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兵部尚书人到中年,可能因为地位变高,而尚书夫人又渐渐年老色衰,他便起了歪心思,养了个年轻的外室。然而周国公是两朝元老,又深得皇帝信任,哪怕现在在朝堂上,也是说得上话的。所以兵部尚书还忌惮国公爷,故而只敢在城郊悄悄买了个院子,偷偷把人养着,并不敢张扬。
“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简单就答应你了吗?”凌昱反问道。
“我不知道。”凌星蔫声道。
“因为他那个小妾已经有了五个月身孕,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而且你所说的也不算什么大事,即便凌琮知道了生气,也不会因此彻底与他交恶,所以就答应你了。”凌昱耐心解释道。
“哦——”凌星拖长了声音道,他才不关心那个心口不一、朝三暮四的老男人为什么答应他。他只知道,自己想要秀一波没有秀成,还反被人问倒了。
至于他怎么知道这件事,是前世周国公曾经在早朝时,向他参了兵部尚书一本。他当时听两人争了一上午,也没有听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吵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且他也知道两人有姻亲关系,所以从头到尾听得是一头雾水。
还是下朝后,小安子告诉了他这件事。那时那个外室生了个儿子,兵部尚书就把人大大方方抬进了府,皇城内外一时闹得沸沸扬扬,没少说闲话,他这才明白了两人这一上午莫名其妙、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区区一个西城守卫将军,就让凌琮知难而退了?”凌昱好奇的追问道。
凌星眼前一亮,清了清嗓子,在他怀里坐直了身子,一脸正色道,“因为本殿下告诉他,只要本殿下愿意,六部尚书甚至是丞相大人,都会帮本殿下做事。本殿下特意用兵部尚书,只是因为这是他的人,故意恶心他!”
“八殿下威武!”凌昱抿着嘴,压着笑道。
“……”看着他满脸不相信的模样,凌星再次气短,缩在他怀里揪着自己的衣角撒气。
也就是凌琮太看重皇位,他那么胡咧咧几句,凌琮就真的相信了。
其实他哪里记得了那么多事,只不过当时听小安子说起,觉得兵部尚书既然做不到,干嘛信誓旦旦说什么‘一心一意’?真是之前多让人羡慕,现在就多让人心寒。
而且早年明明靠着岳家发家,现在有了权势就蹬鼻子上脸,把六十多的国公爷当众气得够呛,着实不是个东西!凌星觉得这事听着是真膈应人,这便放在了心上。
至于其他的五部尚书,他都不甚了解。还有丞相大人,他也更没有那个本事、能让丞相帮他说话。只不过‘青花瓷’那个事,确实挺唬人。这是因为,丞相大人过世后,他的儿子给他的随葬品里,大半都是青花瓷。所以凌星才有这么一个猜测。
然后他把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拼凑起来,为了皇位凡事都瞻前顾后的凌琮,自然是任他拿捏了。
换成凌昱,他这出戏怕是唱不下去。这不,张口就演砸了,这人一眼就把他看穿了。
想到这儿,凌星忽然问道,“对了,你知道凌琮到底为什么忌惮我、而且忽然这么着急吗?”
“这事还要从去年说起,你在上书房答了一次‘治理天下,当以何为重’。陛下身体康健,三哥都怕祸从口出、引人误会,你明明平时书都背不全,怎么这个题也敢答、还说的头头是道?”凌昱恨铁不成钢的咬牙道,想到那天的场景,忍不住抬手在他额前轻轻一弹。
凌星揉了揉额头,悻悻的往他身上靠了靠,那他哪里知道?!而且,之后他不是凭借强烈的求生本能、以及过人的机智,及时描补上了……
“凌琮时刻担心别人和他一样,有什么旁的心思,所以就想的格外多。你之后又和诸位皇子们相继交好,以及,今年夏天接见扶桑使团,你在夜宴上得了扶桑王的青睐,他当时眼看着就坐不住了。这些事加起来,他可能觉得你在暗地谋划什么吧。”
凌昱说到这儿,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此刻百无聊赖把玩起腰间玉佩的小美人,不由得轻叹了一口气。
听他忽然没有了声音,小美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眨着眼睛,一脸单纯道,“哦,然后呢?”
“至于他为什么忽然着急,因为我给他送了个消息,姚太傅告老还乡,临行前曾向陛下说,‘八殿下虽然顽劣,但有颗赤子之心,望陛下日后多加垂怜’。”凌昱的声音忽然放轻,刚刚还郑重的语气,也变得温柔起来。
凌昱的回答让凌星瞬间呆住了,不可思议的喃喃道,“太傅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他可是记得,自己不止一次,把好脾气的姚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杯子砸了不下数十个。太傅怎么可能帮他说话?
看着他呆呆的模样,凌昱喜欢的不行,抬手在他鼻尖轻轻刮了一下,轻笑道,“可能是因为六年前,曾经有个小傻子蹿到树上,帮太傅捡回了被猫叼到树枝上的香囊。”
“啊?”凌星的表情更迷惑了,六年前,也就是他十岁的时候,这他哪里记得?
“而且,你去年被罚抄书,是太傅提前告诉我,父皇可能会亲自查看,太傅不忍心看你挨板子,这便找了我,让我想办法。凌琮可能也发觉了这件事,所以太傅也许也是他忌惮你的原因之一。”凌昱接着解释道。
“啊……”
所以说,他能唬住凌琮,不止是因为,凌昱站在他背后,带着他拿起了那柄逐月弓。还有他拿来当枪的兄长们,帮他壮了声势,更有甚者,还有他从来没有注意到的太傅。
而这些人,他前世都没有看见。
所以他前世死得那么惨。
凌星忽的轻笑了一声,前世他死的时候不后悔不假,但此刻,却是打心眼里觉得,他死的可真一点都不冤枉。
“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我是说,大哥、四哥……我们这些人的事?”凌昱忽然覆上他的手,语气本能带上几分小心。
凌星回握住他的手,扬起头,眼角还带着泪痕,脸上却是笑得无比灿烂,朗声道,“因为我去年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真实的梦,梦里……你们都不在了,让我很害怕,觉得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它们发生。”
“不过,现在梦已经彻底醒了。”
凌昱攥紧了他的手,没有再多问,脸上跟着绽开一个温柔的笑容。
岁岁年年
听他问了这么多,凌星也陡然想起一件小事。
“你见过我射箭对不对?”凌星扬声道,嘴角微微上勾,笑容里染上几丝狎促。
凌昱心一动,目光在一瞬间柔软下来,扑腾而起的,是让人一眼就会沉溺其中的汹涌爱意,无比庄重的回答道,“对。”
五年前的那次围猎,他无意闯进了围场深处,那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一身湖蓝色锦衣,独自站在空地,取箭、张弓、放箭一气呵成。羽箭浅浅刺进远处一棵槐树树身,少年睁开眼,在看见那串从树枝翩然落下的槐花、稳稳停在羽箭上后,脸上瞬间绽开灿然笑容。
那个张扬又干净的笑,耀眼的生生盖过了少年头顶的日光,让他在一瞬间失神。
他确实因为御花园的偶遇而心生感激;目睹那个爬上树、帮太傅捡香囊的身影时,也略有动容;最后却是在那一片槐花林前,清楚听见了自己陡然加快的心跳声。
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凌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只是偶然想起,自己之前只是两次没有在围场射箭,凌昱就放在了心上,定然是不知道怎么、发现了自己精于箭术。他原本是想炫耀说,自己还借此吓唬了凌琮,然而在他问完之后,眼见着凌昱整个人的气场,陡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他直白的目光下,凌星上扬的嘴角一点点按下,两颊渐渐染上一抹绯红。刚刚想说的话,也噎回了肚子里,脑海里慢慢变得空荡荡的,而且还意识到,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一直坐在凌昱的腿上,而凌昱搂着他的腰的手,亦始终没有松开过。
刚刚还不觉得,此刻忽然安静下来,两人的浅浅的呼吸声,交织着传到他耳边,又是这样的姿势,自然而然生出几分旖旎气氛。
凌星觉得有些不自在,想要说点什么、逃离这样的氛围,结果凌昱先开口打破了沉默,只听他沉声道:
“殿下有句话让我颇为在意,殿下在正德宫对陛下说,‘什么便宜都让我占了’。我有点好奇,我是占了殿下什么便宜?”
他一面说着,眼眸也逐渐黯然下来,眸中原本深沉的爱意,被另一种翻腾而起的情绪取代。
凌昱原本并没有什么想法,把人带回来,也只是要把很多事情说清楚,然而凌星刚刚提起射箭的事,勾起了他深深刻在心底的记忆、和那一刹那间的悸动心绪。
此刻,那个少年的身影,和他怀里人重合,让他心头陡然涌起一阵躁动,而怀里人两颊泛起的红晕,像是一把熊熊燃烧的大火,把他心头的理智在一瞬间烧灼殆尽。
“就……”凌星本能的往后缩了缩,觉得自己的脸越来越烫,下意识的避开凌昱愈发露骨的眼神,目光往下,落在他此刻微微勾起的薄唇上,脸上的红晕进一步蔓延开,无意识的干咽了一口,小声道,“就……柳翠居……你……”
凌昱眸色又深了几分,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侧过头,炽热的鼻息喷撒在凌星脖颈间,紧接着,一个温软潮湿之物,开始贴着他的皮肤轻轻摩挲。
“她亲了你这里。”凌昱暗哑着声音道,然后几乎是惩罚似的、叼起一块软肉轻咬了一口。
凌星几乎是在凌昱碰到他的瞬间,整个身子顿时就软了下来,彻底瘫在他怀里。整张脸涨红的像煮熟的虾,一路蔓到耳根后面,脖颈间被他碰到的地方,更是烧灼起来。
他被这热度烫的不住往后缩,凌昱却步步紧逼,一手按着他的后颈,把他彻底禁锢在自己怀里,完全不给他躲避的机会。这样的凌昱,凌星从没见过,本能的觉得危险,马上按着他的肩,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十分慌张道,“我还有话要说!”
“你说。”凌昱只顿了一瞬,然后继续细细的啄他的脖子。
“我在箭术上有天赋你知道吗?!我发现了这件事之后,就没再在人前展示过。可能因为我小时候喜欢投壶吧,而且我弹弓也玩的很好,下次我们可以……”凌星试图说点什么来转移凌昱的注意力,然而他明显听到了凌昱愈发沉重的呼吸声,急的他心跳得越来越快,最后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凌昱低沉的笑了一声,放在他腰间的手不动声色的收紧,在他后颈的手也慢慢下移,变得不安分起来,沉声道,“你为她花了五百金你知道吗……”
他语间浓浓的□□以及隐隐的怒意,让凌星整个人的温度‘腾’地再次升高,不过这句话,也让凌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一手牢牢抓住凌昱作乱的手,另一手把他的肩膀更强硬的推开了些。
稍微拉开了些距离,这才让他从刚刚的窒息感中缓和过来,忙吸了几口清凉的空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磕磕巴巴道,“对啊,五百金呢,我一年的例银都没有这么多。”
原本他只是想随便找一件事,结果脑子里不由自主过了一笔账,脸上的热度竟然降低了几分,秀眉也微微蹙起,语间带上几分认真道,“你知道过去的一个月,我花了多少钱吗?三千六百五十七两白银!还不算那五百金,这几乎是我全部的积蓄了。”
皇子虽然不愁吃穿,但是每个月的份例银子也没有多少,皇帝平时虽然也会赏东西,但那些东西都不能卖。凌星又是今年刚刚立府、才有了属于自己的庄子,手里确实没有多少现银。而这个月,每笔花销都是真金白银。
“为什么花了这么多?”凌昱头抵在他肩膀上,呼吸还有些凌乱,低声问道。
刚刚是因为软玉在怀、他又想起了五年前那一幕,甚至小美人还提了一句柳翠居,积蓄了这么久的爱意、和滔天的妒火,一时在他心头‘腾’地烧灼起来,让他意乱情迷。
这会儿他已经冷静了下来,知道自己方才太莽撞,把人吓到了。现下便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像刚刚一样,双手又搂回了他的腰上,把人温柔的拢在怀里。
小美人立竿见影的就放松了下来,甚至主动往他身上贴了贴,愈发严肃道:
“那我是皇子啊!和他们出去,能让他们花钱吗?!说出去多跌咱们皇家的颜面?!而且你不知道,他们用的东西,可不比咱们用的差。吃喝都是最好的食材、最贵的酒,所以就花了这么多。”
凌星越想越觉得生气,愤愤道,“今日在正德宫,应该让陛……父皇给我报账,我可是为了给他长脸!”
凌昱沉沉笑出了声,心头的旖旎心思彻底消失殆尽,去云州的时候,他还只当小美人是小孩心性、想争个输赢,没想到真是个实实在在的钱串子。
他抬起头,只见小美人皱着一张脸,一脸肉疼的看着他的眼睛,试探道,“你有办法、把我这笔银子补回来吗?嗯……不用你的钱。”
凌昱挑眉,似有几分无奈的反问道,“我哪有这么大本事?”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美人歪着头想了想,忽然双手搭着他的肩,直起身在他嘴角轻轻亲了一下。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不带丝毫暧昧之意,更像是小动物显示亲昵,然后红着脸攥着他的衣角,软糯的讨好道,“我的凌昱,就有这么大本事。”
凌昱一颗心都被这个吻揉的软的不行,把人往怀里又搂了搂,思索了片刻后,柔声道,“按照他们家中的俸禄,这个花销确实是不太寻常,而且,在你面前他们可能已经收敛。我会向陛下暗示,查一查他们家的底细,若是真有贪污受贿之举,你就算举报有功,陛下应该会想个名目,给你一笔赏赐。”
“我就说我的凌昱无所不能!”凌星勾着他的脖子把人拉近,又重重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眼中闪着光、十分得寸进尺道,“那能把我那五百金的亏空也补上吗?!”
凌昱轻飘飘给了他一个情绪不明的眼神,凌星讪讪的往他怀里缩了缩,十分有眼力见的乖巧道,“那五百金就……不要了,把我那三千六百五十七两,补大半回来就行。”
“记得这么清楚?”凌昱失笑道,这几千两银子,就让小美人主动献了两个吻,看来他日后手里要多留点现银,还有……其实也可以让内务府,克扣一下不受宠的皇子的份例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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