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她愣了愣,后退些许,看见了方才几乎贴在她脸上的朝露剑。
“……是你在说话?”她问。
朝露顿了顿:“你能听见我说话了?”
陆沉音思索了一下,盘腿打起坐来,仔细查看了一下,果然,她结丹了,之前还没有完全吸纳的宝珠也不见了,只余下围绕着她金丹的一层淡绿色灵气。
啊,竟然就在这么个鬼地方结丹了?
陆沉音睁开眼,再次望向立在她面前的朝露,试探性道:“你说我身后都是梵音砂?”
朝露剑柄一扬:“是啊,你自己看看嘛!”
陆沉音回眸望去,果然,之前看着黑漆漆湿淋淋的一面墙完全变了,呈现在她眼前的是华美剔透的一面梵音砂——哪怕她没见过梵音砂什么样子,只是这样看着,也能确定它就是。
“快去挖!这可真是好东西,就连剑也能感觉到那股蓬勃的灵力,很有益于你修炼。”朝露自己飞起来,把剑柄送到她手中,“要不是必须修士执剑才能挖下来,我早去挖了。”
陆沉音还不太习惯朝露居然说话了,她沉思了一会,握住朝露,试着挖了一点梵音砂。
很顺利,流光四溢的细碎清砂落下来,很快在她手掌心堆积了一小捧。
朝露激动不已,撺掇着她继续,但陆沉音拒绝了。
“见好就收。”她看看周围,“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不能太贪心,如今我已结丹,这其中必有这些梵音砂的功劳,往后还是靠自己修炼心里更踏实些。”
朝露不太理解,但还是告诉她:“你是被水冲过来的,在水里泡了好久,虽然昏着,但灵力一直在运转,与入定也没差了,我观你不但没有性命之忧,还能无形修炼,也就没管你。”
“……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不客气,谁让我是你的剑呢?”
陆沉音一边寻找出路,一边和朝露聊天:“你和你的前主人也这么说话吗?”
她真的很难想象魔尊婧瑶和自己一样与朝露对话,那太不符合她冷艳极端的人设了。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这样和婧瑶说话,她和你性格差之千里。”朝露理所应当道,“我俩也不常说话,偶尔说两句也不过是互相倾诉罢了。”
“互相倾诉?”陆沉音拐了个弯,发出疑问。
“对啊,她喜欢玄尘道君,我喜欢太微,我俩都求而不得,特别有共同语言。”
陆沉音脚步顿了顿,似不经意道:“哦,那她堕魔时,你是不是也差点变成魔剑?”
“怎么可能!”朝露激动起来,“我才不会变成魔剑呢!我再喜欢太微也没想过堕魔啊,是她自己底线太低了,我还是很有底线的。”
“是吗?没看出来。”
“那是你眼神不好。”朝露嫌弃道,“不过……”它顿了顿才说,“我还蛮喜欢你的,你性格比较像我,和你相处起来很轻松,不用装模作样,就是你修为太低了,得快点精进才行,不然稍微有那么点配不上我。”
陆沉音礼貌地笑了笑,没说话。
她在找出路,走出好远的路,却好像一直在原地兜圈子。
正在她苦思无门的时候,救星出现了。
“陆师妹。”
江雪衣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陆沉音回过身去,长发飘动,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带着些湿意。江雪衣侧了侧头,抬手抹去脸上的湿润,琉璃似的眸子定定看着她。
“江师兄?”陆沉音拢了拢头发道,“你怎么在这儿?”
江雪衣沉默了几瞬才说:“我来看看底下情况如何。”
哦……所以说,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监考?
陆沉音点点头,问他:“江师兄可知道如何出去?”
“你拿到梵音砂了?”
陆沉音“嗯”了一声,把自己拿到的那一小捧给他看。
江雪衣看了一会,慢慢说:“怎么没多拿点。”
“不太好吧?”陆沉音也没多解释,只简单地说了这么一句。
江雪衣绕过她走在前方,看着像是要带路,陆沉音立马跟上。
“的确不太好,所幸你没拿太多,否则。”他脚步停了停,淡淡地说,“你恐怕到师父寿宴之后都出不去。”
陆沉音愣了一下:“现在是什么时日了?”
江雪衣双手交握结了个印,随后他解下伏羲琴,拨动了几下琴弦,前面便一片豁然开朗,甚至还能看到碧绿的湖水。
“已经过了好几天,师父的寿宴已经开始,快些走,大约还能赶上。”
竟然都过了这么久了?
想到宿修宁若已经在寿宴上,不见她捏碎珠花,也不见她回去,必然十分担心,陆沉音半点不敢再磨蹭,紧跟着江雪衣,急匆匆往回赶。
跟着江雪衣就跟开了挂一样,她下来时千难万险的路变得顺顺当当,很快她就和江雪衣一起冒出了湖面,游向岸边。
陆沉音昏迷了也没多长时间,体力还没完全恢复,身上还有伤没愈合,江雪衣见她动作勉强,便主动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她游向岸边。
陆沉音也没矫情,她现在就想快点赶回去。
等到了岸边,陆沉音双腿有些发软,她手撑在膝盖上喘息着,浑身湿淋淋,衣服贴在身上,曲线毕露。
江雪衣静静地看着她,将自己身上衣服弄干后,也捏了个法诀帮她弄干。
陆沉音正要抬头致谢,就感觉头发被人碰了一下,她愣了愣,疑惑地望向江雪衣,江雪衣收回手冷淡道:“头发上有水草。”
陆沉音不疑有他,“哦”了一声便没再说什么。
他们一起赶往寿宴,江雪衣偶尔会看她一眼,视线落在她发间那支孔雀蓝银羽簪上,想要拿回来,却没有机会了。
也不是不能直接叫住她摘下来,但几次欲开口又都放弃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趁她不注意把簪子戴在她头上,大约只是看她发间空荡荡,似乎没找到那支珠花,想起她丢了珠花时失魂落魄的急切模样,有些不忍,所以才将簪子给了她吧。
是的,只是因为不忍而已。
江雪衣垂了垂眼,将陆沉音一路带到寿宴现场。
他们到的时候,寿宴上已高朋满座,觥筹交错,赤月道君坐在最高的位置上,身侧是一袭月白色锦缎长衣,长发半绾,玉带束腰,若空谷幽兰般的宿修宁。
“回来了?”赤月道君远远就看见了自己的宝贝徒弟,他特别高兴道,“啊,还有陆师侄,陆师侄也回来了!”
赤月道君站了起来,眼见着江雪衣和陆沉音走上前,两人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极其般配。
再观陆沉音修为,都已经结丹了,年纪轻轻有如此实力,当真又是一个祖师爷追着喂饭吃的别人家的孩子啊!
“修宁。”赤月道君看见了陆沉音发间的银簪,笑眯眯地同身侧的宿修宁道,“还记得我们之前打的赌吗?”他志得意满地说,“你看如何?被我说中了吧?你现在没理由再反对了吧?”
宿修宁有眼睛,自己会看。
他当然看见了陆沉音发间的银簪,她只戴了那一支簪子,他之前给她的珠花不见踪迹。
宿修宁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现在这样的感觉了。
他好像受了很重的伤,气血翻涌,汇聚于心口,他紧抿唇瓣,极力克制,才没有当众失态。
他闭了闭眼,站起身,今日参加寿宴,他没打算饮酒,仍戴着面纱,但哪怕此刻只露出了半张脸,陆沉音还是看得出来他情绪很差。
她第一次这样直观感觉到师父在生气,赶紧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低声道:“对不起师父,我回来迟了。”
宿修宁没言语。此时此刻,他除了眼前的陆沉音,似乎看不见任何人。
赤月道君在上首和他说话,他全不理会,径自走到她面前,盯着她发间的银簪看了片刻,终是开口道:“你心甘情愿?”
陆沉音一头雾水道:“师父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江雪衣大概是在场除了宿修宁和赤月道君外唯一明白全部缘由的人。
他视线低垂,不去回应宿修宁毫无温度的目光,宿修宁也没看他多久,他轻轻抬手,太微剑现身,剑身扩大,他走上去,扫了一眼陆沉音,陆沉音立刻踏上剑身,宿修宁即刻带她御剑而去。
赤月道君站在上首,蹙眉望着这一幕,又看看他满怀心事的乖徒儿,思忖片刻后再次扬起笑脸道:“好了,既然玄尘道君有事要和他的弟子说,那我们便先开始吧,各位尽兴,尽兴!”
陆沉音被宿修宁带回了平律阁。
她刚迈进房内,身后的门便重重关上,巨大的声响吓了她一跳。
她白着脸望向宿修宁的背影,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让他这般不满。
“师父。”她想问清楚,但宿修宁没给她问的机会,直接化出一面镜子置于她面前,让她清晰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
起初,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发间有一支陌生的发簪。
“这是什么?”
陆沉音立刻将发簪摘下来,镶着孔雀蓝宝石的银羽发簪极其精美,却不是她的。
“是你自己让我替你拒绝婚约。”宿修宁转过身,盯着她声音冷清,仿若寒冰道,“如今你又出尔反尔,看中了江雪衣,你可曾想过这般会将我置于何地?”
宿修宁如今模样,只差将“她令他在赤月道君面前颜面尽失”这句话说直白了。
陆沉音僵在那,手紧紧攥着银簪,银簪的镂空陷入她指腹血肉,冒出血迹,她仍毫无所觉。
第38章
陆沉音从未想过,自己如此艰辛从梵音湖赶回来,等到的会是和宿修宁大吵一架。
她当然不想和他吵架,她觉得他们完全没有吵架的理由。
她深呼吸了一下,将繁杂混乱的心情稍稍平复,握着发簪往前走了一步,宿修宁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抗拒她靠近的态度再明显不过。
陆沉音低头看了看手里染血的发簪,慢慢说道:“师父别生气。”
“生气”二字让宿修宁怔忪了一下,他还戴着面纱,神情令人看不清,他转开了头,眼睫颤动,片刻后,面上所有的情绪尽数敛去,语气似乎变回了过去的无波无澜。
“我没有生气。”他否认。
陆沉音也不跟他纠结这个,她摆弄着手里的发簪说:“我不知道这发簪为何会在我头上,我回忆了一下,大约是出梵音湖的时候,江师兄偷偷给我戴上的。”
宿修宁望向她,沉默着没说话,陆沉音也不看他,继续说道:“我本来是一个人去后山的,想探探情况,若是危险便直接放弃,不危险的话就尝试一下,毕竟大家都说梵音砂很好。我遇见了一只木影兽王……”
她将发生在后山的事悉数告诉他,没有错过一个细节,包括珠花丢了,心急如焚,跳进湖底去寻找,随后又入了阵法,不知疲劳地杀了几天几夜的异兽,毒性再次波动,与灵力修为较量,导致她直接昏迷,之后醒来,从木影兽王身上拿到的宝珠已完全吸收,修为也至金丹。
“这些便是全部了。”陆沉音低声说,“没有什么心甘情愿,也没有什么看中江师兄,从头到尾都没有。”她终于抬眸去看他,那一刻宿修宁竟有些不自觉逃避她的注视。
“师父实在不应该那样误会我。”
陆沉音往前走,再次试图靠近他,这次他没躲,但他不看她,侧着脸,面纱遮面,她只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眸,蝶翼般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他眼下留下一道剪影。
“我怎么可能忍心让师父丢脸?”
陆沉音走到他很近的地方也没停下,直到她的鼻尖几乎贴在他胸膛之上,她才缓缓停下脚步。
宿修宁偏开了头,上身后撤闪躲她的呼吸,陆沉音直接抬手扣住了他的后腰,不准他躲开。
他的腰劲瘦有力,她的手指不自觉轻捻了几下,宿修宁望向她,面纱下的薄唇紧紧抿着。
“师父听我说完。”陆沉音忽略他眼底的矛盾,轻声说道,“我从未想过要找别人做道侣,不管那个人是江师兄又或者是其他师兄,他们再优秀我也不喜欢,我不会喜欢别人的。”
她只说不会喜欢别人,不会找别人做道侣,却不说她喜欢谁,想要找谁做道侣。
她面色平静,仿佛在叙述再平常不过的事:“我从未想过离开青玄宗,离开师父身边,不单单是这次在流离谷,今后不管去了哪里,只要有人和师父提这件事,师父都要拒绝。”
她仰头盯着他近在咫尺的双眸,他眼眸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她清晰地看见了自己眼底的坚定。
“我一辈子都陪在师父身边,哪儿也不去,师父就别生我的气了吧?”
最后的话她说得极轻,仿若气音。
宿修宁因为这句话有些失神,他微微启唇,几乎有些神不守舍地说:“没有什么一辈子,我也许很快就会飞升,你早晚都要离开我身边。”
陆沉音笑了一下,抬手捻住他面纱的一角:“那我就只稍稍离开师父一小会儿,天上一日地下一年,师父且在天上等我一段时日,等我也努力飞升了,就能去继续陪着师父。”她一字字道,“弟子和师父,天上地下,永远都不分开。”
宿修宁在感情上再迟钝,也能听出陆沉音这些话里隐含的不寻常了。
更不要说,她眼神那么灼热,他想忽视都难。
往日里一个淡泊到没有个人情绪的人,此刻内心复杂思绪太多,多到他难以适应,有段时间,大脑几乎是空白的。
陆沉音在他沉默不语的时候缓缓拉下了他的面纱,他俊秀如拂晓晨星的脸庞展露在她面前,她犹豫了一下,手撑着他的胸膛,感知着他有力的心跳,踮起脚尖,一点点靠近他的唇。
这是她在清醒的情况下,第一次试图和他亲密。
在两人呼吸交织,唇瓣几乎贴在一起的关键时刻,宿修宁终于反应过来,使劲推开了陆沉音。
身上还带着伤,在阵法里杀了几天几夜异兽,陆沉音早就没多少力气了,被他这么一推,她直接摔倒在地上,喉咙发痒,险些吐了血,但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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