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迟道:“父皇这是想先把太子捞出去了。”
弹劾攻讦太多,极污太子名声,皇帝出手第一步,肯定是要先把泼上东宫的污秽给洗涮干净。
皇帝自然不可能自己下场的,这就是他频频召人的原因。
段至诚点头,他赞同,不过:“估计还有几天。”
这情况大概会持续几天,攻击太子声势浩大,光颜阁老几人是不够的,而皇帝召见不会一窝蜂,否则就太露骨失了脸面。
所以这几日,就不需要做什么计划调整了,如之前一样继续上折攻击即可。
商议时间也比平时短,段至诚午膳后走了,难得有些空闲,萧迟忙抓紧时间。
“殿下,都在这里了!”
王鉴忙提了一个大包袱上来:“都是书舍里卖的最好的,奴还让人打听了写书的,挑的都是行事风流颇多红颜知己的。”
萧迟心里惦着事,午觉都不睡了,把时间腾出来。包袱皮打开一看,都是些印刷和装订粗糙的蓝皮册子,什么金玉记鸳梦记之类书名。
啧,萧迟十分嫌弃,什么乱七八糟的俗名。
只嫌弃归嫌弃,他却还是十分认真坐好,开始翻看。
什么花园定情,窗下相会,酒后吐爱,甚至被翻红浪的都有。
要萧迟说,一个字,俗!
他其实很怀疑,这桥段真有的吗?
但转念一想,要是换了他和裴月明,花园定情,窗下相会,酒后吐爱,他又觉得完全没毛病,甚至很浪漫,一稍稍代入那个被翻红浪情景,他甚至面红耳赤。
“啪”一声合上,不敢再看。
可见,这些话本子吧,有些太夸张不合理的地方是不靠谱的,但某些约会场景倒能借鉴一下。
这就可以了。
他不是穷书生,裴月明也不是锁在深闺的大家千金,他只需要约会场景和相处模式。
很好。
萧迟打定主意,一目十行快速翻看,一个时辰上下就把这几十本话本翻完了,总结出以下几点。
一,花园是个很合适约会的地方,最好有个亭子,如果是夜里再有个月亮,那就更完美。
二,日常相处要体贴暧昧一些,若是在佳人未明或者未挑破关系的时候,这润物细无声就更有必要了。(有道理)
三,要是确定关系了,想更进一步,那必须适当松松衣带,露点喉结锁骨之类的地方,给予暗示和诱惑。(……虽未确定关系,但他有先天条件,可斟酌)
四,要适时给予暗示,……
五,……
……
萧迟林林总总总结了十几条,他认为是合常理和有道理的。话本子虽然有点夸张,但他好歹明白追求女孩子是这么一个章程了,也算心里有数。
他心里急,正巧这几天公事稍稍缓和,就迫不及待吩咐:“王鉴!”
“殿下?”
“你赶紧回去,使人在观风亭备上一席,布置帐幔屏风,还有两边放置芍药牡丹,……”
萧迟飞速写了满满几大页,花园亭下赏月,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今天不正合适吗?
有鲜花更浪漫,虽然芍药牡丹不是这季节开花的,但没关系,宁王府财大气粗,暖房多的是。
“记得添下蜜烛,”否则夜里怕看不见花,“等我和王妃小宴后赏月时,就点上。”
到时圆月当头,鲜花怒放,她看着这般旖旎的场景,还能不明白吗?
如果不明,他就隐晦说一句,那就什么都明了。
说不定她一高兴,答应了他,那后面是二三四五六七就全部不需要用了!
萧迟想想,心里就欢喜得不行,拉着王鉴仔细嘱咐了许多,最后道:“就告诉王妃,我今儿能早些归,和她观风亭补中秋宴,其他的不用多说,知道吗?”
“是是,奴才谨记!”
王鉴小心收好纸笺,飞快走了。
萧迟踱步至窗外,望一望窗外还算晴朗的天,心绪飞扬。
不行,他得赶紧把公务处理完了,早些回家!
忙不迭回案后去了,聚精会神处理公文,一等酉正,还没理好的全部打包,他明天早些起来加班。
匆匆出门,险些和王鉴撞了个满怀。
“殿下,殿下!小的出门前,王妃娘娘已经往亭子去了!”
萧迟一喜,又担心:“那花岂不是让她看见了?”
王鉴忙道:“殿下放心,小的使人暂搬到假山后去了。”他嘿嘿:“等天黑透了,再悄悄搬过去,有帐幔挡着,娘娘不知的。”
萧迟大悦:“赏了!”
办得好!
他归心似箭,车了不坐了,翻身上马,一提缰就冲了出去。
……
萧迟喜滋滋的。
正畅想暗示成功后的下一步。
然天有不测之风云,说的就是今天。
路还没走一半,一片乌云飘过,把才挂上树梢的晕黄月盘给遮了过严严实实。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马上就来哈!
第86章
“……”
萧迟有点不高兴了,这老天爷是不是在和他作对?
他安慰自己,说不定等会就出来了。
就算不赏月,赏夜景也可以的。
王鉴还算机灵,还另外备着花灯,想着一晚上光赏个月亮可能会腻乎,正好八月十五才过彩灯多得是,就给添上备用。
萧迟本来懒得吐槽这个没品味的。
但现在歪打正着,不赏月,赏灯也行。
忙忙使人飞马回府,紧着布置花灯。
只是看来,今天老天爷似乎是要和他作对到底了。
飞奔至府门,乌云越来越厚重,月亮是不可能出来的了,更糟糕的是,骤一阵冷风过,他面上忽一凉。
一抹,是雨。
王鉴强撑:“要是雨不大的话,赏灯也是可以的。”
昨天也飘雨丝,但一院子的花灯也撑了大半个时辰才陆续熄灭,雨雾迷蒙看彩灯,也挺有意境的。
雨大不大呢?还不知道。
但裴月明知道风大。
观风亭啊,顾名思义,那就是个风口。
淅沥沥雨下来了,冷风一吹,她就有些双臂见凉了。
然这还没完,“轰隆”一声雷响,飘忽的雨丝陡然转大,“噼里啪啦”,被横风猛地一吹,观风亭内没一个能幸免的。
“……”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身上湖绫长裙很快湿了大半,除了后背其他位置湿透了,冷得她瑟瑟发抖。
萧迟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落汤鸡般的裴月明,她一边抖一边扯着披风挡雨,芳姑急急唤小太监去抬轿子来。
天黑漆漆的,几盏琉璃宫灯吹得打转摇晃,烛火早就被浇灭了,帐幔早湿透了被吹得哗哗作响,屏风全部堆在前面挡雨,由于是绢纱的,还挡不住,桃红皱眉嘟囔:“谁选的破屏风,这么不经用。”
“……”
萧迟赶紧冲上去,站在前面替裴月明挡雨,她这才好点,“很冷啊!”
她连头发都湿透了,见了萧迟就抱怨:“好端端怎么来这边了?”
看把她淋得,落汤鸡似的。
萧迟连忙解了披风,裹住她。
虽然湿了,但总比没有好,他也是淋得一身湿透,裴月明说他:“你过来做什么?这么大雨,在屋里等我回去不就行了。”
正说着,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啪”一下拍在她脸上,吃了一嘴的水,她赶紧抹脸一把甩回去,气道:“什么玩意?!”
一看,原来是湿透的帐幔被风卷起猛拍过来。
风换了个方向,还不停在拍。
裴月明一手护着头脸,“赶紧走吧!”
她看见轿子来了。
风声雨声大,得提高声音才行,灌了一肚子冷风雨,裴月明赶紧下亭。
萧迟护着她。
“啊!”
谁知忙乱地面又湿滑,这山腰的小石道仿野外的,弯弯曲曲凹凸不平,她一个不慎,脚下一滑,险些扑到。
萧迟眼疾手快,一把箍住她的腰,站稳了,脚背一阵疼。
“嘶,……我大概扭了一下。”
湿发黏在了几缕在脸上,她踮起左脚,十分可怜对萧迟说:“还是叫个嬷嬷背我吧。”
不用萧迟提出代劳,芳姑已招了个大力嬷嬷来,把裴月明背上,匆匆往山下去了。
“……”
萧迟回头看了一眼,琉璃灯被吹得都掉下来了,一地碎片,亭子里乱七八糟,亭外两边各有大一片暗影,是刚从暖房搬来的芍药和牡丹,被风雨吹得七零八落,最边上的还被屏风压塌了。
还弄得她淋雨崴了脚了。
他十分沮丧,低着头跟着下山了。
……
但萧迟很快振作起来了,这是天气原因,是他没考虑周到,昨儿都飘雨丝了,他应该把约会地点安排在下面的亭子里。
连着长廊,不行也能马上转移阵地。
吸取了一次教训,他赶紧催促抬轿的太监们,让快些。还有,赶紧叫府医医女去嘉禧堂等着。
淋雨他身强体健倒是不怕的,就怕她。
匆匆赶回嘉禧堂,热水已经备妥了,赶紧去洗了热水澡,出来灌了一大碗姜汤,萧迟立即叫府医来请脉。
还好,虽淋了点雨,但时间短,喝碗姜汤可以了,不用服药。
至于裴月明的脚,也没大事,就是拉了一下筋,缓过气就好了,医女检查过,让抹药休息一晚就可以的,不用揉按。
“是我不好,我没考虑周到。”萧迟愧疚:“下回必不会了。”
“没事,谁知道会下雨呢?”
裴月明笑,这哪能怪他?“这下午还好好的,还见了日头。”
府医留下药油,她便把脚伸出来,好方便桃红给她搽。
萧迟担心一去,视线一瞥,便有些挪不动了。
白生生的一只天足,也就他一只手掌长短,线条纤长弧度优美,脚趾头圆滚滚的,又份外可爱。
萧迟还是第一次在见她在烛光下这么清晰的露足,喉结滚了滚,视线挪不开。
蓦地想起摘抄的第二点,佳人未明的时候,日常相处要体贴暧昧一些。
他心中一动,抢先拿起那瓶药油,“我给你搽吧!”
说着已经蹲下,伸手捉她的足。
骤不及防,捉了个正着,入手柔软细腻,膏腴般的温热一团,这是和偷亲她完全不一样感觉,萧迟心脏狂跳,连呼吸都屏住了。
“……”
他倒感觉良好,可裴月明就差远了,她被吓了一大跳,“你干嘛呢?!”
一弹站起,火速收回脚。
感觉很异样。不得不说,脚丫和手是不一样的,私密很多的地方。萧迟的手修长白皙,但掌心却并不是柔软的,他爱骑马爱拉弓,还习过武,掌心和指节的位置有薄薄的茧子,触感十分强烈。
萧迟神色自然站起身:“我给你搽药啊。”
“……”
“不用了,让桃红来吧。”
萧迟就把药油瓶子给桃红了,自己坐到一边去,王鉴递了热帕子来,他随意擦擦,端起茶盏喝茶。
他表现真很自然的。
但裴月明还是觉得怪怪的。
然后这种怪异感,在洗漱后睡下时,更加强烈了。
她历来都快一点的,因为她喜欢霸占了屏风后,把萧迟挤到浴房去。
吹了灯,芳姑等人鱼贯退下,床廊下一盏留烛。
裴月明换了寝衣,扯了被子盖住腿,正要躺下。
听见脚步声,萧迟回来了,随意瞥了一眼。
一瞥,她顿了顿。
今夜两人都洗头发了,搽完药后就擦头发,故而萧迟头发是随意一束的,有几缕乌黑的碎丝垂在额前脸颊。
他五官生得深邃,很有侵略性的俊美,皮肤又白,这般发丝微微凌乱,一种野性和矜贵相结合,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惹眼。
关键他领口还微微敞开,露出喉结。
嗯,乍眼一看,还挺性感的。
“……”
裴月明看了一眼,默默移开视线,她好像平时一样躺了下来,侧身背对床外侧。
有古怪!
……
至于什么古怪,隐隐有种什么感觉,但裴月明觉得不能吧?就把它按回去了。
有了这么一桩异常事,翌日萧迟上值,她在小书房处理公务时,就和正磨墨的桃红嘀咕了两句。
然后桃红的动作就顿住了,脸上惊疑不定欲言又止。
“怎么了?”
桃红左右看一眼,裴月明会意,把其他人挥退,桃红连忙过来,附耳说了一阵。
“……你说,萧迟晨起,坐在床沿,低头看我,还伏了伏身?!”
“婢子没看清。”
桃红忙道:“才寅时,天还黑着,屋内只点了几支蜡烛,床廊里头看不真。”
所以她才没敢乱说,怕引起些什么不必要的误会,给主子带来麻烦。
现在裴月明的话给她带来信心,她忙道:“不过当时,殿下肯定在床廊里头。”
“前些时日,我看着有点像,但后来……”萧迟搬过一次嘉乐堂后,又不像了。
不过,这两天,又像回来了。而且,更像!尤其是昨天搽药!
不但她当时诧异,芳姑等人也是,因为她们对视了一眼。
这么一对起来,那段不像的时间,倒似是在闹别扭了。
桃红犹犹豫豫,小小声道:“主子,……我,我觉得殿下他,他恍惚是对您有那个心思……”
“……”
……
萧迟喜欢她?
真的假的?
真的假的不知道,但很明显的,萧迟最近回府的时间比以前早多了。
一来这几日朝中正在僵持,得等皇帝发招了,才能去应对。
继续保持上折即可,不需要怎么调整策略。
他闲了一点。
另外,萧迟现在不去永城伯府议事了。
以前他故意去的,现在想明白当然不肯了,很自然就转移回宁王府。
这样商议的话,裴月明也能参与旁听,虽不能亲近,但能多看看也是好的。
几场秋雨过后,天愈发凉了,萧迟一袭玄黑的暗金纹缎面披风,迎风而来下摆猎猎,衬着笔挺身姿俊美眉目,离得远远,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裴月明便站定在廊下,等他们行过来。
萧迟和段至诚说话间隙一抬头,见了她,唇角当即翘了翘,几个大步绕过廊下那株老桂花,“来了怎不进去?”
他两步上廊,站在她面前,很近,给她掖了掖斗篷领子,“外面风冷。”
他抬头呵斥:“怎不知伺候主子?要你们何用?”
小太监并桃红芳姑等人忙忙请罪。
“我才来。”
裴月明解释:“刚到的,看到你们才站住脚的。”
说话间,段至诚段至信已经到了,双方忙互相见礼。
“好了,进去吧。”
萧迟推开门,让裴月明先进。
她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撩起裙摆进去了。
gu903();萧迟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