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雨的青石板路面有些湿滑,路上还有不少泥。
她回到客栈的时候,衣服上还是沾上了一些泥印,不免就要换一身衣服。再加上出发已经好几天了,她感觉自己已经很脏了,想要就此洗一个澡,不然她感觉自己要变成一个脏兮兮的泥人了。
她正在为洗澡怎么让白玉出去而尴尬时,正好看到外面周白回来了。
孟柏顺口就问了她一句,周白立刻眼睛一亮地回道:“镇上有公共澡堂,正好我也很久没洗了,要不现在我们就一起去洗一个?”
孟柏当然同意了。她十分好奇这个世界的公共澡堂是什么样子的,不由地有些期待。
两人很快收拾好了干净的衣裳,白玉一定要跟着,这回他显然怎么样都不愿意看家了,孟柏也不忍心再让他孤独地守在这里,于是就答应带着他出门逛逛。
周白看到她带着白玉一起出门后,眉头一挑:“你要带他去女澡堂?”
“怎么可能!”孟柏理所当然地反驳,可随后当她看到白玉的表情,她就知道如果不提前说好的话,他可能真的会跟着她进女澡堂。吓得孟柏赶紧和他约法三章。
“阿玉,等会儿到那,你要在外面等我,一定一定不能进女澡堂,知道吗?”
白玉表情明显有些不悦地闭上了嘴巴,并没有第一时间同意孟柏的话。显然他不想答应。
孟柏的表情顿时有点不好了。难道如果不提前说的话,他就会去女澡堂偷看吗!
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在宅院里洗澡的时候,自己是不是被偷看过了。毕竟鬼是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的穿墙的。可千万别啊!
她非常想问问白玉,但奈何现在周白在旁边,感觉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留着心想等晚上开卧谈会。
“阿玉,要听话,好吗?”她的表情立马严肃了几分,模样简直就像是在教导自家犯错的孩子一样。
实际上白玉的表现确实也非常像是一个孩子,在听到孟柏严肃的话语后,他立马就流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孟柏见状立刻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这才让他的情绪好起来。
一直在旁边的透明人周白在旁边颇为有趣地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晦暗的瞳孔中忍不住地涌上了一丝羡慕,很快又被她掩藏了起来。
没过多久,她们到了大澡堂。大澡堂的门口有一棵很高大的银杏树,此时绿茵茵的。
孟柏拉着白玉走到树下,左右看了一眼路人,发现自己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才小声地对他道:“阿玉,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出来好吗?我相信你答应我的事情一定会做到的。”
白玉十分低落地点了点头。
每当她要离开他,他的情绪都会变得很低落。对于他来说,没有白玉的地方,显然也就没有值得高兴的东西。
孟柏看到他这样子,心里竟然也生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不舍。
其实这种情感很奇怪,她明明不过是进去百米之内的地方洗个澡,快的话也许十几二十分钟就可以出来了,又不是天人永别,干嘛要表现的这么依依不舍。
这种状态,她自己都感到有点肉麻过度了。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她转身就想走,脚步还没迈出去,就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一股力道拽住了。
不用想,这力道的主人百分百就是白玉。
老实说,回头的那一瞬间,她真的有种自己是远行前同心爱之人道别的女人一样。她甚至差点忍不住转身想要给他一个深深的拥抱。
当然这不过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冲动而已,事实上她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毕竟这听起来太蠢了。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她已经开始感觉自己的行为有些诡异了,她感觉自己再这么拖,指不定要被人当成神经病了。
四周寻找了一下周白,却不见她的身影,她这才想起来,周白刚才好像和自己说过她要先进去。可能他们两个这样肉麻的样子,她身为旁观者都不好意思再继续看下去了。孟柏也觉得自己这样,确实有点不恰当。
孟柏看着他,尽量用不会引起路人怀疑的声音,小声而苦恼地道:“阿玉,我只是进去洗个澡,马上就出来了,你……”
她的话说到一半时,他缓缓抬起头,当眼神望进孟柏的眼中时,她似乎一瞬间失去了语言功能。
他就只是这样看着她,眼中是毫无保留的留恋与不舍,像是在控诉她竟然能够这样绝情的离开他身边一样。
孟柏忽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她先是十分平静地眨了一下眼睛,随即垂眸看了一眼白玉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她的内心在进行着怎样剧烈的头脑风暴。
突然,她毫无预兆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面无表情地就拉着他走到了旁边一个狭窄的小巷子里。
白玉看她脸上有些冷峻的表情,以为她因为自己的任性生气了,却在进入巷子后,突然被她按在墙上,她右手五指与他左手的五指紧紧扣在一起,他的腰被她揽着。
她很强势的亲吻了他。再一次。
白玉错愕的表情还停留在脸上,他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两个唇齿相接。
孟柏在他唇上用力地辗转了几下后放开了他。
“白玉,”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开口叫他的全名,语气也变得和之前演戏的语调截然不同,那完全是她不演戏时正常说话时的语调,“你这样,太犯规了,你知道吗。本来我都……”
白玉虚虚地靠在墙上,用手背挡着自己的嘴唇,眼睛无辜地眨着,依旧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脸。
孟柏忍不住伸手挡住了他的眼睛:“还有你的眼睛也很犯规,每次一看到你的眼睛,你的样子,我就觉得我的什么原则和计划都付诸东流了,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对白玉来说,今天她的样子突然很奇怪。
他抬起双手,抓住了她挡住自己视线那只手的手腕,却没有用力想要拽开她。他感受到她皮肤传递过来的舒适体温,心里甚至产生了希望她的手永远也不和自己分开的想法。
他听到她似乎有些挫败的叹气声,随后她轻声道:“败给你了……”
孟柏放开了蒙住他双眼的手。
她看着他,似乎还想说点什么。白玉忽然上前揽住了她的脖颈,学着她之前的样子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旋即对她露出了一个笑。
笑的很美,至少对于孟柏来说,她在自己的记忆中找不出任何一个笑容能够比这个更加打动她了。
她很想继续保持理智的多想想以后,想想他们两个若是真的在一起之后的未来,想想这些现实的东西能够让她更加理智。可是到刚才,她忽然发现,自己已然无法完全保持理智了。
她对他喜欢的程度,好像越发的深了。
孟柏喉咙滑动了一下,她看了一眼白玉,道了一句“等我”,便拎着自己的衣裳匆匆进了澡堂。
这回白玉没有再想方设法挽留她。
他只是注视着她的背影,指尖留恋地放在自己的唇瓣上,眼帘微垂,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甜蜜的弧度。
显然,他对她刚才的热情表现感到十分开心。
第47章
孟柏在澡堂里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周白。
澡堂子里氤氲着白色的水雾。这里有搓澡的地方,也有洗完之后泡澡的地方。孟柏洗好的时候,周白已经在汤池里面泡了好一会儿了。
她也跟着下了水,坐下后十分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就泡一会儿吧。孟柏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毕竟白玉还在外面等着她呢。
她看向周白,视线忽然注意到她左胸口心脏的部位有五个丑陋的伤疤。当时她的伤势一定十分严重,这个伤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有人想掏出她的心脏一样。
察觉到孟柏的目光,周白低头看了自己的胸口一眼,道:“这是我年纪还小的时候不懂事惹下的,看起来挺丑陋的,希望你别介意。”
“我倒不介意,不过我觉得,你这伤看起来差不多都伤到心脏了,你现在还能坐在澡堂里和我说话,这让我觉得很神奇。”
周白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地回答道:“确实是差点就死了,但是当时我的运气很好,这五个伤口都是差一点就捅进了我的心脏。”
她说话的表情看似风轻云淡,孟柏却觉得,当时的情形一定十分惊险。
“那你真是运气太好了。我跟你说,昨天我隔壁床那个和尚,那才叫倒霉,喝凉水都能塞牙缝的,你们两个的对比真的太明显了。”
孟柏说话时看着她的伤口,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想法。她缓缓移过去,伸出右手在她的伤口前比了比,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我怎么感觉你的伤口像是被一只手给挖成这个样子的?我一定是疯了。我还感觉伤你的手是对方的左手。”
周白表情很是意外,她没料到孟柏一眼就看出来了,她道:“你猜得没错,其实很明显吧。”
“可是这显然不可能啊,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尖锐的指甲……”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了周白的职业,道士。而且还是经常与鬼打交道的道士。毕竟在这个世界,能够有这么尖锐指甲的有可能不一定是人类,也有可能是鬼……
“看你的表情,你应该猜到了,伤害我的,确实不是人。”说完后她轻轻笑了一声,大概是想表示她对此事并不在意,但是身为专业演员的孟柏就是从她的笑中看出了一丝哀戚与自嘲。
直觉告诉孟柏,周白的身上一定有什么故事,不过她有些犹豫是不是该问一问。她思虑了一番,心想或许问出口可能会无意间戳中人家的伤痛。所以最好还是别问了。
周白忽然说:“孟柏,我直接叫你名字可以吗?我记得你的年龄和我差不多,总是叫你前辈,感觉你也挺尴尬的。”
“好啊,我更乐意你叫我的名字,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不就是这样的吗。”
她看着孟柏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想找回你失去的记忆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毕竟没有谁想要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地活在世界上。我想要是换作你突然失去了十八年的记忆,你也肯定会想要找回来的。”
“这倒也是。其实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没有忙着离开,是因为你收养的那三只鬼拜托我帮你恢复记忆。我想,虽然你失忆后过的不算差,但是你的那三只鬼过的就不是那么好了。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在你面前找回独属于你和他们的记忆,好让你对他们重视些。”
孟柏一时心情有些复杂。在先前,她从未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或许是在心里的某个地方会有一丝疑虑,但是她从来没有拿出来认认真真地想过一次。
毕竟,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每天光是处理和白玉相处发生的一些小事,就已经花光了她大部分的时间。她现在实在没有太多精力去管他们。恐怕她就算有精力,白玉却并不一定会乐意。
自己虽然是失忆的,但是却表现得对他们毫不关心的样子。对他们来说,似乎有些过分了。
原来他们平时也不说话也不表达,并不是不在意啊,只是在暗地里想办法。况且现在想来还有一个明显的缘由,白玉实在是太强势了,实力又太过强大,所以那三只鬼才会被一直被这么死死地压制着。
孟柏心里突然生出了对他们的愧疚之情。
她对周白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不过你就这样轻易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毕竟大夫都说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也许你做的事情,不会有一点回报。”
周白若有所思地道:“其实若是往常,我是绝对不会答应这种事情的。不过,你的鬼说若是我能帮上忙,那你就会欠我一个人情,至少现在,我认为你的人情比较重要。我有一件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请你帮忙,所以我才会不遗余力的帮你恢复记忆。”
她的话说得太直白了,孟柏头一回遇到明明白白把自己的功利目的挂在嘴边的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道:“我能问问,你究竟想让我帮你什么?难道你就不担心,万一要是我做不到你想让我帮忙的事情,到时候你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