静细听了会儿,起身将窗户打开,悄无声息消失在夜色中。
她循着火光来到诵经堂,悄悄伏在屋檐上,视线往下看去。
大堂之中两伙人呈对峙之势。
一方是以主持为首的尼姑。
另一方以一面色虚浮的锦衣公子哥为首。
对方来势汹汹,身后兵丁随从凶悍蛮横,杀气腾腾。
“将怡秋小美人给爷交出来,不然,我把你们这明月庵砸了。”
阮宁白日里只见到怡静和怡秋,没想到明月庵有数十尼姑。
只是这会个个面色惨白,跪在佛像前紧闭着眼睛,拨动手中珠串不停地念经。
她们中间围着的,正是怡秋。
“畜生,佛祖在上,你就不怕报应么!”主持气得浑身发抖,一字一句用力至极。
“老尼姑,都一把老骨头了,最好是识相点!那怡秋本就是小爷看上的,以为出家就没事了?告诉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把这贱人逮回去!乖乖过来,不然……信不信我将这些尼姑都杀光!”
“畜生!怡秋已皈依佛门,乃佛门弟子,岂能容你羞辱!”
阮宁扫了眼吓得发抖的怡秋,白日里没注意,这才发现,怡秋五官出色,体态风流,偏偏有双极为纯真的眼睛。
媚态与天真浑然一体。性子又极为胆小。
那满脸虚浮的公子姓梁,看架势,跟一方诸侯郡守少不了关系,不然也不会如此嚣张。
老尼姑挡在前面,被他一脚踢开,怡秋被他捏着脖子,宛如一条濒死的鱼。
这些尼姑们怎么会是那些壮汉对手,转眼间便被绑了起来扔到一边。
怡秋浑身簌簌发抖,垂死挣扎。只是她那些拳脚落在贼人身上,丝毫不起作用。
“敢给我逃,以为逃了就没事了?”姓梁的目光阴沉,“你不是喜欢佛祖么?喜欢当尼姑是不是?我教你当个够!”
“啊——”
怡秋被摔出去,眼看要撞在柱子上。
阮宁手腕翻转,挥出一股内力,阻挡她的落势,让她轻轻落下。
那些家丁将灯油泼在尼姑们身上,引来阵阵惊叫。
阮宁面色冷了下来。这些人竟狠毒至此,想将十几个人活活烧死。
怡秋没有受伤,这点异动却引起姓梁的警惕,他身旁武者面色严峻,浑身威压释放,轰然炸开,将一殿丝毫不会武的尼姑压得趴在地上,脸色惨白,手脚发抖。
武者的威慑对寻常人伤害很大,轻则损伤肺腑,重则一命呜呼。
武者不对普通人动用内力是基本常识。
此人嚣张至极,丝毫不把这些人当人。
对付阮宁的威压震在普通人身上,后果可想而知。阮宁轻飘飘挥出一掌,将这些压力散去。
“什么人!”武者猛地向阮宁方向挥出一掌,震碎了屋顶!
对方不费吹灰之力便化解了他这一招,武者脸色难看。
姓梁的面色沉了下去:“缩头缩尾,见不得人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出来。”
阮宁深深看了眼在梁全示意下将火把扔出去的家丁,长剑斜劈过去,冰霜冻结了火焰,家丁被剑气划伤,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砰一声撞在地上。
梁全脸色一变:“谁!”
武者拔出长剑,目光紧紧盯着剑气划出的地方,喉咙紧张地咽了下。
这样的剑招,是个高手。
他眼皮跳了一下,浑身肌肉紧绷起来。
“沙”“沙”“沙”——
是衣摆摩擦的声音。
来自背后!
梁全和武者猛地转身。
主持眸子里亮光一闪而过。
怡静呆呆地看着门口。
众尼姑怔住了。
当看到人的那一刻,梁全脸上表情僵住,目光渐渐痴迷:“美人。”
他身旁武者虽怔了一瞬,却很快反应过来此人危险!
忙捂住梁公子的眼睛,警惕地看着阮宁,浑身蓄势待发:“你是何人?我们乃领州郡守府之人,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他试图以身份吓退对方。
在领州郡,梁公子横着走,这个名头是他最大的保障。
阮宁面无表情:“此乃佛家清净之地,不由你们放肆,立刻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武者额角青筋跳动。他将全副心神放在阮宁身上,竟让梁全抓到机会从他手上挣脱。
“美人!你跟我走吧,我爹是郡守,在领州郡,所有人都要听我的,只要你跟我回去,想要什么我都给你!这破庵你想怎么样便怎么样,如何?”
说着,他满目痴迷冲着阮宁靠近,身后武者心惊胆战,刚要出手,阮宁快他一步,一掌轻飘飘挥出去,将人击飞。
“找死。”声音冰冷。
“砰——”
梁全喷出一口血来,还不知死活痴痴望着阮宁方向:“跟我回去,我以妻位相聘。”这样的人间绝色,叫他拿什么换,他都愿意。
那一颦一蹙,冷冰冰的样子也让他心神颤动。
阮宁眉眼含霜,身上杀气溢了出来。
武者一看不好,先发制人,剑招狠辣,出手快若闪电!
他虽看不出阮宁深浅,但凭她年纪,也猜得出顶多跟他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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