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赵浅的眼睛迎着月光看向傅忘生,他对李却道,这不就活下来了吗?
我真的很好奇,你在地铁站外的身份。李却一直憋着口气,直到尘埃落定,这口气才徐徐吐出,他声音里隐隐有些笑意,我在等你第二步棋。
教堂里的凶器一时间被收拾得妥妥帖帖,教堂外死活不敢靠近的npc终于得到了指令,这最后的马可波罗游戏表面上是背叛者与乘客的博弈,但说到底却是乘客与站点的博弈。
赵浅道,现在的教堂是安全的避风港,倘若站点痛恨我们,不喜欢这么多乘客活着出去,就必须让npc进到教堂来只要他们进来,这站点就不再是牢不可破。
赵浅攥住的掌心忽然松开,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李却拄着拐杖,目光一点一点沉下去,他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青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第34章
丹尼尔率先察觉到了npc的躁动,反射性抬眼,看了看教堂方向。
教堂的门在里面被人推开,傅忘生掸了掸身上的灰烬,他心满意足地叼着根粉红色的棒棒糖,有半边包装纸还没撕掉,沾着赵浅指尖淡淡的血腥味。
站点规则短暂沉默了几秒,非但没有叫嚷着要惩罚谁,相反,还非常宽容地默认了这种违规操作,不过就丹尼尔所见,他在此站中几十年,见过的惩罚手段并不多,翻来覆去一两样,只是此站胆敢违规的乘客实在少之又少,就这单调的刑具都极少拿出来用。
所以表面看是宽容,说不定站点已经黔驴技穷,只是优雅的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丹尼尔是赵浅和傅忘生放出去的诱饵,直到这时才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他曾经的左邻右舍本来就不正常,现在更是齐刷刷的码成三列纵队,一个个昂首挺胸,跟接受检阅似得,就是表情看起来不大乐意,要么苦瓜脸,要么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天空倏而嗞啦一声,飞快地撩过几道烧痕。
npc的反抗对于站点来说也是一件头疼的事,如果群体意识里的抗拒超越了生死,站点继续施加压力将会给整个系统带来负担,这东西在创始之初就否决了一家之言的做法,所以应变措施极强,但也导致每一颗螺丝钉都不能随便崩毁。
丹尼尔虽然也是npc一员,但随着时间发展,他的地位得到提高,基本属于托马斯的阶级,站点任由他在旁边转来转去,根本懒得搭理。
站点不去招惹他,丹尼尔却清了清嗓子,造反似得朗声道,我决定投靠乘客。
站点很气,气到天边又飞快地掠过红色闪电。
丹尼尔继续道,你们要是不阻止我,明天天一亮,剩下的乘客都可以平安离开。
剩下的乘客实在太多了,全出去的话就此事他们能吹一年,此站点也再无威慑力可言。
所以丹尼尔此言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月色瞬间发红发暗,阴霾中发出类似短路的声音,所有的npc被站点剥夺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开始凶神恶煞的扑向丹尼尔。
丹尼尔年纪已经不小了,幸好他这帮子的邻居也差不多。
说起来是千钧系一发,但视觉上的感受实在傅忘生咬下一块棒棒糖,看戏似得瞧着一帮七老八十岁,走路都不利索的爷爷奶奶拼个你死我活。
丹尼尔克服着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不适,刚靠近教堂就准备拔腿离开,傅忘生岂会给他这样的机会,抓住了就往里面拽。
随即,追着丹尼尔来的NPC们像是下饺子,一个个往教堂里面冲,准备看见个乘客就去摸,剥夺他们的嗓音和生命,奈何前脚刚站定,后头刹车不及全砸过来,乘客没逮到,正撞上托马斯。
仇人相见太过尴尬,连站点自己都卡住了。
而乘客们早在赵浅的安排下爬上了巨大圣母像,还留在地面上的总共只剩三个活人,其中还包括李却。
傅忘生将丹尼尔扯到了赵浅身边,丹尼尔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最后竟然除了急促的呼吸再无异样。
这座他恐惧了几十年的教堂其实也没什么,四面墙一片顶,当中有个托马斯。
人,我已经给你带过来了。赵浅的轮椅停在双方正中,托马斯和丹尼尔只隔着几步距离,他们一个苍老一个年幼,一个惊惧,一个冷漠,实在很难想象他们其实是同龄人。
傅忘生一点没有尊老爱幼的意思,他伸手,猛地将丹尼尔的头往下一按,有话说话,赶紧的。
丹尼尔被他一把摁得差点跪下去。
乘客们就像是上树的猪高挂着旁观恩怨,除了托马斯,其它孩子都低着头胸口抱拳,呈祈祷的姿势围绕在圣母像的周围,他们已经不再唱那首古里古怪的童谣,相当正统的赞美诗缓缓流转,月亮终于落了下去。
教堂顶部的破洞中落进阳光,阳光边缘稀薄,散射出三色的彩虹,阴霾似乎散去了不少,没有烛火的情况下室内也并不晦暗。
所有nps的闹腾戛然而止,站点规则也卡主不动了,随后,这些拥有自我意识的原住民像是脱离主机的零件,一点点掌控回自己的情感和肢体。
托马斯身上的狰狞伤口随着阳光一点点愈合,那件沾满血污发黑发臭的白色长袍也恢复原状,他原本就长得很可爱,阳光下更是像个天使,丹尼尔的眼睛因此眯了眯。
由于本站点产生不可逆转的操作失误,将于三小时后进行修复,卡壳了一会儿,站点毫无感情的机械音骤然响起,未能完成任务的乘客将被清除,请各位做好准备。
怎么准备?现刨个坑把自己埋了?
听见了吗?赵浅的声音比站点还要冷淡,我现在还不打算死,实在没办法的话,我会强制性关站。
丹尼尔甚至不敢问赵浅打算怎么强制性关站。
而傅忘生更是语出惊人,他又咬下一截糖果,下巴抬了抬冲托马斯道,困在这里几十年就为见这一面,你现在能放下了吗?不能的话我就让一让,待会儿有血别溅到我。
托马斯始终没动,他僵立在丹尼尔的面前,胸口扎着的那把刀十分不稳定,时隐时现闪过数据混合的粗糙边缘,赵浅伸手一握,那把刀倏而成形,又有新的血沾染了托马斯的白袍。
这把凶器从一开始就和其它孩子的不同,它是托马斯的心结由来,将躯体与灵魂钉在一起,放不下就愈合不了。
丹尼尔看到这把刀,苍老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空白,他颤动着双手想要去拔,被托马斯下意识的退后一步让开了赵浅指腹划过刀锋,随着一阵刺痛猛地想起了什么。
这四天里,所有原住民都畏惧教堂中的孩子,当他们聚在此处时,这些穷凶极恶的孩子却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瑟缩
这种害怕竟然是相互的。
赵浅记忆中只有神父的视角,也因此容易一叶障目。
原本以为丹尼尔只是背叛者,他被军官们逮住之后选择明哲保身,出卖了教堂中其它的犹太孩子,可现在看来,丹尼尔不仅是单纯的背叛者,他还动了手
赵浅在心里狠狠骂了句脏话,他左手将托马斯往轮椅后一拉,右手抽过李却的细条拐杖,将此挡在自己与丹尼尔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