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咽下肚,就听系统冒了出来:
「亲爱的爸爸误食毒粉魔芋,剩余生命力700,600,500……」
“桥头麻袋!!!”
宋彩崩溃:“这是毒粉魔芋?少诓我!这就是一朵香菇,化成灰我也认识,你不能滥用职权胡作非为啊!”
「这是毒粉魔芋。」
“是香菇!”
「毒粉魔芋。」
“……”
宋彩的生命力在胃绞痛中持续暴跌,仅剩最后一百时终于恍然大悟。
“狗系统,你这段一直拿系统崩溃来威胁我,现在又强行派毒,你是不是盼着我死?!”
系统的声音变得遥远,仿佛暮鼓的尾声。
「亲爱的爸爸,你该回去了。」
……
宋彩没想到这次醒来情况会那么糟糕。
他躺在医院里,睁眼时虚弱得连看周围人的身影都觉得模模糊糊。陈蔚然似乎一直守在他身边,脸色很差,见他醒来时惊喜地说了什么,但宋彩听在耳里只觉得头痛不已,并不能听得真切。
陈蔚然叫了医生来检查,各种仪器往他身上试,好半晌之后终于恢复了大部分的知觉。
“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彩就着陈蔚然端水杯的动作,低头抿了几小口。
陈蔚然很明显愠恼得不行,又不忍心大声,便努力压下声调:“还说呢,我真想问问你是怎么回事,怎么睡了一觉就醒不过来了?太姥姥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担心你。”
宋彩:“太姥姥他们人呢?我睡了很久了?”
陈蔚然:“三四天了。老人家想在这儿陪护,一把年纪身体哪能吃得消,所以我叫他们先回去了。你别担心,我请了假的,不碍事。”
宋彩很愧疚,跟他又是道歉又是道谢,可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又说不清楚。
猛然想起大雁,宋彩急忙问道:“我家狗子怎么样了,谁照顾的?”
陈蔚然半带着埋怨说:“你倒是有精力操心一条狗,也不看看我的黑眼圈……放心,大雁跟着姥爷呢,我给它买了狗粮和罐头,它吃得好睡得好,可比你健康多了。”
“大雁吃狗粮?”宋彩不可思议,“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不行,我还是尽快出院吧,我得回去看看。”
陈蔚然哪能让他就这么出院,硬逼着进行了全身检查,听到医生说幸好苏醒算及时,没有造成明显的器质性损伤或后遗症的时候才稍稍放了心。
宋彩明白了一些,难怪狗系统想让他死了穿回来,原来这边的身体快要衰竭了。
这么一想还真有点后怕,亏得狗系统有良心。
傍晚,陈蔚然帮忙办理完出院手续之后开车载宋彩回了家。
家里的两个小老太太一见宋彩回来激动坏了,一个搓他的手一个摸他的头,那动作就和他撸狗时差不多。宋彩一再解释自己已经没事了,没有绝症,也没有因为长年不孕患上子宫癌之类的,最后还是在陈蔚然的帮助下才得以进入自己的房间,把小老太太的声音暂时隔绝。
陈蔚然口中那个会吃狗粮和罐头的大雁正老神在在地蹲坐在他床上,目光颇有深意,叫他这个半拉子主人看了实在难以理解。
不过,怎么着都算是好久不见了,于是宋彩面带微笑,张开双臂扑抱上去:“宝宝啊!爸爸回来啦——”
那一刹那,大雁的表情相当复杂,嫌弃,抗拒,甚至带着点畏惧,平时总是半眯半睁的眼睛这会儿瞪得滚圆,连罕见的眼白都露出来了。
光是抱还不够,宋彩把大雁压在床上好一通折腾,又是挠肚皮又是捏肉垫,气得大雁龇牙龇了好几次,差一点就下口咬了。
陈蔚然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提醒道:“你当心,好几天没见,保不齐它已经不认识你了,闹急了会咬人的。”
宋彩自信满满:“不会,别看我家大雁长相凶狠,其实性格很温和的,出门连小母狗都不敢接近。”
被宋彩拐带出来的大妖王此时受困于狗身,无奈地想:你恐怕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宋彩留陈蔚然在家吃了晚饭,本没打算再叫他留宿,陈蔚然却担心他的身体,非要留下来观察一夜。于是宋彩给大雁洗了澡,又换了套新的床单,防止床上有狗味儿或狗毛。
两人躺下以后大雁又爬了上去,被宋彩抱着挡在最里侧,说道:“我家地方小,叫你跟我挤一床还真是有点过意不去。”
陈蔚然枕着自己小臂,按掉大灯的开关,说:“那有什么,大房住惯了,住住小房子也挺惬意。”
宋彩:“……我是对大雁说的。”
陈蔚然沉默了一阵,突然翻身把宋彩压住,往他咯吱窝里挠:“你再说!好你个宋小彩啊,长本事了你!”
宋彩:“哈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哈哈哈哈……”
两人这么闹腾着,旁边的大妖王差点当场着火,一声不吭闯进了两人之间,愣是用后背把陈蔚然撞了回去。
陈蔚然看不清楚,“呵”了一声:“吓我一跳啊,宋小彩,你的狗真不得了!”
“是嘞,我家大雁见不得别人欺负我!哈哈哈!”宋彩顺势去摸大雁,恰好摸到了龇出来的狗牙,湿凉凉的狗鼻子戳在了他手心。
“呀,大雁真生气了,我摸到獠牙了!”宋彩扯了张抽纸擦掉掌心的水渍,又摸到大雁的脑壳上,安抚道,“乖宝宝不生气,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方才那一下,灵敏的狗鼻子分明闻到了宋彩掌心的淡淡清香,是沐浴之后的气息。这气息准确地传达到了大妖王那里,竟叫他一阵失神。
亲吻掌心是十分亲密的举动,所以人们普遍不喜欢被旁人捂嘴,意识到有掌心飘过来时还会本能地往后缩。
大妖王当然不是故意去亲吻宋彩的掌心,叫他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由此想到的——他与宋彩之间数次无意中超过了这种亲密程度的接触,比如拥抱,还有……
第46章不良惹祸犬2
“好了大雁,来里边睡吧,陈叔叔学乖了。”宋彩说着要把大雁抱回里侧,大雁却一动不动,打定了主意要待在中间似的。
宋彩哭笑不得:“好啦好啦,陈叔叔真的学乖了,不信我叫他亲自跟你说。”
陈蔚然:“喂喂,这就不太好了吧。”
宋彩:“说呀陈叔叔,你不保证的话我可没办法让大雁回里边睡。”
陈蔚然无奈了,笑道:“行,我保证,我学乖了,不闹你家主人了,麻烦狗大爷回里边睡吧。”
嚣张的狗大爷岿然不动。
陈蔚然只得换了个服软似的语气:“好歹给个面子嘛,怎么说我也是你主人的救命恩人,不止这一次,从小到大我都不知道罩了他多少回了。”
宋彩一琢磨,还真是,便拍了拍大雁的脊背:“乖宝,回来吧。”
少顷之后,大雁越过宋彩,窝进了里侧。
两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从宋彩一觉不醒之后发生了什么聊到大雁为什么改掉了上桌吃饭的习惯之后又陡然恢复,还不肯再吃狗粮和罐头了。聊着聊着陈蔚然就困了,宋彩便不再搭话,给他盖好了毛毯,翻了个身抱住大雁。
睡不着。
宋彩这具身体在床上躺了太久,浑身的骨骼都还酸着,一点睡意都没有。他不想吵醒陈蔚然,就一直默默躺着,直到陈蔚然在熟睡中把手搭在了他的腰上。
陈蔚然是真困了,陪护好几天,应该也没怎么休息。听见他呼吸匀长,宋彩动作轻缓地把他的手放回去,起身爬到床尾,悄没声地下了床。
外头有了凉意,宋彩拿了件宽松的针织外套出了门,走到楼下才发现大雁也跟了出来。
灯下的人影忽而拉长忽而缩短,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小区公告栏那儿,就着灯光一看,一张粉红色公告纸上赫然标着“文明养犬”几个大字。
宋彩拍拍大雁的脑袋,轻声道:“你文明吗?”
大妖王默不作声,高高地昂着脖颈。
宋彩笑了:“是是是,你最文明。”
一人一狗踱步到健身器材区,宋彩停下,斜靠在一个推背滚轮上。
“大雁啊,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宋彩自顾说道,“梦见一个名叫江晏的人。”
大妖王霎时竖起了耳朵,心想着:臭小子提到我了。
“他那个人啊,脾气坏,脸色臭,还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瞧不起人的模样。”
大妖王:……
“但是他挺善良的,他嘴上总是说着‘不要’‘休想’‘哼’,其实背地里会把别人的请求一一做到。他不喜欢弱者,不是因为他骄矜自傲,而是因为弱者总是会受困于各种境地。说实在的,即使与己无关,看人受困也是不好受的。”
大妖王老脸要红了。
……简直胡扯八道。
宋彩稍作沉吟,叹了口气:“你说我还能继续做梦吗?总是这样穿来穿去,以各种奇葩姿势寻死,真的很痛苦啊!”
“可要是不在那边死,就要在这边死。永远留在那里的话我真实的身体就会在沉睡中衰竭掉,你看,这回差点就嗝屁了。那咱家的两个小老太太和一个小老头怎么办?以后谁来照顾他们?你又怎么办呢?”
“你说什么?”宋彩对着大雁自说自话,“你说不要再做梦了?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嗯,你说得有道理……我考虑考虑吧。”
宋彩蹲低了身体,大妖王和他之间就只剩下了咫尺距离,把他一呼一吸听得清清楚楚。
从前大妖王根本不会对生死之事看得太重,可在宋彩当着他的面死了三次之后,他竟觉得能呼吸是何其幸运的一件事。
宋彩死得诡谲,还一次比一次惊心动魄,之前两次就不说了,这次中毒真是毫无道理,那些蘑菇他都尝过,明明没有毒!
这时宋彩发出灵魂疑问:“你说,像他那样的人物,会不会有害怕的时候?”
大妖王想:有啊。
宋彩撑着下巴:“妖魔鬼怪对他来说都是战负渣渣,他还会对什么事情感到害怕?”
大妖王想:当然是亲眼看着在意的人死在怀里。
“好吧,难得夜色这么好,我们不讨论沉重的事情,”宋彩给了大雁一个拥抱,突发奇想道,“闲着也是闲着,来,爸爸给你变个魔术。”
“看,”宋彩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什么都没有,对不对?”
“再看,”宋彩又伸出了自己的右手,“还是什么都没有,对不对?”
大妖王目不转睛地看着。
“噔噔噔噔!”宋彩掌根并拢托住自己的脸,“一朵小花花!哈哈哈哈!”
大妖王:……
这家伙恐怕是个傻的。
大雁深沉惯了,宋彩没得到反应一点都不稀奇,接着就开始训练学习拥抱。他张开双臂的时候要求大雁走过来,把狗头垫在他的肩膀上,表示给予拥抱。做对了就高声夸奖,做不对就苦着脸摇头。
一开始大妖王非常鄙视这种互动,但宋彩却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尝试,还真有点不屈不挠的精神。大妖王心想算了,就这一次,让着他也无妨。
于是伟大的宋爸爸就在半个小时之内教会了他家大雁拥抱,这成就,够他吹半年的。
这个晚上,一人一狗又是巩固又是复习,足足抱了上千次。到了第二天早上,宋彩买好了早餐摆上桌,又把家里的卫生搞了搞,确定空气清新、尘埃不染后才去叫陈蔚然起床。
推门进卧室的时候陈蔚然已经起来了,正在换衣服——他自己的衬衫经不起压折,昨夜洗了澡之后穿的是宋彩的睡衣。宋彩恰好迎上他露出胸膛的瞬间,尴尬地缩了回去,把门重新给关上了。
洗漱之后陈蔚然从厨房帮太姥姥端出刚煮好的豆浆,坐到桌边问宋彩:“姥姥和姥爷还没起来吗?”
宋彩:“嗯,昨晚喝多了,睡懒觉呢。”
陈蔚然笑笑:“老两口子挺恩爱,挺逍遥。”
宋彩:“是啊,这样过了一辈子。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能这么和睦吗?”
陈蔚然看了看厨房里的太姥姥,凑到宋彩耳边:“是不是因为有丈母娘坐镇,姥爷不敢跟媳妇呛声?”
宋彩噗嗤一笑:“不是。是因为姥姥耳聋。”
陈蔚然“唔”了一声,若有所悟。
活在一个喧嚣的世界中,周遭难免会有各种杂芜的声音,有时候可以劝自己不想听的不要去听,听到了也当没听到,但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不拘小节,对难听的声音一笑置之?反倒是真正听不到的人,心中能有纯粹的从容安稳。
“挺好,”陈蔚然又凑近了些,几乎是贴着宋彩的耳尖在说话,“难怪太姥姥快九十岁了还这么矍铄,你们家的家风真不错,人啊就应该保持这种达观精神。”
宋彩耳尖一热,本能地歪了歪身子,笑道:“我们家哪有什么家风,怎么自在怎么来呗。”
两人正聊着,身后响起太姥姥的声音:“哎哟你们小两口待会儿回屋里再腻歪,先吃饭,豆浆要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