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不是大妖愿意告诉他，而是不得不告诉他。

这让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甚至想拒绝听。

陆压想了想，拉着孙悟空在洞口坐下。他怕吵醒了小猴子，添麻烦。

望着洞外洪水肆虐过后的一片狼藉，孙悟空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闪了闪，眼底划过一抹忧色，他搂过陆压的肩膀，手指按着陆压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等了半晌，也没见大妖主动开口，陆压心里惴惴不安，总觉得胸口堵了一块石头，难受的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他侧头看了一眼大妖刚毅的侧脸，思忖着问道：“其实，你知道孙悟空在哪儿是不是？”

大妖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眯起眼睛。

陆压对上他虽然波澜不惊，但也能分辨出其中震惊的眼神，就知道自己肯定猜对了，一时之间，他还真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受。

按着胸口缓了一会，陆压又问：“你认识大圣爷？你跟他是朋友？你是不是答应过他还是答应过佛祖不能透露他的所在地？他现在好不好？是被完全困住不能动？”他提问的急促，根本没给孙悟空回答的机会，问完就低下头，忧愁地自言自语，“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这可怎么办，他没法离开五行山，怎么去救花果山呢？”

陆压薄唇紧抿，烦躁地使劲抓脑袋，头发都薅下来一大把。

孙悟空抓住他的手腕，看着他指尖的发丝，眼眸微黯。

这可真是个小傻子，还以为他有所察觉，自己就不用亲口坦白，因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自己的身份。

但没想到自己都已经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他竟然还是不怀疑自己的身份，孙悟空都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怎样，毕竟小傻子这么相信自己。

陆压突然一把抓住孙悟空的手，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紧紧盯着孙悟空，咬着牙道：“花果山出事的消息，我们不能慢着大圣爷，如果你知道他在哪儿的话，就给他传个讯，否则花果山真出事了，大圣爷怕是会钻牛角尖的。”

孙悟空手指抚过小傻子的脸颊，又沿着他敏感的耳廓慢慢滑下：“你有多喜欢我？”

“啊？”完全没想到怎么突然跳到这个话题，陆压愣了愣，脸颊浮现两抹晕红，他眼珠子转到一边，一度想收回自己的手，声音细如蚊蝇，“就，就很喜欢呀，问这个做什么。”让人怪难为情的。

孙悟空特意抬起他的脸，让他看自己：“如果我骗过你呢？还会喜欢我吗？”

娇羞的表情僵了僵，陆压眼底的柔情蜜意不变，只是多了点失落，小心地问道：“我已经喜欢你了，就算你现在说骗了我，我也没法自主收回自己的感情，但你说的骗了我，是直骗了我什么，你……”他眼眸微晃，水光泛滥，“不喜欢我？”

“也对，你这么厉害，跟你比较，我就是个一脚都能被人踩死的小蝼蚁，我一直都挺疑惑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原来如此，原来你……”他吸了吸鼻子，努力将萦绕在眼眶的泪水吞了回去，“没事，我没事……”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孙悟空无奈地擦过他的眼角，携去点点晶莹，他没想到小傻子竟然如此敏感和不自信，或许是自己的隐瞒让他没法对自己产生足够的安全感，看来确实应该早点说清楚的。

孙悟空低头，在他的唇瓣上印上一吻：“我爱你，这点我是绝对不会骗你的。”

“真的？”陆压眼泡还含着泪，不甚相信地看着他。

“真的！”孙悟空握住他的手，“倒是我，怕你听了接下来的话，会对我失望，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

“不会！”陆压连忙摇头，他抽了抽鼻子，坚定地看着孙悟空，“我理解，我懂得，我看过不少电……话本的，我知道如果你真心爱我的话，其他的谎言很可能是迫不得已的，只要坦诚，我们说开了就好了，我相信你，我不要跟你产生误会。”他抱住孙悟空的手，“要是因为误会跟你分开，我会比知道你骗我还难过的。”

他使劲擦了擦眼睛，这才发现大妖正目光深沉注视着他，不好意思摸了摸脸颊：“我是不是说的乱七八糟的，我，我就是太着急了，语无伦次的，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没有，我听明白了。”孙悟空唇角弯了弯，“谢谢。”他清了清嗓子，低声道，“你不是想见孙悟空么，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陆压眼眸一亮，旋即愣了愣，疑惑道：“你说骗了我，不会就是知道大圣爷的下落却一直没告诉的事？”

孙悟空摇了摇头，拍拍他的手：“你听我说。”

“嗯。”陆压抿了抿唇，窝在他的怀里，点头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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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了？”孙悟空觉得好笑，捏了捏他的脸颊，“回神！”

“！”陆压一把抓住他的手，慢慢合上张了不知多久，都已经发干的嘴，吞了吞口水，讪讪笑了笑，“别开玩笑了，不，一点都不好笑。”

孙悟空唇角苦涩，：“如果你想它是玩笑，那它就是玩笑。”

陆压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小哦让渐渐僵在脸上，盯着孙悟空看了半晌。

就连刚被关入五行山下的时候，孙悟空都没有如此惴惴不安过，他轻笑两声以作掩饰：“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他抚过小傻子的嘴角，慢慢收敛起本就淡淡的笑容，“是想看够了，以后就不看了？”

“不是。”陆压连连摇头，他急的舌头都捋不直了，“我就是，就是太惊讶了，我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和大圣爷谈恋爱。

他悄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觉得自己还没睡醒。

“嘶——”他下手还挺重，疼的一阵龇牙咧嘴，看的孙悟空又乐又心疼，给他揉了揉，“也不嫌疼。”

陆压抿着唇静静看他，也不躲开他的手。

孙悟空在他大腿上轻轻打着圈，叹一口气：“怪我不早点告诉你？想让我心疼呢？”

大圣爷竟然还能跟自己说这话，刚才的别扭顿时消散不少，陆压像先前一样，蹭到他怀里：“不是不是，只是我没想到。”

孙悟空摸了摸他头顶：“你那么崇拜心中的那个齐天大圣，我怎么舍得破坏你美好的幻象？”

“不是幻象！”陆压抬起头，认真盯着他，“我喜欢、崇拜的就是你，你就是齐天大圣，现在还要加一个……”他脸红了红，“爱人之间的喜欢。”

孙悟空一愣，笑着摇摇头：“我已经不是你……”

“你是，你就是！”陆压抓住他的手，“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之前一直不动用法术了，你不是不动，而是不能动，对不对。”

小傻子是真的聪明的时候啊，孙悟空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是，我被封住了法术，就像是个废人似的，只能在这山间瞎转悠，我不跟你下山，也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看着他笑容中的苦涩，陆压上前使劲扯他的脸：“不想笑，就不要笑，好好的一张帅气地脸都要被你毁了。”

孙悟空：“你崇拜的那个孙悟空，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法术七十二变，有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的筋斗云，有定海神针金箍棒，可我，什么都没有，一点用也都没有……”

“你怎么不好好听我说话？”陆压皱眉，“”我崇拜的不是法术，不是筋斗云，不是金箍棒，是你。“他一倾身，沮丧地把头靠在他肩上，“你欺负我语文不好，说不清楚。”

孙悟空低头，下巴蹭在他的脑袋顶：“可我不是那个我了。”

“你这可真是个哲学问题。”陆压失笑出声，他把玩着孙悟修长精致的大手，握着就非常有安全感，“一成不变的那不是人，是木头，人总是要成长的。”他仰起脸，笑的明媚又阳光，“我应该高兴，遇到的是成长之后的你，磨炼过后的你，要是真遇到先前的你，你肯定都不睁眼看我这个小蝼蚁的，我哪能捡到这么个大便宜。”

孙悟空捧着他的脸颊轻轻吻下来，浅尝辄止：“还不会说话，这小嘴跟抹了蜜似的。”

“因为心里甜。”陆压嘻嘻笑，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朵根上去，“我太高兴了，太刺激了，我这会心脏还砰砰砰跳个不停呢。”

孙悟空摸了摸他的胸口，果然活泼的不行，勾了勾唇角。

陆压高兴之余还不忘大圣爷跟自己坦诚的原因，不由得忽然难过起来：“你出不了五行山，动不了法术，那花果山，可怎么办呀。”

“咚——”身后传来瓷器坠地碎裂的声音，陆压愣了愣，转身看到眼眶含泪，还保持着端着茶杯姿势，震惊看过来的小猴子。

“……”陆压瞬间有些慌，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先解释两人的关系，还是大圣爷的身份，还是……直接告诉他，大圣没法跟他回花果山，解救那一群猴子猴孙们。

他下意识回头看看大圣，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袖。

第50章求求你

陆压立刻回头看孙悟空，果然看到饱含歉意的一张脸，心揪的难受。

他安抚性地捏了捏孙悟空的手心，蹭的起身上前拉住小猴子的胳膊：“你先听我说，你……”

小猴子瞪着眼甩掉他的手，一步一步慢动作似的走到孙悟空面前，泪水已经糊满了整张脸，忽然它扑通一声跪下，额头咚地磕在地上，久久没有抬起来。

就在陆压一脸懵，弯腰准备把它拉起来的时候，小猴子“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它边哭边声嘶力竭地喊道：“大王，你就是花果山水帘洞美猴王齐天大圣孙悟空？”

这凄惨的哭喊就像是一只大手，抓住陆压的心脏狠狠蹂躏，眼眶酸胀，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涌上来，陆压眨眨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伸出去的手拉它也不是，收回来也不对，就这么生生僵硬在空中。

它是在生生在用喉咙嘶吼，喊到最后，声音嘶哑降劈叉，随时都有可能咳出一口老血似的。

小猴子实在出不来声了，低低啜泣着，小声呢喃着，一句救命，救救花果山，救救我的家人翻来覆去地说，咚咚咚接连磕头，像是跟地上的石头杠上，要把它磕裂似的。

“大王，大圣，求你，求求你了。”小猴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到最后已经不是磕头，而是五体投地再艰难地爬起来，脑门上鲜血横流，地砖上也一滩血迹，“求你跟我回花果山吧，救救花果山的猴子们，我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为了让我逃出来求救，都被那只妖怪抓进山洞去了，妖怪说，我一天不回去，就杀他们一个，大王，大圣爷，求你了，求你救救他们，我不想没有家人，没有家呀。”

胸口被一块巨石堵住，周遭的空气仿佛嫁给都凝滞似的，陆压张着嘴都觉得喘不过气来，他站在小猴子的身后，也略有些期待地看着孙悟空。

其实他也想大圣爷想想办法，去救花果山。

他自认为了解大圣爷，知道花果山在大圣爷心中的地位，更知道一旦花果山出事，大圣爷心里也不会好过，所以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在他的固有思维中，大圣爷是无坚不摧，无所不能的。

不过是一座小小的五行山，怎么可能压的住大圣爷。

大圣爷若是真心想出去，谁都无法阻挡。

小小五行山而已，只要大圣爷想，就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但孙悟空阴沉着脸，漆黑的双眸紧盯着小猴子，周身笼罩着阴暗沉郁的气息。

陆压心里一咯噔，直觉不好，果然，下一秒大圣爷眼神直勾勾看了小猴子半晌，突然站起身，一声不吭转身就从山洞口跳了下去。

“大圣！”陆压一愣，大喊一声追了过去，探着脑袋四下张望，半个身子都快伸出价洞口了，但还是没能找到大圣的踪迹，他急的跳脚，就差跟着一跃而下了。

他一把拽住一边绑着的藤蔓，后退两步就要荡下去，衣角突然被拽住。

陆压回头，对上小猴子一张糊满了泪水的脸和无助绝望的眼神。

它小心翼翼拽着陆压的衣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大王，大王是不是不愿意回去救花果山？”

“大哥哥，求你了，我知道你跟大王关系好，你跟他说说，让他去救救花果山，他是花果山的大王，我求你，除了大王，没有人再能救花果山了，求你，求求你了。”

小猴子说罢，咚地一声跪下，恍惚间陆压好像听到了骨裂的声音、

它不停磕头的同时，还一直紧紧攥着陆压的衣角，生怕他也跟大圣爷一样，一眨眼地功夫人就没影了。

陆压看着小猴子额前磕出来的红肿，心疼他，但更担心大圣爷。

他抿了抿唇，抓住小猴子的手腕，抱歉地说道：“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这是大圣爷的事，我没法跟你保证，你……”

“你帮我求求他，你帮我他肯定会同意的，我求你，求求你啊，不然我们全家就死定了。”小猴子生怕他走，衣角扯不住，索性抱着他的腿哭，哭的歪靠在陆压腿上，哼哧哼哧的，随时都有可能背过气去。

陆压被他哭的脑壳都疼了，他也想救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们，想的恨不得自己直接出手，可是他有自知之明。

他没能力，没那个金刚钻，怎么揽那个瓷器活。

陆压狠心摇头：“谁说都没用，大圣爷最疼花果山的猴子猴孙们，如果用他的命能换取花果山所有小猴子的命，他一定不会犹豫的。”

“可大圣爷没有一口应下，那就说明他是真的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里，他现在的法术……”陆压为孙悟空解释着，但他也不知道其中细枝末节，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尽量说出来，“大圣爷他不是不救，是没法救，他没办法呀，小猴子，你要相信，你难过，大圣爷他心里比你更难过，更是比你想象的要自责，内疚的多，他只是面瘫，什么都不放在脸上，其实他在乎的人，都在心里。”

“你求我，我也得求你一件事，你还是不要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了，因为他帮不到你，他也很难过。”陆压掰开小猴子的手指，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小猴子，抿了抿唇，收起一脸忧色，蓄力准备荡下去找大圣爷。

“我知道，我知道怎么让大圣爷离开这里！”就怕来不及说出口，小猴子急的差点咬到舌头，他五体投地，一把抱住陆压的脚踝，“我知道，我知道办法。”

他抹了抹脸上的眼泪，期待地看着陆压：“我有让大圣爷离开五行山的办法，你让他跟我回去救花果山，好不好，我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