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各色亮度不一的灯光,这送行的道路也别处心裁,赵浅和傅忘生的名字已经一传十十传百,晃一眼赵浅还看见写着自己姓名的灯牌着实会苦中作乐。
空气中充斥着冷簌簌的血腥味,灯光能漫延到的地方都是尸体,有乘客的,也有各种异形怪物的,但这并不妨碍乘客们前仆后继。
趋利避害该是人类的本性,但站点双标的任务目的已经被戳破了,什么五年半个月,什么治疗被治疗都是借口,说到底这一站就是要将所有乘客都抹杀干净。
除了新人,历经过哪怕一站的老手都知道站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这已经是生死存亡的关头,趋利避害只会更快地害死自己,更何况不趁此时关闭系统,自己的亲人、朋友也终有一日会堕入这般地狱。
系统最擅长的就是以乘客在现实中的死亡方式,换取更多受到刺激、惊吓、悲伤过度的新乘客。
赵浅和傅忘生的移动速度很快,时不时也有亡灵突破防线直接向他两挥出魔掌,但也总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乘客忽然窜出来,点头致意后让他们继续前进,十几分钟的脚程直接缩减到了几分钟,医院大门紧闭着,被赵浅一扇子给劈成了五六七八份。
玻璃落地砸个稀碎,空旷的医院大厅里充斥回响,赵浅跟傅忘生就像寻着味一样往二十八楼走,像是料定了周枕会在这里恭候。
周枕手里拿着按钮,他要是离开这一站,按道理说赵浅和傅忘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在死之前翻盘,可是赵浅就是料定了,周枕不会离开这一站,或者说就算周枕离开这一站,他也有制衡的办法。
医院的二十八楼随着周雪莹的消失,又恢复成了断壁残垣,被火烧过之后的味道经久不散,而在废弃的这段时间里被水浸没的地方又长了少量的霉斑和苔藓,就像专门跟鼻子过不去。
刚刚在核心时,赵浅就闻到了这股特殊的味道,藏在服务器堆叠的灰尘之后,同时也被压在腐朽的人气之下。
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周枕自然可以在系统里为所欲为,不过老家被人抄着了,他就算想溜,也得顾及赵浅是不是又有什么骚操作。
搞破坏这两位是一流的,除了他们,乘客也跟上了一些,包括郑凡和包玥玥在内一共六个人,言阙、孙攀峰和廖晨这种跟系统有瓜葛的很自觉留在了下面,毕竟系统狡猾,万一有什么后手控制他们,场面反而不利于收拾。
郑凡一看他哥在卷袖子就立马问,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要砸墙?话说医院里竟然有这么个地方,我之前一点都不知道。
赵浅的衣袖已经挽到了小臂以上,他手里的扇子在这种环境下简直是满buff,所有的钢筋水泥都听其调用,系统当初可能就是冲这一点,才制造出了这样道具。
但赵浅既没砸墙,也没动扇子,他只是对着空气道,再不出来,我就直接将这里全部毁了。
说着,扇子顶端微微颤了颤,巨大的钢筋忽然斜突而出,直接将整个空间钉了个对穿,没入墙壁之后的部分大概擦到了服务器,导致站点卡壳了微不足道的十分之一秒。
但这样轻微的卡顿足够引发系统的警觉,周枕做为管理员不管情愿还是不情愿,都出现在了乘客的面前。
对周枕而言是四面楚歌,但对赵浅而言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只要再近一步就可以摁下那停止一切的按钮但系统遭受重创,身在其中的乘客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呢,弄个不好,兴许是天灾人祸搅合出又一轮的大灭绝。
大势已去,赵浅伸出手,给我吧。
几乎除了赵浅和傅忘生,其余乘客都紧张兮兮的做好了大动干戈的准备,然而周枕却什么都没做,就这么将按钮交了出来,仿佛他之前的故弄玄虚都是因为脑子有坑。
在你按下去之前,我有句话要跟他说。周枕指向了郑凡,少年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幕后黑手临死之前连亲弟弟都不屑一顾,就是要跟你说话无论怎么理解,这里头也有大阴谋。
周枕见郑凡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竟然轻声笑了出来,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我是想给你一样东西。
郑凡踌躇了一下,在信任赵浅和傅忘生的基础上缓慢走到周枕身边,我们非亲非故的,你要给我什么?
周枕从怀里取出了一张车票放在郑凡的手心,就算系统完全崩毁,这张车票也能发挥作用,让一位乘客出站回到现实中,是我十几年里为我自己准备好的退路,我现在给你了。
受不起受不起,郑凡瞬间从战战兢兢切换到点头哈腰的模式,你什么意思啊?郑凡客气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你也想当我爸爸?!
要不是郑凡拽地太紧,周枕差点就将送出去的车票重新扯回来了。
好了。周枕也不打算解释自己的行为,他退后一步,示意赵浅可以随意处置按钮了。
如果郑凡是卧底,是系统或周枕的人,那就算是傅忘生和赵浅都得承认,这少年人的所有行为都□□无缝,自己一点防备都没有。
虽然疑问仍在,但现在的情况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赵浅的手指在按钮上停留一秒,他的眼睛看向傅忘生,是生是死,我想跟你一起。
傅忘生笑着应道,好。
两个人,两双手,没有丝毫犹豫的将这按钮送了下去
四周一切都在崩塌,偌大医院所有的部件开始斑驳锈蚀,一点点缓慢地向天上涌去,而广阔的夜幕中被撕开一条透亮的缝,阳光自这条缝中蜿蜒而下,落在了周枕的身上。
高楼大厦仿佛是一层幻境,崩溃之后才从底下翻出了一望无际的稻田和一间间规格相似的木屋,赵浅和傅忘生之前见过的核心再次展露于众人面前。
但不同的是,覆盖于所有创始人脑部的蜘蛛网正飞快后撤,服务器散发出来的光一片一片的消失,稻田边缘陷落,直接掉进了无穷无尽的黑暗中。
几乎是眨眼之间,服务器便只剩下两排还在运行,而所有的创始人都得到了自由,他们被豢养了太久,宛如植物人刚刚苏醒,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继续躺着。
而在创始人中央的小块空地上,忽然长出一个棺材似得铁盒,无数更加精巧复杂的线路连接在铁盒上,赵浅轻轻一扣,棺材的盖子随之落下,露出了里面苍白的人。
是周枕,一个真正的,并非由数据构成的周枕。
在蜘蛛网收回系统之后,服务器才逐渐关闭,周枕迫不得已负荷了所有站点的运行,哪怕只有半秒也足够致命,因此整个铁棺材中都被血腥充斥,周枕几乎被撕裂。
我要死了,周枕丝毫不觉得困扰,他笑了笑,我死后,所有的服务器都会关闭,这一站随之消失,当然乘客们也要为我陪葬,除非
周枕看向了赵浅,系统原本的设计是跟周雪莹同步,但我为了方便建造和修改站点,对它进行了改造而我死后,只有你才能支撑整个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