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岳远山替他问出来了,陈七月也只好点点头:“接下来学校的事情也比较多,我还想找个靠谱点的实习,可能兼顾不过来。”
岳远山摘下眼镜,用眼镜布仔细擦拭:“行吧。但这事我要回头跟东家商量一下。当初毕竟是他把你聘来的,你要走,我怎么也得和他说一声。”他顿了顿:“不过,东家最近不在云城,要等几天才回来。”
陈七月点头。
中午,她和岳远山吃了个便饭,便回学校了。她定了下午的高铁票,准备回家。暑假的时候就没有回去,这次回Z市,陈七月主要是想回趟老家,看看外公。天气渐冷,老人家的老寒腿总会发病。
——
五小时的车程,到了Z市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陈七月背着双肩包走出站台,远远的就看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出站口,个子不算特别高,皮肤白,有点微胖。
男人一直往里面望,待看到快步走来的小姑娘时,冲她招手:“娇娇,这边!”
“爸爸,我不是说不用来接我嘛,我自己打个车就回去啦。”陈七月钻进副驾驶里,等着陈爸发动车子。
陈爸憨憨一笑:“我的宝贝女儿回家,爸爸再忙也要抽时间来接你的。你妈还在家等着呢,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哦,还有小宝,也在。你都不知道,这小子现在淘得不得了,来了咱家,差点把屋顶都掀了。”
小宝是陈七月表姐家的孩子,今年三岁,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
陈爸有点话痨,一路上,给陈七月说家里的事情,什么舅舅前段时间评了先进,堂哥新交了个女朋友……说Z市的变化,哪里又修了新地标,几号线的地铁上个月刚刚通车。陈七月都笑着应着,好像她不是去外地上了个大学,而是在国外待了很多年。
这,大概就是回家的感觉。
等陈七月进了家门,才知道,陈爸口中的“家里来了客人”是个什么意思。何止表姐家的小宝在,姨妈一家、舅舅一家、表姐表姐夫都在,乌泱泱一屋子人。小宝拿着晾衣杆在地上一边乱跑,一边奶声奶气的唱着:“我有一头小毛驴,从来也不骑……”
陈七月:“……”
小家伙见到陈七月回来了,把晾衣杆往地上一丢,兴冲冲的跑到门口,抬起小胖手:“小姨,抱抱。”
陈七月弯腰抱起小团子,掂了掂:“啊,小宝又胖了呢。”
“我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哦~”小家伙搂着陈七月的脖子:“小姨,幼儿园的排骨汤特别美味,还有乔治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
陈七月捏了捏他的小屁股:“那小宝最喜欢吃什么呢?”
“小宝最喜欢姨婆烧的菜~”小朋友奶声奶气的开口,逗笑了一屋子的人。
陈妈听见动静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用围裙擦了擦手,接下陈七月的双肩包,笑道:“赶快去洗手,一家人就等你了。”
“好的,关老师!”陈七月一手托着小宝,给陈妈敬了个礼。
“死丫头。”
直到上了饭桌,陈七月才知道,一大家子人聚在这里,是打算明天一早一起开车回千溪镇,看望外公。外婆前两年过世后,只外公一人住在老家。儿女们几次想把他接到Z市来,却被老人家拒绝了。
老人说,他住不惯城里头的高楼大厦,待在小镇上,才舒坦。
“娇娇,你眼看着就要毕业了,是打算读研还是工作?”舅舅也是做教育工作的,对小辈的学业和前途都十分关心。
陈七月趁着夹排骨的时候,瞟了一眼陈妈,吞吞吐吐道:“我还没想好,可能……会读研吧。”
“读研好,我也赞成你读研。”舅舅点点头:“你这个专业,还是要有高学历才行。”
“爸,我姐才进屋,屁股都没坐热,你就问这问那的。”表弟关宇还在念高中,平日里没个正形:“要我说,我姐这个年纪,抓紧谈个恋爱才是正经事儿,不然就要变成黄花菜了。”
“混小子,怎么说你姐姐呢。”舅舅一巴掌拍上关宇的后脑勺:“吃饭!吃完给我进屋去做模拟题!”
关宇吐了吐舌头,低头扒饭。
“要我说,小宇说得也没错。”姨妈又接过话头,冲陈七月扯出一个长辈关怀式的笑:“娇娇,还没交男朋友?”
“没有。”陈七月有些不好意思:“平时系里的课太多,没有时间。”
“要姨妈说,你也不能总一心扑在学习上,趁着在学校找个靠谱点的男朋友,毕了业就结婚,结了婚就生孩子。像你表姐一样,多好。”
陈七月的姨妈是个要强的性格。在学习上,自家的女儿自然是比不上陈七月,可在小辈的终身大事上,眼下看来,自然是她的女儿嫁的最后。所以,每次一提起女儿的婚姻和家庭,姨妈就忍不住得意:“你姐夫的公司现在生意越做越大,今年年初的时候……”
“妈。”表姐适时打断了她妈妈的话,这些老生常谈,桌上的人耳朵都听出茧子了。她冲陈七月眨眨眼,表示和她统一战线。
饭后,长辈们在屋里说话,两个姑娘站在阳台上吹风。
“七月,我妈那人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表姐靠着护栏:“我倒觉得,你不着急,趁着年轻好好奋斗事业,别像我一样,早早就做了家庭主妇。”
表姐和姐夫是大学同学,两人一毕业就结了婚。姐夫家里是做生意的,平时忙,有了小宝之后,表姐就辞职在家,专心照顾孩子和家庭。
“我怎么会跟姨妈计较呢,她说得也没错。”陈七月推了推她表姐,眼神扫过她手腕上带着的卡地亚love手镯,挑眉:“姐夫送的吧?你们两个……真是腻歪。”
表姐低头笑笑,却没有说什么。她挑挑眉:“你跟姐姐说实话,真没有喜欢的男孩子?”
“没有。”陈七月连连摇头,笑眯眯的抱着表姐的手臂:“就我妈那样,怕是齐天大圣给她当女婿,都不乐意。”
“关老师平时虽然对你严厉了些,但知道你要回来了,还不是挑着你喜欢的菜做。所以啊,只要你喜欢的,就算是猪八戒,姨妈也会喜欢的。”
“啊,表姐,你怎么有了孩子就跟个老妈子似的。”陈七月眯眼捏了捏她的腰:“而且,你才喜欢猪八戒!”
——
第二天一早,三台车就同时出发,驶向千溪镇。
从Z市到千溪镇,不过两个多小时。一大家子人到了的时候,还不到中午。今天的阳光格外好,可能是昨夜才下过雨的原因,老旧的青石板被冲刷得透亮,太阳一照,就泛着亮光。
大家正从后备箱里拿东西,对面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哄闹。
“混小子!”随着这中气十足的一嗓子,对门走出来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手里拿着把大扫帚,毫不留情的往跟前的年轻人身上招呼。一边赶人,一边怒喝:“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什么人都不见!你居然来爬墙?反了你了!”
年轻男人穿着黑裤衬衫,抬手招架着:“从良先生,就五分钟,我只要五分钟!”
“五秒钟都没有!”老头一瞪眼,白胡子一翘一翘:“回去告诉郑学光那个兔崽子,他要是再敢这么算计我,我老头子就抄家伙上云城去端了他的老巢!”
陈七月愣愣的看着这一幕。
孟寒淞,他怎么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孟少:媳妇儿!救我!!
第26章、宝贝儿?…
陈七月的童年,大多时候都是在千溪镇度过的。那会儿,对门住着个姓张的老爷爷,做得一手好玉雕,但脾气火爆。而那个时候的陈七月也没有现在的脾气好。
她有些顽劣,爱倒腾男孩子的东西。这张爷爷家的小刻刀、大石块,便成了陈七月小时候的最爱。老头老伴儿过世的早,唯一的儿子也在国外,常年就一个人独居。于是,对这个能给他解闷儿的女娃娃,张从良很喜欢。而陈七月喜欢考古,从某种意义上讲,也可以说是得了张从良的启蒙。
只是,陈七月上大学后,每年回老家的次数都屈指可数。细细算来,她也已经有快三年没有见过张家老爷子了。
“张爷爷!”
乍然响起甜甜的喊声定住了老头儿挥扫帚的动作。张从良眯着眼,扶了扶眼镜腿,寻着声音望过去,就看到一个穿着T恤牛仔裤,扎着高高马尾的姑娘跑了过来。
他仔细辨认了一下,有些不太确定的开口:“娇娇?”
娇娇?
孟寒淞看到面前飞扑过来的小姑娘,有些傻眼。
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路上随便碰上个姑娘,都觉得和陈七月长得像。
眨了眨眼……
孟寒淞微怔,真的是陈七月,他没有眼花。
“爷爷,是我!”陈七月熟稔的挽上张从良的手臂,伸手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肚子,笑得眉眼弯弯:“嘿嘿。”
见状,张从良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陈七月小的时候,就喜欢这样摸张从良的肚子,这几乎成为了这一老一小打招呼的一种方式。
惊讶之余,孟寒淞眯眼皱眉,揉了揉手腕,这老爷子,下手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而这小丫头片子,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似乎还和张从良的关系不错?
陈七月看他疑惑时有点呆呆的样子,小声哼哼,低着头浅笑。
“娇娇,你说啥?”张从良听见小丫头哼哼唧唧,却没听清楚。
“我说,爷爷您精神头还是这么好!”她提高了分贝,弯着唇,一字一句的说道。
张从良拍了拍肚皮:“不行咯,老了。”他打量着身侧的小丫头:“倒是你个小丫头,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老头子我刚才差点都没敢认。”
孟寒淞有些玩味的看着这一老一少。他这次来拜访张从良,就是想借张从良的名声,拿到下个月在法国举行的那场拍卖会的门票。青玉十二生肖他找了许久,这一次是志在必得。
“小七月,你怎么在这里?”孟寒淞作势开了口,唇角牵着笑,心里已然有了计较。
果然,他刚开口,就被张从良给打断了:“什么小七月?!小七月是你叫的吗?”
紧接着,老头一愣,瞪着孟寒淞:“不是?你怎么认识我们娇娇?”
孟寒淞低头舔了舔唇,再抬起头的时候,就挂上了一副无比纯良的笑。他咧着嘴,径自走上前,牵起陈七月的手,捏在手里:“让先生看笑话了。”
???
孟寒淞冲她眨眨眼:“宝贝,你还在生我的气?”
!!!
陈七月大眼睛瞪得溜圆,不可置信的看着孟寒淞,这人疯了吧?
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却被男人攥得紧紧的。她瞪着,刚想开口,就看到他外公站在院门口,怒气冲冲的看向这里。
如果眼睛能喷火,孟寒淞现在大概已经化为灰烬了。
“你叫谁宝贝呢!”背后传来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
孟寒淞蓦地转身,就看到不远处的身后乌泱泱的站着一群人,一个个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人群之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院子门口,穿着立领的唐装,拄着拐杖,十分有威严。
“她是你的宝贝儿?”老人的龙头拐杖嗒嗒的敲着青石板:“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这回,孟寒淞是真的懵了。
这些人,都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吗?他刚才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陈七月使劲抽出手,狠狠瞪了孟寒淞一眼:“你死定了。”
她小声说着。
然后,快步走到老人面前,诺诺开口:“外公……”
这一声“外公”,让孟寒淞原本因为陈七月与张从良相识而雀跃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差点都忘了,这是千溪镇,是陈七月的老家。而眼前这位老先生,可不就是他爷爷的故旧,陈七月的外公么。
那么……这眼前的男女老少,应该也是陈七月的家人了……
孟寒淞觉得,他大约是出门没有翻黄历,才会在陈七月的家人面前演了这么一出要命的戏。
是真的要命。
他刚才怎么叫陈七月来着?
恩,宝贝。
孟寒淞闭了闭眼,有点绝望……
“七月。”人群中,陈妈第一个开了口,神情严肃。
陈七月挪着步子走到陈妈面前,微微垂着头:“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妈?
孟寒淞:“……”
此时此刻,陈七月是真的想上去暴揍孟寒淞一顿,让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乱说话!可眼下,却不是和他计较这些的时候。
自从外婆去世后,外公的脾气就变得又大又古怪。她琢磨着,要怎么说才能把她外公糊弄过去?
“外公,你还记得他吗?”她讨巧卖乖的扯了扯老人家的袖子,又指了指站不远处的孟寒淞,撒娇的开了口:“孟爷爷家的小孙子,我小的时候还把他推进过水缸里呢。”
说着,她还悄悄给孟寒淞使了个眼色。
孟寒淞心领神会,理了理身上的衬衫,迈着大步走到老人家面前,二话不说,先是标标准准的鞠了一躬。
“外公,我是孟寒淞。”他直起身子,面带微笑:“我小的时候,您还抱过我呢。”
老爷子掀了掀眼皮,哼了一声。
想套近乎?不过就是个想占他宝贝孙女便宜的臭小子!是谁孙子也不好使!
“我这次来千溪镇,除了有事情拜托从良先生,还受我爷爷所托,给您带了一幅赵九芝的《泰辰碑刻》。”
孟寒淞依稀记得,这位老爷子,酷爱书法。
他顿了顿,看了眼陈七月:“只是……七月一直在跟我生气,不肯带我来见您。”
???
陈七月微愣,看向孟寒淞:这是什么操作?
“哼。”老爷子闻言,瞥了眼孟寒淞,转头进了院子。
陈妈还想借势说什么,却被陈爸拉住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到底怎么回事,等会儿找个没人的时候,再让娇娇说清楚,别让孩子难堪。”
说着,一家子人就跟着老爷子进了院子,只陈七月和孟寒淞还站在门口。
“你来这儿干什么?”陈七月没好气的开了口。
“我托郑教授帮忙,想见张从良先生一面。”孟寒淞咽了咽口水,看着陈七月不算太好看的脸色,忐忑开口:“对不起,我不知道……”
“哼。”陈七月瞪了孟寒淞一眼,也学着她外公的样子,转身进了院子。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孟寒淞知道,无论如何都要给陈家人一个交代。其实,这件事情,他还有很多方法可以糊弄过去,可他偏偏选择了最麻烦的一种。
只因为,顺了本心。
——
正厅里坐着一屋子人,气氛有点沉闷。陈七月姨妈的眼神扫过陈爸陈妈,又看看一前一后走进来的两个孩子,斟酌着开了口:“爸,要我说,娇娇有了男朋友,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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