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凌仲瑾一脸淡然,而那边凌承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会儿深一会儿浅,煞是难看!凌星看着煞是想笑!但是他憋住了,为了好好活着,不能笑!但是很显然,有人不是这么想的。
“哥哥你太厉害了!哈哈!三哥你今天这个马夫是当定了!”凌思珂大笑道,语气是发自肺腑的钦佩,丝毫不做作。然后毫不意外的往前一栽,又被踹了两脚。
今日射箭,三殿下很生气;八殿下很开心;四殿下很郁闷。
三岁的六殿下和两岁的八殿下
之后凌思珂十发八中,凌昱和凌琮都是九中,凌仲瑾毫无悬念夺了魁首。凌承珺黑着一张脸就往马厩去了,凌琮作为他的亲弟弟,自然是要去帮忙的。众皇子只有凌思珂准备跟上去看笑话,被凌仲瑾拎着衣领,像老鹰拎小鸡一样拎走了。
凌仲瑾今日不再藏锋,主要是因为凌承珺实在咄咄逼人,但凌仲瑾也知道见好就收。凌承珺说到底还是中宫嫡子,即便他今日不做,他们也不能真的逼他去马厩。何况他还主动去了,若还跟着去嘲讽一番,那就太下凌承珺的面子,这梁子就真结大了。
凌星犹豫了半晌,他还记得今天来的目的,是要借机了解凌仲瑾和凌承珺,不过眼看着凌思珂今天把人得罪的不轻,为了他,连带着凌仲瑾都把人得罪透了。他想了想,还是要去探一探凌承珺的态度,所以背着人悄悄去了马厩。
“这也太脏了!”凌承珺拿着扫帚嫌弃道。
“其实三哥你便是不来,凌仲瑾也不敢真的让你做。”在一旁帮忙的凌琮道。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凌承珺说到做到,啊,太恶心了……”凌承珺捂着鼻子,走到外面深吸了一口气,才又走进去,一脸绝望道,“我今天是过分了,这事儿真有点恶心人!”
“三哥天潢贵胄,是天晟朝的嫡子又是长子,如何能与他们相比?”凌琮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毕竟也都还是兄弟。我不过是不服气,明明我最擅长射箭,那柄弓我向父皇求了那么久,父皇偏偏给了不识货的老四。老四还当着我的面儿就要送其他人,这我不就火了嘛,然后话赶话就挤兑成这样了……”凌承珺从怀里掏出一块汗巾,撕成两块,递了一块给凌琮,然后自己把另一块系着堵在鼻子上。
凌星站在不远处,因为他今日穿的是白色大氅,隐在了雪色里,加上两人现在专心打扫,厚重的雪把他的脚步声都收了个干净,所以两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凌星却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听到这儿,一如他来时一样,悄然转身离开了。
今天的收获确实不小,不过下一次,若还是凌思珂组局,他还是别来了,这一不留神就要惹一身是非。
“接着。”就在凌星出神之时,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他一抬头,眉梢眼角在瞬间染上笑意。
一个不明物体紧跟着正对他砸来,他敏捷的伸出右手接住了,雪球在他掌心碎开的瞬间,一阵寒意从他的指缝穿过。他顺手躬身在地上捞了一把雪,团了个更大的雪球,对着那人又砸了回去,笑道,“六哥你三岁吗?”
凌昱扬起斗篷挡了,轻笑道,“八殿下是想说自己只有两岁吗?”
“……”凌星气短,凌昱比他大一岁,这么说确实没毛病。两人刚好走到围场外,小安子已经带着马车等着了,凌昱府里的马车却还没有来,凌星瞬间眼前一亮。
“六殿下的马车看来还在路上,这外面寒风冷雪的,可要把人冻坏了,不如我顺路送殿下回宫?”凌星得意洋洋道,“请问六殿下,本殿下几岁?”
凌昱眼看着他这副小人得志、坐地起价的模样,一脸淡然道,“两岁。”
“……”凌星威胁失败,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车声,小乐子带着车来了,他更郁闷了。
“让两岁的八殿下失望了。”凌昱勾了勾嘴角,向他微微躬身行礼道别,然后便转身上了自家马车。
凌星撇了撇嘴,也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小安子,我记得我是不是有几套骑装?”凌星坐在车里问道。
“是,不过那是前年做的了,殿下若下次要穿,大概是要做新的了。”小安子回答道,末了又加了一句,“过两日内务府,要来给殿下量尺寸做春衣,到时候给他们吩咐一声便是。”
“不着急,我就是觉得六哥穿骑装还挺……”凌星想了想那人刚刚嘲笑他的嘴脸,扳着脸改口道,“人、模、狗、样的。”
“那自然是殿下穿更好看。”小安子看着自家主子的别扭模样,忍着笑捧场道。
“那是自然。”只比相貌,八殿下还从未逢过敌手。
因为凌思珂大胜还朝,所以宫内宫外这个新年都过的十分热闹。宫内大大小小的庆典不少,凌星趁机也多观察了凌仲瑾和凌承珺,但是没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元宵过后,二皇子凌仲瑾得封‘睿王’。
三月初,皇帝携众皇子及重要官员南巡。
出发这日,顺天门前浩浩荡荡,列了数条不见尽头的长队,皇家出巡,排场自然不是一般的大。皇帝、太后携后宫妃嫔先行,诸位皇子紧随其后,再然后才是各级官员。先由顺天门行车至皇城外的永定河码头,然后再改坐船南下。
就在众皇子等待之时,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诸位皇子的顺序是,三皇子凌承珺和五皇子凌琮,他们是嫡子,列于最前;大皇子凌奕琪、二皇子凌仲瑾和四皇子凌思珂,他们都有爵位,故而居中;六皇子凌昱和八皇子凌星,居于最末。
凌星原本在和凌昱日常拌嘴,前面突然传来动静,过了一会儿后,小安子才给他传话描述发生了什么。
是凌承珺主动往中间过来了,径直就走到了凌仲瑾面前。
“前些日子,二哥得封‘睿王’,本殿下没有亲自前去道贺,还望二哥莫怪。”凌承珺客客气气道。
凌奕琪一听就知道来者不善,借故没有休息好,回了自己的马车。凌仲瑾说自己的披风落在了车上,让小平子把凌思珂也带走了。
“无妨。”凌仲瑾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道。
“不过,这声道贺既然已经晚了几个月,想来二哥也不会在意……再晚上这么几日。”凌承珺勾起嘴角缓缓道。
凌仲瑾去年年满十八,按礼去年就该封王,但是因为和匈奴打仗,国库吃紧,朝廷内外也是惴惴不安,这事就这么耽误了。
“哦,本殿下说错了,是晚了两年。”凌承珺皮笑肉不笑的道。
凌星听小安子给他说这话时,表情瞬间就变了。
凌承珺说晚了两年,是暗指凌思珂十六岁就封了荣王。明明为一母同胞,凌思珂得到这样的盛宠,凌仲瑾按礼封王却还晚了数月,这几乎就是把‘遗腹子’三个字,往凌仲瑾脸上拍。
“本殿下疑惑,为何明明是亲兄弟,却有如此差别?”凌承珺挑衅的看着凌仲瑾继续道,特意加重了‘亲兄弟’三字。
“不是所有的亲兄弟,都和三殿下同五殿下一样,是一模一样的。”凌仲瑾一脸淡然的直视着他平静道,“四弟军功卓越,便是十六没有封王,去年也该封王了,朝廷内外对此无一不服。”
“哦?”凌承珺冷笑一声,讥讽道,“老四确实是好本事,倒是要让二哥,反而多向这个做弟弟的学学了。”他这话潜台词还是,凌思珂为什么比你厉害?还是因为你不是亲生的吗?
“那是自然,诸位殿下各有所长,三殿下和五殿下又是皇后娘娘嫡子,本王确实该好好向诸位殿下,尤其三殿下好好学习。”凌仲瑾不卑不亢道。
凌仲瑾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凌承珺能如此霸道,无非是仰仗自己嫡子的身份。但是这会儿主动提起这个身份,更像是在说,既然你是嫡子,为什么又没有皇帝的宠爱,也没有自己的本事?
凌承珺和凌琮,也一个十六、一个十七了,却也眼看着和诸位他们眼中的‘庶子’,甚至他完全看不上的‘遗腹子’一样,等到十八岁按制封王。
然而明明知道他是这个意思,偏偏他这话说的恭敬有礼,让人挑不出错来,这才是最让人搓火的。
眼看着凌仲瑾语音刚落,凌承珺脸色就变了,眼神都瞬间凌厉起来,好在这时小太监来报,轮到诸皇子前往永定河了。他斜睨了凌仲瑾一眼,拂袖而去。
“恭送三殿下。”凌仲瑾目视前方,云淡风轻道。
小安子说完,凌星额角狠狠的跳了跳。
明明那天围场之后不是没事了吗?他记得那天在马厩,听凌承珺的意思,是不会追究了才对。而且,团年宫宴上,这俩人还好好的,虽然没讲话,但也没有到这种剑拔弩张的地步。
“六哥你知道,二哥和三殿下这是怎么了吗?”凌星一脸纠结的求助身旁的凌昱,疑惑道。
凌昱的眼神不动声色的扫了一圈四周,凌星心下了然,人多口杂,现在不方便,于是没有再追问。没过多久,小太监来报,他们也该出发了。
等到了永定河的码头,凌星上了船,东西一归置好,就去找了凌昱。他们俩的船舱倒是近,凌星没费什么功夫,就到了凌昱的房间。凌昱这边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于是屏退了宫人,两人单独坐着说话。
“其实他们俩的事情很简单……”凌昱一开口就被凌星打断了。
“六——哥——你——小——点——声——”凌星用气声和他说道,原本他坐在桌对面,现在自然的走到了凌昱身边坐下,偏着头接着用气声道,“船里隔音不好。”
“你怎么知道隔音不好?”凌昱看着凌星郑重其事的模样,不由得勾起嘴角,也用气声道。
“我在这儿听了好多小太监的私房话……”凌星一开口就发现自己失言。
他说的是前世,他做了皇帝后,也曾南巡过,上次坐的还是龙船。白天还好,到了晚上,守夜的小太监们的私房话伴着水声,细细的悉数传到他耳边。
起初他还听得很高兴,就没有管,就听他们说哪个宫的小宫女好看,谁又偷偷出宫淘了什么新的话本,哪个侍卫和哪个小宫女好上了,诸如此类的闲话。后来他就不愿意听了,因为后来他们也开始说,他这个皇帝有多么无能,接驾的官员和之前相比,有多么敷衍。
“你又没有坐过,这都听谁说的,在这儿胡说八道?”就在凌星出神之时,凌昱歪着头撞了他一下。然而虽然嘴里这么反驳,但还是继续用气声和他说话。
“六哥你干嘛!”凌星皱着脸揉着太阳穴,一偏头正撞进凌昱含笑的双眸中。他这才注意到两人坐得这么近,偌大的船舱,他们俩就挤成这么小小的一团,用气声讲小话,仿佛在学堂里、背着夫子做小动作的顽劣学生。
而且和他一起做小动作的,是原来和他见面就掐的凌昱。
这个认知,让凌星把心头刚刚泛起的丝丝酸楚,瞬间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仿佛是刚刚做好、还冒着热气的桂花酥糖的香甜滋味。
凌星撇撇嘴,不甘示弱的歪头又撞了回去,一脸正经道,“说正事!二哥和三殿下!”
“今年二哥的年礼比三殿下要丰厚。”凌昱开口道。
“虽然是今年才下的旨,但二哥去年就该封王,这不是理所当然吗?”凌星反问道。
每年过年,皇帝给诸皇子都会按品阶封赏年礼,凌承珺和凌琮是嫡子,原本比诸皇子地位更高,但皇子们封王后,理论上是比没有封王的凌承珺他们,地位略高一点点。
“但是二哥的年礼,不是比着大哥的年礼赏的,是比着给四哥的年礼赏的。”凌昱解释道。
“额……”凌星纠结了,不用凌昱再细说,他基本上就明白了。
皇帝一向偏宠凌思珂,往年明面上给凌思珂、赏了和凌星他们一样的年礼,但是私下都会按照凌承珺的例,给凌思珂补上。这到了今年,凌思珂的荣王变得名正言顺,自然是赏的更多。
“另一件事,二月太后生辰,太后不是去了一尘寺,没有办寿宴嘛。”凌昱接着道。
“嗯?”凌星疑惑,不办寿宴,大家都各自去给太后送个礼嘛,这能有什么事?
凌昱顿了顿,略有犹豫道,“三殿下送了一个纯金观音像,而二哥送了一个白玉观音像。”
“嘶——”凌星倒吸了一口凉气。
“而且是二哥先送去的,三殿下去的时候,太后当时笑着说了一句,这老二和老三居然想到一块儿去了,他们两这心思倒更像是亲兄弟。”凌昱蹙着眉道。
“呵——”凌昱在心中干笑,不管太后是不是随口一说,注定都会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就凌承珺的性子,这不找凌仲瑾麻烦才叫有鬼了。
其实照凌星说,这事赖不着凌承珺,绝对是他的皇帝爹在这中间拱火。明明凌承珺才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偏偏皇帝处处偏袒凌思珂,凌承珺对凌思珂,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怨怼。
但凌思珂那样的性子,又有皇帝护着,他也无可奈何。所以他只能把气撒在一母同胞、却不那么受宠的凌仲瑾的身上。凌仲瑾这个观音像,真是送到了他的火头上,但凌仲瑾又不是任人拿捏的凌奕琪……
凌星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可别是这两个人,这梁子越结越大,之后就明争暗斗,最后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他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要真如此,可该如何是好?这局的关键,在他们那个拱火的皇帝爹那儿啊!
“陛下实在是……”凌星欲言又止。
“你以为陛下当真糊涂吗?”凌昱自然的接话道。
“什么意思?”凌星虚心求教。在有嫡子的情况下还偏宠庶子,一向是皇家的大忌,这难道不算糊涂吗?
“三殿下是嫡子,是未来太子的最优先人选。但也容易因为这个身份,而惫懒懈怠,前朝不就是这么灭亡的吗?所以陛下偏心四哥是真,但以此激励三殿下奋进更是真。”凌昱缓缓道。
凌星愣愣的盯着眼前的桌子,好半晌才囔囔道,“六哥你好厉害……”他就从来都揣度不出,他的皇帝爹的心思。
帝王心术……所以凌承珺和凌仲瑾,这是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