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裴显与他素来不睦,当初出事时,庞氏还想去信周转一二,却被裴显拦下,发了好大一通火才罢休。
而这些,陆夫人是不清楚的,就是清楚,也不过一笑了之,并不在意。一来不管如何,裴显总是裴红英的嫡亲兄弟,兄妹俩的情分摆在那儿,再加上已故的裴老太爷还是沈淮之的老师,这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是;二来裴红英极疼爱侄女裴歆,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只要裴歆开口,沈淮之夫妇不可能无动于衷。
而陆家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反应。
裴歆能在这件事上出力多少,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就是她的价值所在,也是陆夫人今日上门的目的。
这个道理,裴歆上辈子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过来,她知道,一旦自己能说动姑父,替父亲谋个好地方,陆家就会立马来裴家下聘,替陆明修求娶自己,毕竟上辈子就是这样。
而这一次,面对陆夫人和庞氏双双看来的目光,她也不能轻易拒绝,“姑父那边尚没有什么消息。”
这会儿庞氏倒聪明了几分,说道:“那或许是大姑娘你许久不去沈府的缘故,这几日天气正好,南边来了一堆海货,不如挑几样二妹喜欢的,改日你亲自送过去?”
“是了,亲戚之间,还是要多走动为好。”
这样一唱一和之下,裴歆只能点头,应下此事。
见此,陆夫人和庞氏的脸色都松泛了几分,尤其是后者,眉眼之间更是一片欣喜。
裴歆去赵府的事定下,陆夫人也达到目的,又跟她聊了几句,见天色差不多,起身告辞,只临走前还留下一封粉笺,用青玉色的帖子夹住,说是玉兰秦家发出的赏花帖,陆家得了几封,想着裴家有姑娘适龄,正是合适。
说是裴家,但这帖子是递给裴歆的,意思也很明显。
裴歆接过,目送着庞氏及陆夫人的身影往外走,渐渐消失在门外,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
这就离开了?
无论上辈子还是现在,陆夫人这个婆婆就像一座大山似的,目不转视之下,真让她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以至于方才她大部分时间是低着头说话的。
毕竟十多年的阴影之下,她永远记得对方的不屑一顾,淡漠言辞,还有恼她不中用,不能替陆明修生下嫡子的那些刻薄之语,以至于即便重生一次,却还是暂时无法坦然面对。
“大姐姐,大姐姐~”
裴清菱的叫声唤回了她的神智。
她才发现人已经起身,从后面绕到她面前,此时正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
裴歆尴尬的笑了笑,“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看姐姐走神,可是在想什么事?”裴清菱无辜的眨了眨眼,旋即伸出玉手,一指点在她手中的赏花帖上,“是在想秦家的花宴吗?”
随着她的动作低了低头,裴歆似乎明白了什么,玉兰秦家的赏花宴,这可是州府内许多闺阁小姐求之不得的宴会!
她倏忽抬头,笑容绚烂如同此刻天边的云霞一般,朱唇轻启:“二妹那天可愿和我一同前往?”
第3章冲突
裴歆的邀请,裴清菱自然是欢喜应下。
玉兰秦家与梅岭陆家一样,都是本地数一数二的贵族名门,家世渊博,底蕴深厚,非一般人家可比,而由其举办的赏花宴,不同于一般的正式宴席,不为人情往来,只会邀请一些未出阁成家的公子小姐参加,原本打的是同龄人结交的目的,可办的时间一长,倒也有几分男女相看之意。毕竟能到席的人大抵非富即贵,总有几分来历,因此颇得人向往。
裴清菱今年十三,也到了相看的年纪。
回去的路上,银瓶还有些奇怪,见四下无人,才敢低声开口,“姑娘,秦家赏花宴您怎么邀请二姑娘了?您出门从不带她,而且……”
银瓶的话没说完,但裴歆懂她的意思,自己何止从来不带裴清菱出门赴宴,上辈子自己一直都在防着她,还有庞氏,觉得那母女俩都不是安分的,后来事实证明的确如此,裴清菱一直爱慕着陆明修,为了能嫁给他不惜下药,婚前失贞的事都干得出来,若非自己有所警觉,发现的及时,只怕姐妹共伺一夫的荒唐事就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了,而陆明修呢,也是个惯会怜香惜玉的主,事发后不仅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在得知裴家因此要让裴清菱远嫁之后来替人说情,甚至话里话外有纳裴清菱为妾之意,说什么虽然未酿成大祸,到底同处一室,污了人清白,愿意负责之类的话,气得裴歆当场跟他大吵一架,自那以后,夫妻俩渐成陌路。
裴歆记得那时裴清菱说过,她很早就喜欢陆明修了,虽然不知具体年月,但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喜欢上了吧?
她对陆明修的情谊已经随着上辈子陆家那十年的寂寞孤单而消磨殆尽,重活一世,她不想重蹈覆辙,不愿再嫁陆明修,去走上辈子的老路。
但如陆夫人所言,这门亲事是祖父生前定下来的,陆家又是当地名门望族,要想悔婚并非易事,她必须得找个合适的借口,再去求姑姑和姑父替自己退亲才行。
至于这个借口,裴歆想来想去,还是放在了裴清菱身上。
如果裴清菱这个时候真的已经喜欢上陆明修,秦家赏花宴她是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的,其实陆明修对裴清菱也是极好,不然上辈子裴歆不会千防万防,还能及时发现下药的勾当。
她也是防累了!
裴歆忍不住叹了口气。
“姑娘怎么了?”银瓶忍不住问了一句,从刚才听她提问开始,裴歆就没说过话,反而是一脸沉思,还时不时皱起眉头,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隐隐还有几分哀伤和疲惫的感觉。
裴歆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着,前方院落近在眼前。
——
陆府,朱门绿瓦,从东到西占着一条街道的宅子,借着天际点点余晖,露出百年沉穆庄重的模样。
陆家大爷陆敬宗从外面回来,下了马车往里走,原本是要去书房处理事务,谁知后院来了丫鬟,说夫人有请,便先打发了来回事的管事,跟着丫鬟回内宅去了。
刚进夫人曾氏的院子,就见一个盘了发髻的俏丽丫鬟端水出来要走,陆敬宗连忙将人拉住,磨蹭了一会儿,直到里头传来曾氏的声音,他才放开脸色通红的丫鬟,理了理衣裳,踏门而入。
曾氏这会儿已经换了身衣裳,褪去在裴家的华贵端庄,多了几分女子的风韵气度,原是为了陆敬宗打扮的,可这会儿见人进来,倒不见她半分喜色,只是柳眉一挑,出声带刺,“爷要是真喜欢,我就让人去找沈二说和,让他休了秋菊,再把人一顶粉轿接进来就是,省的爷念念不忘,风声传出去倒脏了我这院子。”
陆敬宗知道她是听到方才的动静,理亏的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道:“说什么呢,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哼。”曾氏回了一声冷笑。
底下的丫鬟奉茶上来,陆敬宗接过,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今日去裴家,觉得如何?”
“不如何。”说起这个来曾氏便皱了眉头,“那裴家大姑娘有段时间不见,就闷成个大葫芦了,午睡睡过头不说,来了也是多半低着头,我问一句,回一句,给她递个话,她也接不上,以前还觉得伶俐,今日一看,倒像是我看走了眼似的。”话说到这儿,脸上倒露出几分不解之色。
“嗯?”陆敬宗觉得有些奇怪,“你之前不是还说那位裴家姑娘虽然出身不显,但温婉大气,品貌端庄,勉强配得上明修嘛,如今怎么换了副姿态,别是裴家有了什么旁的心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