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常领着人一路尾随讯兵,这过程也颇不容易。讯兵骑的是快马,邬常等人也得骑马才能追上,这在人多车多的地方还好,到了偏僻的地方就很麻烦了。
过了青县之后,就是一片偏僻的山野,再继续缀在后面就很显眼了。邬常不得不兵分三路,一路走水路,一路抄小径,这两路需赶在驿兵前头在出山口等着。
而邬常本人则领着佯作商旅的弟兄们,等了小半个时辰才在后面跟上。
然意外就是出在这里的。
短短错眼这小半个时辰,驿兵连同快马都失踪了。
紧急回头找,很快找到了绊马索的痕迹和草丛里飞溅的血迹。循着找去,在不远处找到草草掩埋驿兵和马的尸首。
邬常大惊,赶紧跟着痕迹搜索,对方也没走太远,很快就找到了。一行有十几人,出了山以后,还紧急往外传了讯。
这伙人正犹豫着要不要拆封,折子和公函都是用了火漆的。如果他们拆了,那邬常只能将他们全部杀死了,密折内容不能外泄。
幸好他们赶得及时,还没来得拆。邬常就设了计,让那个头目模样的人一个不慎,连人带包袱都摔进水里去了。
最后果然,底下人七嘴八舌安慰,反正都是日常的折子,之前呈上去的两次,主子不也没说什么吗?就说包袱被马匹带着冲进水里,他们紧急翻了一下见都是寻常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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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实趁着刚捞起来时翻了一下,面上的都在寻常公文,密折在最底下,早糊了,样式也平平无奇不起眼。
邬常把这件事情处理好了,但神色却一点不见轻松:“听他们所言,从前几日起,便开始截杀传讯驿兵。又因见他们传讯,卑职便使人悄悄跟上去。”
结果让人震惊,从青州往北的一路,层层设伏,包括官驿都放了人,保证不会漏掉半个北上的驿兵。
这还只是探出来的而已。
上述的也只是明面的。
暗地里的私信也送不出去。
邬常说完,轮到陈云,陈云一句,惊动裴月明霍地站了起来。
“主子,不好了!他们封停了所有码头,严禁两岸通航!!”
“你说什么!么?!”封停码头?!
文州在大江之南,而淮南道在大江之北,滚滚江水就是一道不间断的天堑,欲往北,非得通过它不可。
一旦叫停两岸航运,即封禁南北。
这一惊真的非同小可,裴月明失声:“他们怎么敢?!”
而且封停的理由也是现成的,泗州漕粮失窃,钦差一路追踪到江南一带,为擒匪再追回二十一次巨额漕粮,即日起封停江南东道一路往上至舒州段的河道。
陈云挤上前去看了,告示栏贴了一张簇新的公告,底下一方鲜红的钦差大印。
是萧逸。
钦差大印,萧逸也有。
筹谋至今,对方没什么不敢的,且据陈云几人观察,河水两岸官兵来回巡视,交通要卡也设了哨,连设法泅水过去都不能。
眼见大事不妙,他赶紧折返回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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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折返,另值得一说的是,没什么人折返。因为官兵的说辞,会让人认为很快就会解封,最多也就两三日的功夫,因此不管是商旅还是途人,都按捺下心思在江边等着。
这是预防大规模折返,导致消息四散,传进萧迟的耳中。
短期内,还真挺有效的。
在场所有人,除了萧迟裴月明还有匆匆赶过来的冯慎葛贤等,心下皆大凛。
这般不计一切代价,显然萧逸萧琰是布置妥当并成竹在胸了。
他们深陷何等险境,可窥一般。
葛贤悚然,半晌喃喃:“幸好我们先使人探一探。”
否则,若贸贸然北上遁离,只怕后果堪忧。
……
除此之外,还另有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在得悉全部真相的第一夜,萧迟和裴月明不禁对卢刺史和莫县令也生了怀疑。
这件事情显然布置了很久了,那么通州头顶一级的文州,被窦广带过来的文州刺史卢危,会不会也是早已安排好的?
萧迟也立即遣人去查一查。
是罗迁领人去的。
也是事有凑巧,一行人才出通县没多久,就先救了一个姬女。
这个姬女还是熟人。
!就是之前卢刺史送上来欲逢迎萧迟的那个红纱姬女,因不安分被大怒的萧迟命拖下去打了三十大板,而后还给卢刺史。
这事的后续,是卢刺史惶惶来告罪,被萧迟训斥了几句,事儿便算揭过去了。听说这姬女稍稍养一养伤,就会被立马送回文州。
本来以为完了,谁知没有。
通往文州的官道也不多,罗迁心焦如焚本不想搭理这些破事儿,但他率的人里头有一个当夜值守过的,这裸女被打板子还挺吸人眼球的,他多看了几眼,于是就把人认出来了。
救治了一会,姬女在药力下醒了过来,罗迁抓紧时间问,她断断续续将事情说清楚。
其实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本来是文州城花楼的花魁,清倌人,有一日突然来了一个人,把整条花街都逛了一遍,最后选中她,买了下来。
后面才知道这人是刺史卢府的管家,被带到卢府后,嬷嬷告诉她从今就是卢家家姬了。没两天,有家人急急折返,说是老爷让选两个干净的最好的家姬,要献给贵人。
姬女使出浑身解数,她最后中选,被带到通县别院。
姬女一直都是自认倒霉的,也就出了通县突然被家人捅了一刀,才醒悟过来,她恐怕是陷入个什么谋算里头去了,事儿没成,要被灭口了。
罗迁问了问姬女赎出的日期,发现正是窦广抵达文州的当天。同一天,二人连同莫县令赶赴通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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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敢轻信,留下两人看顾这姬女,立即快马奔往文州城。当天傍晚抵达,一行人直奔花街,佯装嫖客,很快打探到,姬女说的都是真的。
“这么说来,这卢刺史和莫县令,也是萧逸和萧琰的人了。”
话音一落
一室皆寂。
情况探出来了。
由萧逸和萧琰动作的力度,可见二人的决心,也可见二人的信心。
窥一斑而见全豹,也可见这万籁俱寂的表面平静下,萧迟现今的处境有多么凶险。
困而不出,天罗地网,明面暗里,都是敌方的人马。这通县内外,也不知布置下了多少人手杀着。
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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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书房内沉默了一阵。
葛贤长吁了一口气,说:“目前我们得先继续敷衍着他们,”他估摸了一下,“最多五日内。
超过五日,就拖不下去了。
毕竟皇帝会生疑。
钦差令封停沿河两岸,是,刺史们会按令严格执行,但不代表他们没意见,恐怕投诉的折子现已经在上京的路上了。
这个萧逸和萧琰没法全截的。
普通折子上京,大约需七到十日,皇帝生疑继而大惊,以防万一六百里加急下旨,两日内必到。
现在已经过去四天了。
剩下五日。
萧逸和萧琰当然也明白,他们肯定有备用计划的,不会让一直拖下去的,萧迟要是一直不去大雁山,他们就该对别院动手了。
现在萧迟带了五百多护军和侍卫,加上霍参的一千钦差卫队,共一千五百多人,这是明晃晃放在面上的,可对方仍这般成竹在胸。
“想来,这通县至少潜伏了数倍于我们的人马。”
还有一桩,摊开舆图,通县位于文州南,头顶即是文州城,而左边是安州,窦广的监察使衙门所在。再右边,则是靖王的矩州,萧琰的大本营。
三面密不透风,呈瓮中捉鳖的态势。
形势很严峻。
但再严峻,都得想出法子来,坐而待毙是不可能的。
接着众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说出自己的看法,集思广益。
蒋弘道:“既然此二人面和心不和,那……我们能不能尝试一下,分而化之?”
萧迟沉吟一阵,摇了摇头。
“只怕不行。”
接话的是裴月明:“眼下,萧逸和萧琰目标空前一致,怕是分化不了的。”
萧逸萧琰是心有龃龉,但那也是事成以后的事了,现阶段,两人目的高度一致。
眼下的局面,是他们费了多少年的心思才筹谋而成的,哪可能放弃?一千一万个不和,都得等杀了萧迟再说。
除非,有什么更高利益能交换吧,或许还有机会能成。
但这两人,都是来复仇的,剑指皇帝剑指龙椅,目前都到了成功路上最关键的一步,萧迟能给他们皇位吗?
不能的话,那就免谈。
没有打动对方的筹码不说,且这两位估计还恨萧迟入骨呢。
所以分化不行。
现在南北交通被截断了,没法求援,也没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北上遁离,那么就剩下一个方向,那就是从内部寻找破绽并设法了。
或击破,或遁走。
众人议论了很久,很多提议,总体都是围绕这个两个策略的。
反复讨论补充,最后得出两个比较有可行性的办法。
“我就不信了,这江南东道还成了他窦广的一言堂?”
“没错!倘若这样,只怕陛下早已察觉了!”
“我也觉得是这样!”
江南富庶,占据天下赋税之一半,皇帝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虽然千里之遥,哪怕萧琰借靖王之势很可能已经营了很多年,但也不可能彻底攻陷整个江南官场的。
就算想方设法将窦广调任过来,也就不足两年的时间而已。
这个看法,大家还是很一致的。
“这是谋反,寒窗苦读十年,科考入仕何其艰难,要说人人都会收些孝敬,那我信,但若说人人都投身谋反,那我可就不信了!”
说到这个,科举出身的葛贤蒋弘最有感触,这可是谋反啊,一旦失败,不但功名尽毁,还得灭九族!
哪怕长官有问题,底下也未必。
倘若萧琰真经营到这个程度,他也不用这样步步计算环环设谋了。
“我们可以尝试从江南内部寻求外援!”
敌我悬殊,想增加赢面,设法寻找外援是必须的。
“不错。”
萧迟颔首,“至于这个萧琰。”
提及此人,他神色沉了沉,转转手上的玉扳指。
“靖王。”
萧琰,他现在势力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靖王之上的,釜底抽薪!
靖王若知道他驾下第一谋臣的真实身份,相信会很有趣。
裴月明说:“趁着靖王发难的时候,我们再联合借来的势力骤起。”
如果幸运的话,他们最好的情况只需要对付萧逸一个。
就算没那么幸运,能一定程度削弱敌人也是好的。
这般双管齐下,是他们目前可谋求并实施的最有效方案。
“我们最近继续麻痹敌人。”
葛贤说:“成功,自然最好。倘若失败了,我们便趁机四散而逃!”
混淆耳目,汇入人群,努力绕道北上。
好。
应对策略商议出来了,接下来就是安排实施。
萧迟看向冯慎:“提醒靖王,就交给你了。”
冯慎“砰”一声单膝重重跪地,铿声:“卑职即便粉身碎骨,亦不负殿下之所托!!”
“好!”
萧迟站起身,亲自扶起冯慎,“你率人立即出发,抵达矩州之后,可便宜行事。”
萧迟一连点了十几个人,都是心腹好手,冯慎等人应了一声,飞快转身准备去了。
连夜就出发。
靖王那边很快就安排好了,萧迟还给了一幅加盖王印的空白布帛,以备不时之需。
轮到在江南东道寻找外援这边,却犯了难。
第一,人选难定。
第二,还是人选难定。
这第一个人选难定,说的是目标外援,该选谁?
其实这最好选项,该是地方大营的。
大晋两套军事体系,一是营兵,二是州兵。营兵就譬如京郊大营,屯大军已备战时。州兵则是负责维护一州安宁,兵不多一般二三千,两者互不干涉,军政两方长官也非常忌讳有过深交往。
萧琰和窦广就算有心渗透,也极难下手的。
要是萧迟能向地方大营成功求援,那难题必会迎刃而解。
但现在问题是,一无调兵手令,二更重要的,距离通县最近的地方大营在江北的信州。这想来也是萧琰萧逸封禁南北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至于江南,除去靖王,就是一千多里外的彭州大营。
距离太远了,哪怕对方肯顶着无旨意擅动的压力出兵,也绝对赶不及的。
所以现在萧迟他们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选择州兵。
江南东道十一州,萧琰在此经营了快十年甚至更久,他是不可能一网打尽,但扎根很深也是肯定的。现在该选哪个刺史相援?最怕就是一头撞到萧琰的人怀里去了。
别到时求援不成,反而直接暴露了。
江南东道的舆图直接摊开在大书桌上,一行人围着舆图,加上目前掌握的官员资料,在反复议论。
文州第一个可以排除了,这地儿肯定是萧琰的老窝。
“安州也不成,安州是监察使衙门所在,窦广已经来了两年了。”
就算没能彻底排除异己,那也掌控力度也足够强,一旦有什么异动,该很快就能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