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黑衣男子突然觉得后背心一凉,整个人像被野兽用獠牙咬住一样,竟然忍不住生出一股害怕。
但这害怕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年轻人就回头上了面包车,那辆面包车一溜烟开走了。
黑衣男子僵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问柴临津派来的手下:“那个人是谁啊?”
那个手下似笑非笑:“你以后也许就知道了。”
·
叶誉希其实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
至少在面包车颠簸的过程中,他被晃醒了。叶誉希艰难地想睁开眼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但是眼睛很快被一双手盖住了。一个朦胧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里:“哥,别看。”
叶誉希只觉得这个声音有一点熟悉,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去细想了。过了几秒,那只手移开了,但却有另外一样东西蒙到了叶誉希的眼睛上——是一条黑布。
叶誉希放弃了睁眼,任由自己陷入再一次的昏睡中。
当他再次醒过来时,是被冰凉的器械在身上游走的触感惊醒的。睁开眼后看见的是一个陌生人,正拿着一些医疗用具在给他做检查。最后还在他手上抽了一管血。
叶誉希放松了防备,任由医生给他做检查。
医生做完检查后拿着抽的血就离开了。
叶誉希一动,才发现手背上有点疼,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背上挂了个吊瓶。他勉强打量着四周,发现这是一间陌生而空荡荡的房间。整个房间里的摆设只有自己睡的这张床和一台饮水机。
他想了半天,才记起来劫走自己的是柴临津。但却不太想不通,为什么又把他送到了这里?
就在叶誉希怔忡的时候,门忽然开了。他以为又是医生,并没有投去过多关注。
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随着脚步一起靠近了他:“哥,怎么都不看看我?”
叶誉希下意识地一抖,抬起头看,走进这个房间的,正是吴想。
他有点恐惧,又有点茫然,慢慢张开干裂的嘴巴,努力挤出嘶哑的声音:“快……快报警……”
吴想听见这话轻笑了一声,从一边的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温热的水放到叶誉希的嘴边:“哥,你先喝杯水吧。你乖乖喝水,我就帮你报警。”
第79章梦
叶誉希做了个梦。
梦里他刚刚考上大学,爸爸对他说,要好好读书,光宗耀祖。叶誉希说好。随后父母带着他去学校报道,他发现室友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孩子。
叶誉希很奇怪,为什么一个比他膝盖高不了多少的、看上去在读幼儿园的小孩儿能成为他的室友?
结果他父母笑吟吟地推了推叶誉希,对那小孩儿说:“你爸爸在这里,快叫他啊。”
小男孩看着叶誉希,非常悲伤地唤他:“你不要我了吗……爸爸。”
为什么是“爸爸”……叶誉希一身冷汗地回头,蓦然发现送他来学校的是梁封仑,完全不是他爸爸。
叶誉希猛地惊醒,看见了陌生的天花板。
“哥哥,你醒了。”吴想的声线很好听,语气也非常甜蜜,但就是让叶誉希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叶誉希反应了一会儿,才呆滞地转头,这才看到吴想的表情。
吴想靠近他,轻轻问道:“哥哥,你做噩梦了吗?”
叶誉希身体状况不好,反应也有点儿慢。但这并不影响他嫌恶地皱起眉头,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哥哥。”
吴想笑着说:“醒来第一句话是对我说的,我很高兴。”吴想在叶誉希嘴角印下一个吻,说:“那我以后叫你希希,好不好?我不喜欢‘叶子’,因为这个姓是那个男人传给你的。”
叶誉希的身体很难受,同时他还在回忆那个梦境。为什么他会重新上大学?为什么他的爸爸会是梁封仑?为什么妈妈还在世?为什么他的室友会是一个小男孩,并且叫他爸爸?
叶誉希拥有的东西不多,除却钱财名利等身外之物,他所珍惜的东西,就只有这些了。
可这些东西要么已经逝去,要么他保护不了。
见叶誉希走神,吴想有些不高兴了。他抚摸叶誉希的脖子,那力道既像抚摸,也像要掐死对方。
叶誉希吃痛,果然回过神来,皱着眉头瞪着吴想。吴想最喜欢叶誉希这个眼神,仿佛满眼只有他一个人;他喜欢叶誉希眼神里的愤怒与不平,他看了十多年也不腻;他喜欢叶誉希眼神里的虚弱,即使张牙舞爪,也因为力气不足而显得柔弱。
我就是变态,可那又怎样,你还是落在我手里了。吴想这样想着。
“你还对那个人渣父亲有期待吗?你刚刚做梦叫了‘爸爸’。”吴想说:“他又蠢又坏,判断不出谁是真心谁是装的,还对你这个亲生儿子这么狠心……你为什么还对他有期待?”
吴想慢慢说:“不过就算你还想孝顺他,也已经没有办法了。他欠了高利贷太多钱,你没办法替他还,我又没那么多钱,怎么办呢……我帮他还了一部分,剩下的真的没办法了。不过没有关系,剩得不多,他工作一辈子,差不多正好还完——毕竟,高利贷提供的工作工资很高嘛。”
所谓“高利贷提供的工作”,用脚指头都想得到是怎样的痛苦与剥削。但是叶誉希却完全不同情叶爸爸。这么多年下来,他自认已经把所有的生恩都还清,童年时艰难积攒的父子情分也已经消耗殆尽,叶爸爸对他来说只是个不如陌生人的“熟人”罢了。
叶誉希只是在想,吴想又是为了什么?吴想为什么设计这一切,最后却什么都没得到,反而付出了一大笔金钱?
叶誉希说:“高利贷不是被陈铭远……”
刚一说出“陈铭远”三个字,吴想便加大了力气,叶誉希的喉咙被扼住,连呼吸都很艰难,更别提说话了。
吴想神情很癫狂,道:“这种时候你怎么还想着那个姓陈的男人?我还以为他有什么好,特意接触了一段时间,不过就是一个狂妄自大的草包而已。你以为他真有能力连根拔除?那他不早就去当公安部长了?呵,希希,别指望他,他没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有来救你的心。他现在忙着公司里的事情呢。”
陈铭远找人打击了那个诈骗集团,可诈骗集团与高利贷是两批人。前者根基不稳,后者甚至与朱局长有千丝万缕的关联,是以陈铭远停在了这一步。
叶誉希无言地流泪,这几乎是纯粹的生理泪水,但落在吴想眼中,又是另一番“情深义重”。
吴想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他松开了手掌,叶誉希艰难地咳嗽起来。
吴想的手接着下滑,暧昧地在衣服之间游走,直到抓住了某个不能描述的部位。吴想做了一些不能描述的动作,但叶誉希处在这种生理状态下,几乎没有办法给出任何反应。
吴想神情越来越阴鸷,他只是想让叶誉希知道,陈铭远能给的他也能给,可没想到叶誉希对陈铭远的感情竟然深到这个地步……连生理反应都能被压制。
吴想很生气,干脆狠狠地捏了一把。
制造快.感很难,制造疼痛却是轻而易举。叶誉希痛得哼了一声,眼角流下的眼泪更多。吴想却满意了。
陈铭远能让你流泪,我也可以。既然无法让你快乐,那么就让你痛苦吧。
吴想勾起嘴角笑了笑,他仿佛找到了另外一种爱人的方式。而从这天起,叶誉希的神志变得越来越不清醒。
他时常做到那个梦,也终于明白了那个小男孩代表着什么。他被迫流产两次,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但也是他的眷念。他觉得自己快死了,才这样频繁地梦到孩子。
他会被疼醒,有时候会看到吴想用各种方法折磨自己,有时候只是单纯的疼痛。
吴想有时候对他说话,他只能看到吴想扭曲的表情,也能看到吴想嘴唇在动,但是他没办法弄清楚吴想到底在说什么——他的听力好像受损了。
不止听力,叶誉希对世界的感知力都变得薄弱,这是他自我保护的一部分。
尹家和陈家的交锋还在继续。
因为加入了朱局长这一势力,形势变得更加艰难了。柴临津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力应对。他有时候也暗自心惊,为了区区叶誉希,陈铭远竟然敢拿整个陈家来赌?即使陈铭远占据了主动,很多时候能让陈家人及时撤离止损……可这对陈家来说也是极大的消耗,陈家不可能从中获利。
陈老爷子已经公开表示将陈铭远逐出家门了,陈铭远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能量?
放着陈家这么强大的背景与后盾不要,陈铭远为什么这么顽固?如陈铭远一样的婚生子,还是独生子,明明只需要道个歉认个错,就能重新回到陈家……
天知道这是柴临津多么渴望拥有的待遇!柴临津不想被打量、被考验,他也希望尹家可以无条件地接纳他。难道私生子就注定比婚生子低一个头吗?柴夫人抓不住丈夫,她的孩子又那么没用,自己取而代之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某一次陈铭远给柴临津打了一个电话,要求见叶誉希一面。柴临津自然拒绝了,没想到紧接着就迎来了一波狂风暴雨般的攻击,差点儿动摇了尹家的根基。
之后陈铭远又打电话过来,对柴临津要求:“让我见叶子一面。”
柴临津说:“只有照片。”
陈铭远说:“那我们之间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陈铭远似乎打算挂电话,那一瞬间柴临津突然后怕起来。诚然,陈铭远还没找到叶誉希的所在地,但主动权真的在自己手上吗?
柴临津叫道:“等一下!”
陈铭远道:“哦?改主意了?”
柴临津咬着嘴唇,说:“只能视频,不能见面。”
如果让陈铭远见到叶誉希,哪怕位置是柴临津选定的,也会面临很大的麻烦——陈铭远那边的追踪技术也不是盖的。柴临津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把杀手锏交出去,能同意视频,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
但他不知道,陈铭远是否愿意接受这种程度的让步。
陈铭远沉默了很久,期间柴临津甚至不敢呼吸。
当陈铭远说出“那也行,你定时间”的时候,柴临津才松了一口气。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后背竟然已经湿透。
陈铭远说自己“耐心有限”,柴临津只得联系吴想,挑了个就近的日子过去“验货”。柴临津用了很大力气摆脱陈铭远安排的尾巴,才到了吴想金屋藏娇的地点。
吴想似乎很不高兴,问柴临津:“有什么事情非要过来?你不是要对付陈铭远吗?”
自从将叶誉希交过来之后,柴临津时不时要求叶誉希的照片。吴想觉得烦,他想独占叶誉希,但考虑到柴临津对叶誉希没有兴趣并且能提供帮助,吴想还是配合了。
没想到今天,柴临津自己过来了。
他过来做什么?他想抢走叶誉希吗?吴想一瞬间警觉起来。
柴临津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安抚地对他笑了笑,说:“没别的事儿,我就是过来跟陈铭远视频一下,十分钟就好。叶誉希继续放在你这边,别让人找到,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跟我说。”
柴临津隐隐知道吴想对叶誉希有别的念头,但他觉得无所谓,因此对吴想表明态度:我还是站在你这边的,只要你能藏好叶誉希,叶誉希就还是你的。
没想到吴想的神情却变了。
柴临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吴想走进房间里,才发现吴想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变态一点儿。
叶誉希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虽然醒着,但看上去甚至比柴临津囚禁他的时候状态还要差。而客厅里每一个地方都装了摄像头。
柴临津说:“这么多摄像头不好交代,你找个没有摄像头的房间。”
吴想耸了耸肩膀,说:“没有。”
柴临津说:“卫生间也行。”
吴想还是摇头。
柴临津皱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第80章要挟
柴临津没办法,只能搬了一张单人沙发到一个比较空旷的墙边,他知道吴想不会让自己碰叶誉希便让吴想把叶誉希抱了过来。
视频取景对准叶誉希的话也就看不到两边拐角的摄像镜头和天花板附近的摄像镜头。
虽然叶誉希如今看起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柴临津却还是担心他在视频的途中突然说出什么让陈铭远找到线索。柴临津现在不敢真的让叶誉希出什么事,但陈铭远却拿着他的命脉。
柴临津越想越担心,索性问吴想:“你有没有安眠药?”
吴想警惕地一扬眉,反问:“干什么?”
柴临津道:“如果你不想你的好哥哥待会儿突然喊陈铭远来救他的话,就给我安眠药。”
吴想很快也想明白了,虽然他很不情愿,但却真的从屋子里拿出一瓶安眠药来。柴临津都不知道他这安眠药到底是给叶誉希吃的还是他自己吃的。
柴临津甩甩脑袋抛开了自己身上微微的不适感,想要去拿安眠药瓶,吴想却闪过他了。
柴临津就这么看着吴想蹲在叶誉希面前,拿出一粒安眠药塞进叶誉希嘴里,随即把温水杯的杯口放在叶誉希唇边,嘴里像哄小孩似的“啊,张嘴”。
这样的吴想甚至让柴临津都有些觉得毛骨悚然。
叶誉希吃下安眠药后精神就更萎靡了,没多久就陷入昏昏欲睡的状态。柴临津叫着他的名字,不让他睡着,然后趁机连接了和陈铭远的视频。
当视频画面中出现叶誉希的一瞬间,陈铭远就叫了一声“叶子!”
这声“叶子”传到这边,叶誉希的眼眸微微睁开了一瞬,但他集中不了注意力,更无法回应。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