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浅的目光继续向里,黑暗勾勒出一个高大健壮的影子停在床尾,影子默然不做声,手里却拎着一把闪寒光的剔骨刀,长发包裹头颅滚在他脚边,被这影子踢了两脚,翻滚着缓慢经过走廊,又顺着下面稀疏的栅栏掉到了底层。
咚一声,头骨粉碎,血肉飞溅,大部分人都惊到了,唯有傅忘生拉着赵浅往后退两步,此夜不想再沾到一星半点的血腥。
那影子杀完人,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门,他的脸色有些灰败,发黑的经脉遍布了裸露出来的皮肤了,正是那位众目睽睽之下献祭灶台的大哥。
这位大哥生前就长得稍显磕碜,所以死后也没什么被拖累的余地,除了肤色问题,他的模样并不狰狞可怖,最多也就是个不亲民。
他颈口袒露出来的皮肤上,紧紧贴着一张红色的窗花,看样式,是个拿寿字的胖娃娃
赵浅跟瞎了似得招呼道,许久不见,下来说话吧。
一排盯着大哥的眼睛又齐刷刷拧过来盯着赵浅,想看看他是个什么种类的奇葩。
这大哥倒也听话,他将剔骨刀擦了擦,用外衣裹起来插在腰间,一步一顿的向赵浅走了过去。
一楼的大厅被清了场,三个人站在当中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傅忘生手贱,他曲起指头在大哥的脸上戳了一把,皮肤没有弹性,不过入手温热,不全是死者的感觉。
大哥对赵浅还保留着最初的好感,他憨憨笑道,冤有头债有主,小伙子你放心,我不会随便杀人。
看出来了,赵浅冷漠道,拿着剔骨刀这种锋利之物,李倩的脖子还被你祸害得边缘不平,都是锯齿,其他人的伤口对你来说太过高级,你的技术远远不够。
赵浅俨然是个杀人前辈,可以当面嘲笑恶鬼的手艺。
傅忘生的脑回路也有坑,他附和道,下手是不太利索,会不会冷藏库呆久了,有点风湿?
死人诈尸还得预防风湿病,听起来竟然有几分现实。
刚刚天下大乱的时候,郑凡拽着许辰星厨房往躲了躲,直到此时才竖着耳朵,谨慎无比地探出头。
他手里举着一口炒菜的铁锅,看起来竟有几分退可挡刀,进可锤人的小聪明。
哎,哥,郑凡从后头伸手,拍了拍傅忘生的肩膀,我没有受伤,许姐也没受伤,我们四个都完好无缺,这是什么概率啊?
站点里不信奉运气,能活过第一站的实力都还可以,郑凡只有刚进酒店时表现出精明,其它时候都苟着,差点让人忘了他也有点能耐。
这些受伤的人都有共同点,郑凡继续道,我方才观察了一下,不是胖就是人高马大,应该是被刻意选中的。
祭品复活,自己长腿跑了,灶台重新荒废并形成一个悖论
听大厨的话在第一天顺利完成却在第二天宣告失败,所有乘客都提交了任务,并同时被判定任务完成率下降。
傅忘生可能到处找麻烦找出了诀窍,针对这样稀有的情况,他竟然还有经验。
傅忘生道,乘客会根据npc的逻辑链进行反扑,npc也同样会钻空子来达到效益最大化,任务中产生的各种变故会成为他们的利器,用之杀人,就譬如现在
那手臂上搭着白毛巾的管家再一次出现,他站在三楼走廊的尽头,腰板重新挺直,由于客人们未能完成任务,并集体骗吃骗喝,本站点将会持续给出惩罚,请客人们做好准备。
他这句话与赵浅的声音居然巧妙的产生重合。
赵浅垂着眼睛轻声道:规则变了,任务被惩罚代替,她在挑选符合条件的目标一点点活剥,最后谁也不能例外。
谁他妈骗吃骗喝了,而另一边,傅忘生则面不改色地骂脏话,不能让客人们饿着肚子,这是我们的任务,也是你们的承诺,我没记错吧?
管家的脸色惨白着又道,因为傅先生特立独行,挑战酒店权威,之后将受到双重处罚,请其他客人引以为戒。
神他妈引以为戒。
傅哥,我觉得他在针对你。郑凡有点没心没肺。
现在的情况他也看出了一些门道,只是所有的站点中,乘客本就处于劣势,大部分时间得由着npc摆布,太焦虑反而更加被动,还不如盲目乐观。
但同时,站点对npc也存在约束,只要顺其自然,总会抓到npc的小辫子,就像傅忘生,他时时刻刻挑战着管家的权威,非得把一个彬彬有礼的老人家逼成变态施虐狂。
傅忘生耸耸肩,不要磨磨蹭蹭,赶紧罚。
管家并不是很想搭理他,宣布完了新的规则就想走,谁知这一回头正撞上赵浅冷冰冰的眼睛。
琉璃色的瞳孔独立构成一个世界,管家瞬间有种错觉,自己仿佛在赵浅目光中成了囚徒。
留下来说会儿话吧,赵浅道,他声音缓和温柔,但不容反驳,是比生拉硬拽的买卖,反正现在规则颠倒,任务也不需要做了,不如我们干点别的?
管家只想下班,并不打算掺合这群疯子。
虽然成年男人的体重赵浅扛起来有些费力,但管家大半副身躯已经白骨化,整个人比想像中还要轻,赵浅不由分说将他上下衣口扎紧,确保红色的肉虫掉不出来,然后一只手将管家拎过了肩
看不出来这读书人修长精瘦的身子骨里,包裹着孔武有力的灵魂。
管家的骨头生锈,直梆梆的被赵浅扛下来放在人群中,活像个稀有物种,接受前后左右地打量。
由于赵先生侮辱关键npc,严重违反站点规则,将于之后受到相应处罚,请各位客人引以为戒。管家锲而不舍地强调自己身为npc的权威。
然而被拽下神坛的npc猪狗不如,他的声音掩盖在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中,客人们捂着伤口,一个个怀揣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都懒得去理解管家口中所说的惩罚有多变态。
被割伤鼻子的男人是个牙科医生名叫柳召,据他所说,因为家庭原因,他从小性格偏激易怒,还因此接受过好几年的药物治疗。
刚刚发泄完,他的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此时正在给其他人包扎。
我看过了,大家的伤都不重,甚至有两个只破了手指。因为没鼻尖,半张脸又被包裹着,所以柳召说话嗡嗡的,还有点含糊不清。
他抬头看了一眼赵浅,又道,知道怎么回事吗?
明明只认识了十几个小时,当中还有一段勾心斗角的经历,但那忽然出现的小女孩着实诡异,两相权衡之下,赵浅这一方反而成了更好的选择。
奈何赵浅懒散,并不想当救世主,他打了个哈欠,所有问题都出在灶台上,我们吃下去的东西肯定有文章,横竖都会被找茬,不如放松点,喜欢干什么干什么。
他话音刚落,管家局促的脸上忽然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他缓缓拧过脑袋,脊椎骨仿佛一节上了油的轴,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盯着赵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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