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语惜闻言又怒道:“你倒是借口多。我几日前问你盛明珠可有异动,你说她什么动静也没有?若真是什么也没发生,她怎会突然为紫韵那贱婢出头!”
春蝉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当下便有些委屈道:“奴婢只是不知当说不当说。”
“有什么不当说的?快说!”
“是,似是萤萱小姐在郡主面前说了什么,萤萱小姐离开后,郡主便有些恼怒,似是那天后郡主便对萤萱小姐和王妃您生了些嫌隙。”
“萤萱?她说了什么?”
“奴婢不知。”
“没用的东西,下去吧,以后有什么事第一时间来报!”
苏语惜打发了春蝉,越想越担心,自己女儿的心机城府她是了解的,如果被激怒了,倒是真有可能在明珠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她现在担心的,是女儿有没有把黄生的事说漏嘴。不然,盛明珠今天怎么突然拿黄生来威胁自己?
在房内来回踱步几圈,她还是按捺不住,决定去萤萱的房间问问。
盛萤萱刚刚睡下,就被她吵了起来,颇有些不耐:“母亲,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苏语惜把今天的事简略复述了一遍,又责问道:“你对盛明珠说了什么?有没有透露咱们想撮合她和黄瑜的计划?”
“母亲,我只是按照你的吩咐在她面前说了些黄瑜的好话,其他的绝对没有多说。”萤萱有些委屈。
苏语惜仍是怀疑是她说漏了什么,但看自己这个傻女儿什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不舍得继续苛责,只得叮嘱她最近少去盛明珠面前晃悠。
第二天,明珠正用着早膳,盛萤萱就闯了进来。
她昨晚翻来覆去想了一晚,虽然母亲告诉了她昨天发生的事还叮嘱她最近少去明珠的院子,但这些年间形成的刻板印象是很难消除的,在她心里盛明珠仍是那个愚昧无知的形象,因此并没把明珠放在眼里。
一进门,她的眼神便被桌上的珊瑚摆件吸引了过去。她出身王府,好东西自是见过不少,但还没见过这么大一株红珊瑚,通体晶莹火红,不带半分杂色。
她顿时觉得父王真是偏心,这种好东西只给姐姐不给自己。又想起昨天因为盛明珠被母妃责问之事,暗自下决心要把这珊瑚弄到手:“姐,你这株珊瑚好漂亮啊,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红珊瑚。”
“那就多看两眼,你以后也未必还能看到这么好看的珊瑚了。”
盛萤萱被噎了一下,心里暗骂了明珠一句,又问:“姐,能不能放我屋里摆两天,我见了这珊瑚便心生欢喜,忍不住想多看看呢。”说是摆两天,到手了她当然不打算再还回去了。
“想多看看有何难,来人,给萤萱小姐搬个椅子,正对着珊瑚,就让她坐在那里看。”
盛萤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盛明珠一向大方,再好看的珠宝只要萤萱想要,她一向随手就给。
盛萤萱握紧拳头,看看明珠慢条斯理地继续用膳,完全没有继续搭理自己的意思。只觉得自己被明珠羞辱了。同是盛王府的女儿,凭什么明珠能羞辱自己?就因为她是郡主而自己没有任何封号?而现在,父王竟还这般偏心明珠,连这么好的摆件都只给她一个人,她越想越气……又想到明珠以往对其他珠宝都不甚在意,却不肯给自己这株珊瑚,想必是很喜欢这红珊瑚了?能毁掉明珠在意之物的想法越来越吸引她,终于她忍不住,装作没站稳的样子,向那株珊瑚倒了过去。
珊瑚碎了一地,萤萱不顾自己被磕痛了的腰,得意地看向明珠。却见明珠丝毫没有心爱之物被毁的恼火,只淡淡吩咐丫鬟:“紫韵,你去看看父王是否在府中,若在,便请他过来一趟。”
“姐,你不是吧,我不小心撞到你一个摆件而已,你就要向父王告状?”看来盛明珠是真的很喜欢这珊瑚了?萤萱倒是不怕盛王,只要咬定自己不小心,难道父王还会为了个摆件惩罚她不成?
不一会儿,盛王就过来了,看着满地狼藉,微微惊讶:“这是怎么了?”
“父王,”萤萱怕明珠乱说,抢着解释,“我不小心撞倒了姐姐的摆件,姐姐就把您请了过来。”
“是啊,父王,萤萱不小心撞倒了御赐的红珊瑚,女儿不知该如何处理,便想请父王示下。”明珠语气淡然,听在萤萱耳朵里却仿佛一声惊雷。这个摆件,竟是御赐之物?!
第8章
“怎么这么不小心?”得知这摆件是御赐之物,盛王也皱起了眉头。
他不能不罚,近来朝堂上赵丞相的人虎视眈眈,正等着抓他的小辫子。若他不罚盛萤萱,这件事传出去,一个不敬君王的帽子怕是就要扣在他头上。
他思索了一会儿:“萤萱,父王要罚你去跪祠堂半个月,希望你在这段时间内好好反省一下。”
“父王……”萤萱跪倒在地,王爷对两个女儿一向宽和,跪祠堂已是极重的惩罚。她心知打碎御赐之物不是小事,但面上还是难免露出些许怨怼之意。
“这件事没得商量。”盛王看到萤萱的表情,难免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女儿还是不懂事啊。
处理了萤萱,盛王又看向明珠:“明珠,面见圣上时记得向陛下请罪。这件事你也有责任,以后轻易不要把御赐之物拿出来摆了。”
“是,女儿知错了。”
盛王爷又看了看碎了一地的红珊瑚,想了想,安慰明珠道:“你也别太心疼,若父王以后看到类似的摆件,一定给你买一株回来。”
明珠笑弯了眼:“女儿谢过父王。”
处理好这事后,盛王还有事要办,便转身离开了。
剩下萤萱委顿在地,恨恨地看着明珠:“你明知那是御赐之物,为何不提醒我?是不是就等着我打碎珊瑚,好让父王罚我?”
“妹妹慎言,我怎知你好端端地会突然去撞那珊瑚?”明珠唤了丫鬟进来打扫,又吩咐紫韵,“对了,库里是不是还有一株红珊瑚,拿出来摆上吧。”
萤萱愣住,眼睁睁地看着紫韵把另一株红珊瑚拿出来,摆在刚刚那株的位置上。新的这株珊瑚,和上颗差不多大,但看着似乎比那颗还要晶莹剔透些。
“你……父王说了让你不要摆……”
“这株可不是御赐之物了,”明珠打断她,“这是母亲当年的嫁妆里的。”
萤萱欲哭无泪,所以,自己撞青了腰,又被关祠堂,换来的根本是明珠的不痛不痒。那一株珊瑚碎了,她随时可以再换上一株。就好像这些年,自己努力在外传播了明珠骄横跋扈的名声,但她仍然活得肆意潇洒,仍然是靠美貌就能名满京城的长乐郡主,仍然能轻松地让自己又妒又恨。
“算你狠……”盛萤萱喃喃道。
“咦,妹妹你怎地还在这里?快去祠堂吧。”
“……”
苏语惜得知女儿被关了祠堂,大惊失色,要进祠堂去见盛萤萱,却被王府的侍卫拦下了。
盛王一向对两个女儿态度温和,除非大错甚少处罚,本想去求情的苏语惜看出王爷这次是做足了要惩罚萤萱的姿态,转身便去了明珠的院子。
苏语惜屏退了所有下人,紫韵接到明珠的示意也带着小丫鬟们离开房间。
屋子里只剩两人的时候,苏语惜再也端不住王妃的姿态,张口便置问道:“为何会发生这种事?莫不是你为了报复我插手紫韵的婚事才故意设计萤萱?”
“我只是让下人摆出一株珊瑚,萤萱就嫉妒到要去撞倒它,母妃,如果我是你,我应该反省反省自己是如何把女儿教成这样的,而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来兴师问罪。”
“你牙尖嘴利,我说不过你,但萤萱只有十三岁,你怎么忍心……”
“母妃,我也只有十六岁,你又是如何对我的?”明珠打断她,“你对别人的女儿咄咄相逼,却要别人善待你的女儿吗?”
“我……我对你如何咄咄相逼?你不要信口胡说。”苏语惜辩解,“这些年我对你不够好吗?自小你想做什么我都由着你,你不想听府上先生的课,我便帮你瞒着你父王……”
“若是萤萱不想去听课,你也纵着她吗?”明珠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不过可惜了,你寄予厚望的盛萤萱并没有比你试图养歪的我好到哪里去。”
苏语惜被惊得后退一步,她没想到自己的图谋已经被盛明珠看穿。
她虽已经贵为王妃,但正面对上盛明珠这个甚得帝宠的郡主,她几乎没有胜算。所以,她一直以来的策略都是以拉拢为主。明珠以往的表现也让她逐渐放松了警惕。
此时一旦撕破脸,明珠不再听她的怂恿,她对此并没有准备任何应对措施。
她只能咬死不认,回房后想了很久又叫了春蝉过去。
“她要你拿我的贴身物件?”
“是,”春蝉一五一十地把所有对话都复述给了明珠,“夫人还强调越贴身越好,最好上面有郡主的独特标识,好教人一眼便可认出是郡主之物。”
紫韵愣了愣,反应了过来:“教人一眼便可认出是郡主之物?她要用这物件栽赃郡主?此人怎地如此歹毒?!”
“我这个母妃,心思虽毒,奈何智慧有些跟不上。”明珠叹了口气,示意紫韵附耳过来。
一番吩咐后,紫韵露出赞叹之意:“郡主真是冰雪聪明。”
“好了好了,别拍马屁了,快去准备吧。”
“是。”紫韵带着笑意出门去了。
“春蝉,这只镯子赏你了。”明珠随手从腕上褪下一只玉镯。
春蝉接过玉镯,有些愣愣的,她本以为自己是在戴罪立功,没想到还有赏赐。她低头看着这镯子,白玉做成,晶莹剔透,华贵精美,一看就知价值不菲。惊喜的同时,心头不免也升起了自己果然没跟错人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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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明珠拿了份年历,正凭着记忆圈出上一世一些大事的发生时间。紫韵拿了份贴子进来:“郡主,府上收到陆将军的拜帖,是给郡主您的。”
明珠有些好奇地打开拜帖,是陆风岩邀她于七夕夜一起去看花灯会。
大楚民风较为开化,七夕夜已定亲的男女一起赏赏花灯也算常见,并不会被人指指点点。
令明珠惊讶的是,陆风岩居然不请他那位白月光,反而来邀请自己?
难道这一世陆将军还未遇到那位让他钟情一世的女子?
“紫韵,帮我回贴子,我定会按时赴约。”
第9章
聚远楼是京城中最有名的酒楼之一,平时便是客似云来,到了每年花灯会时,更是年年爆满——聚远楼占据了最好的观灯视角,不少不愿和街上人群挤来挤去的夫人小姐们都会在此订个包厢,从包厢里观看街上一派热闹景象。
此时,聚远楼三楼,视角最好的包间,陆风岩和一名男子正伫立在窗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男子正是上次赏花宴和陆风岩搭话的那位,他的名字叫作慕容笙。
“哟,那不是你的小郡主吗?”慕容笙眼尖,一眼就从人群里瞄到了盛明珠。
盛明珠为了今日出门观灯,已经打扮的较为轻便简单,但她那张脸在人群中仍是分外显眼。此时陆风岩也已看到了她。
“灯下观美人,更添三分颜色,”慕容笙感叹,“幸亏她生在盛王府这般权贵人家,不然以她的容貌,怕是要招来祸事。”
“若她嫁于我,我定会倾全力护她一世周全。”陆风岩淡淡道。
“你可真是个情种,”慕容笙调侃地看他一眼,“可惜你那位小郡主至今还不知道你对她早已一往情深,芳心暗许。”
陆风岩瞪他:“你能不能别乱用成语?”
明珠上得楼来,两方互相见了礼,陆风岩向明珠介绍:“这是我朋友,慕容笙。”
“慕容公子。”明珠向他颔首。
“好了好了,我不在这里打扰你们这对儿小鸳鸯了。”慕容笙说道。
明珠闻言脸色微红,陆风岩本想叱他不要乱说,结果瞟到明珠微红的脸,他愣了愣,自己的脸也红了起来。
慕容笙回头一看,乐了,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陆风岩居然被一句话逗得脸红了。立刻就想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再调侃两句,不过被洞悉他意图的陆风岩以凶恶的眼神制止了。
明珠被这两个人的眉来眼去逗笑了:“两位公子感情很好嘛。”
慕容笙装模作样地叹气:“是我遇人不淑。”
“……”陆风岩无奈,“说了让你不要乱用成语。”
慕容笙离开房间,两人相对而坐,一时陷入沉默。
明珠找了个话题,先开口:“听闻这聚远楼雅间极其抢手,尤其是三楼向东的这几间,甚至要提前一个多月预订呢。”
陆风岩笑了笑:“你觉得这里视角如何?”
“甚好,”明珠好奇地从窗口望出去,赞道,“怪不得这么多人争抢这些包间,果然视角极佳。”
“你喜欢便好。”陆风岩温和道。
“我很喜欢,其实我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花灯呢,以往都是混在人群里逛逛,猜猜灯谜。”
“若你喜欢,待会儿我陪郡主去街上走走。”
“好啊,”明珠对他笑了笑,又道,“听说这聚远楼,接受预订只按时间先后,不按身份高低,这一点倒真是令人欣赏呢,只不知这神秘的老板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陆风岩也回她一笑,正要说什么,却被门外一阵喧哗声打断了。
“让开,我倒要看看是谁占了这个雅间。”一个尖利的少女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是……明珠皱了皱眉。
然后就见一个女孩推开了雅间的门。女孩子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衣着华贵,满头珠翠,脸上带着刁蛮的神情,一看便是富贵人家娇宠大的。看到房内两人,她直接无视了陆风岩,对明珠露出一个挑衅的表情:“咦,这不是长乐郡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