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奥雷亚斯沉默了许久,揉揉艾布纳的头,说道:“一些很可怕的事情,山崩地裂,火燎海啸。”
艾布纳一颤,“那么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怎么会到这里?”
奥雷亚斯仰起头看着天,“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沉睡了许久,身边全是亡灵的气息,也许我和亡灵一直漂浮在某处。”
艾布纳嘴角一抽,“人死后亡灵不是到地狱么?”
奥雷亚斯沉默起来。
“难道你们那儿人鬼共生?”
奥雷亚斯依旧没有说话。
艾布纳喉咙一紧。
奥雷亚斯揉揉他的头发,“我们那儿没有过去、没有未来,一切都在不断地轮回。”
艾布纳停下脚步,“你真的不知道你是怎么到来的吗?”
“不知道。”
“我在四国中从来没听过这种地方,也许是发生了什么意外,哪里搞错了,让你的记忆发生一些错乱……”
奥雷亚斯眯起眼,捏起艾布纳的下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像是要把他刻进眸子里,“既然你在这里,就不是意外,lance。”
艾布纳被注视得发紧,他移开眼,笑着拍开奥雷亚斯的手:“兄弟,你这样总会让我觉得我俩以前认识似的,可是你又说你来了不过五天,这让我很伤脑筋啊。”
奥雷亚斯眼神复杂,动动嘴唇,还是什么都没说,两人继续开路向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紧接着的是模糊不清的呢喃。艾布纳一转身,只见尼禄?马尔杰里公爵穿着一身白衣向自己走来。不,是亡灵,他想着。
突然奥雷亚斯挡在艾布纳面前,亡灵一步步向他们走来,面容悲伤,不停地呢喃着“阿德里恩……”
艾布纳掏出匕首,紧紧盯着亡灵,可是又觉得这它一点都不恐怖,相反让人觉得它声音里藏着丰富的感情。
亡灵继续向前走,就要到他们面前时,奥雷亚斯一把抓住它的脖子,举到双脚离地,它仿佛没有痛觉,脚还保持着走路的姿势,悲伤道:“阿德里恩……”
奥雷亚斯皱眉,一使劲,亡灵就化成一缕烟消失了。艾布纳舒一口气,但身后不远处又传来“阿德里恩”的悲吟,他转身,果然又来了同样的亡灵,而且这一次有两个!
奥雷亚斯冲上前一手抓一个,分别扔了出去,但是四方走来更多的亡灵,它们齐齐悲吟,奥雷亚斯和艾布纳耳边充斥着“阿德里恩”。奥雷亚斯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石头,发现石头并没有亮。
“这些只是幻影。”
奥雷亚斯急急一说,然后拦腰抱起艾布纳,同时变成巨豹,当艾布纳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坐在黑豹的背上,紧接着而来的是呼啸的风声。他尖叫一声,连忙紧紧抱住黑豹的脖子。奥雷亚斯带着艾布纳飞速穿出密集的幻影包围,继续向前飞驰,艾布纳感觉衣服里都灌满了风,周围的云血花不过是血色的蝼蚁,他慢慢抬起头,惊呼起来:
“哦吼——奥雷亚斯,你真棒!”
突然一声巨响、紧接着而来的是黄色的信号烟。
“是温斯!温斯找到了!”艾布纳兴奋地指着那个方向。
黑豹一声嘶吼,朝着那个方位疾驰而去。艾布纳的视野编织着大地的血色与天空的蓝色,晃得他眼疼,又鲜明地刺激着他麻痹的神经。终于他们冲破了红色与蓝色,冲进一片空旷的地方。前方等待着他们的正是温斯和基纳。
“温斯!”坐在豹背上的艾布纳头发全被扬后,露着光洁饱满的额头,看起来很精神。
但是这架势……
温斯和基纳目瞪口呆。
艾布纳从奥雷亚斯的背上跳下来,得意地说道:“骑马有什么了不起,骑猫才是最爽的!”
温斯、基纳:“……”
奥雷亚斯已经变回人形,走上前把艾布纳凌乱的头发理理顺。
温斯不自在地挠挠高挺的鼻尖,然后指指身后的小溪,清清嗓子,“应该就是这儿。”
艾布纳和奥雷亚斯走上前,奥雷亚斯看着清澈的湖水说:“继续往前走。”
这条小溪很窄,水看起来也浅,几人沿着水边往前走,溪水渐渐变宽,水也变得深起来。突然走在最前面的艾布纳额头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烫,他“嘶——”地一声后退,只见眼前的空中出现一个黑色的涟漪,并迅速扩散开来,很快织成一个黑色的半球,把前方的一大片溪水都围在其中。
“该死的。”艾布纳摸摸额头,又是一阵刺痛,摸出一手血。
奥雷亚斯抓住艾布纳的手腕,低沉说道:“别摸。”
温斯看着艾布纳的伤口深深皱起眉,那一块皮肉像是被活活烫化。
“见鬼,这是什么东西?”艾布纳觉得最近真是霉得要命。
“也许是灵障。”奥雷亚斯认真地给艾布纳清洗伤口。
“那是什么鬼玩意儿?”
“被empusae反噬的亡灵。”奥雷亚斯托起艾布纳的头,弯下腰,盯着溃烂的伤口。
“那黑花还能反噬?啊——天杀的,你做什么!”艾布纳感受到伤口上有温热的湿意。
“别动。”奥雷亚斯稳稳地捏住他的脸,弯着腰,认真地给他舔伤口。
温斯站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两人的侧面,又觉得这日阳光甚好、水也清、花也美,他默默转过身,胸中烧着无名之火,一怒之下抽出爱剑,对着清澈的湖水……刮胡子。
“队长,我们现在怎么办?”基纳走到温斯的身边问。
温斯仍旧专心致志地刮胡子,“等他们那儿完事儿了再说。”
基纳转身看看身后,奥雷亚斯正在把一种紫色的汁液涂在伤口,艾布纳龇牙咧嘴地喊疼,奥雷亚斯又悉心地吹吹,基纳的小脸一红,转回头问:“那我们做什么呢?”
温斯刮完胡子,擦干净剑身,拨开地上一块草,漫不经心地看着前面的黑色灵障,“坐这儿凉快凉快。”
但他们并没有凉快多久,艾布纳顶着包扎好的额头催他们起来。
“这灵障怎么破?”温斯问,他把剑头稍稍刺进去,只见钢“呲呲”发红,灵障完好无损。
“让被反噬的亡灵安息。”奥雷亚斯说。
“难不成有人掘了马尔杰里公爵的墓?”温斯问。
“不,是这亡灵的执念太深,被困在这里,首先我们得知道这执念是什么……”
突然他们的面前出现一道长长的裂痕,奥雷亚斯低头,只见艾布纳把月出刺进灵障,月出完好无损,灵障被刺出一条清晰的痕。
温斯:“……”
艾布纳挑挑眉,抓紧刀柄,又狠狠地一划,“我这可是灵火炼制的。”
温斯抽抽嘴角。
裂缝越来越长,灵障上的黑色涟漪迅速从刀口处波动开来,伴随而来的是尖锐的金属相撞的声音。突然缝口处挤出一股强风,艾布纳被吹得挣不来眼,又是一道白影从缝隙中逸出,艾布纳被一把掐住脖子,强大的推力让他硬生生地向后退了好几步,他死死地揪着掐在脖子上的双手,模模糊糊间看见眼前亡灵的双瞳全黑,他不禁哆嗦一下。
窒息间,他听见闷闷的嘶啦一声,脖子间的桎梏倏然消失,亡灵的手臂被奥雷亚斯硬生生地撕断。奥雷亚斯愤怒的脸立即变得柔软起来,把艾布纳拥入怀里。艾布纳活动活动脖子,偏过头,温斯、基纳正在与亡灵对打,亡灵空缺手臂的地方有一个黑黑的大窟窿,窟窿中逸出无数黑色的丝线,紧接着黑丝线互相交织变粗,渐渐……生成一个新的手臂。
艾布纳瞪大眼,掏出月出,准备上前给致命一击。
奥雷亚斯制止他,“你这一刀会让它魂飞烟灭,我们就再也打不破这灵障,先让他们拖一阵,我们去里面探一下情况。”
艾布纳觉得言之有理,跑过温斯身边时,提醒了一句:“帮我们挡会儿,可别把亡灵给打死了,要活的。”
温斯好不容易腾出手,准备转身给艾布纳一句“有本事你来”,只见艾布纳刚划开灵障,和奥雷亚斯钻了进去。
温斯:“……”
艾布纳走进灵障后,划开的那裂口迅速像流水般自动合上。他呼吸一滞,本以为这里是与外面一样,有溪水和云血花,但这里只是一片混沌,浓厚的深灰色烟雾笼罩在周身,脚下没有可支撑的土地,整个人悬空在涌动着灰色的世界里。就像他曾在白色世界里那样,喉咙里一阵阵地泛恶心。
第21章云血荒3
奥雷亚斯握住艾布纳的手,“别怕。”
“我没怕。”艾布纳瞥了一眼奥雷亚斯的大手。
奥雷亚斯揉揉他的头,说:“这里充斥着亡灵生前的混乱记忆。”
艾布纳仔细地盯着这些灰色烟雾,竟然隐隐约约能看出些模糊的人脸,另一层烟雾很快覆盖上来,人脸被扭曲,又隐隐出现一个完整的人影。
“诸王啊,简直一团糟。”
奥雷亚斯轻笑,松开艾布纳的手,然后两手微微张开,像是在悬空握着一个看不见的球体,很快两手心间像是蕴藏着一股强大的凝聚力,将周围的烟雾都吸引进来。两手之间的距离慢慢张大,凝聚力就越来越大,黑色烟雾自动聚成一条粗粗的扭花,被飞速吸入透明球体。很快眼前的灰色越来越淡,有那么一刻,艾布纳看见了本该有的明亮景色。
突然,那球体迅速吐出一块浓黑的烟雾,烟雾霎时散开,又覆盖了景色。
“这是梳理之后的记忆,来。”
奥雷亚斯带着艾布纳向前走,烟雾很快淹没他们,艾布纳眼前一片亮白,走进了亡灵的记忆。
一个俊美而苍白的男子坐在刻有雄鹰的华丽高椅上,金色的长发及肩,瘦得像把尖刀,眼角微微下垂,抬眸那一刻满是忧郁。
“啊,是尼禄?马尔杰里公爵!”艾布纳惊呼道。
他小时候跟着肖恩见过几次公爵,每次肖恩看见公爵就消减了傲气,只一个劲地撒娇,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公爵也会抱起肖恩,一个劲地亲他的额头和脸蛋,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笑意。让在一旁站着的艾布纳好不尴尬。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忧郁的公爵。
公爵喝光了玻璃杯里的最后一口酒,撑着扶手从椅子中站起来,步伐微微踉跄,离开会客室。艾布纳和奥雷亚斯跟着公爵走,他们穿过长长的走廊,墙壁上挂满了华丽的织锦,地上铺着色彩低调的地毯,艾布纳只感觉这地方的陌生,他瞥眼身后,竟然看见了自己住的御辅楼,他才意识到这是在银塔顶部。因为艾布纳的身份不够,从来没到这里过。没想到在别人的记忆里逛到了想都不敢想的地方,他扬扬眉毛,心情颇佳。
公爵的步伐沉重又慢,两人在后面跟着的速度也极慢。
艾布纳很快觉得无聊起来,抬起头跟奥雷亚斯介绍说:“这个尼禄?马尔杰里公爵是肖恩的伯父,三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事,突然沉溺于酒精,很快就死于酒精中毒,若不是这样,他就会是现任的国王。”
奥雷亚斯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继续听艾布纳说:“肖恩跟他伯父的关系比亲父子还要亲密,要我说,国王陛下压根就不是很爱肖恩,最关心的就是肖恩有没有给他长脸。诸王在上,肖恩准是银弓城最憋屈的殿下。”
“啊,他停下来了。”艾布纳看见公爵的背影顿下来,公爵突然转身望向长廊。
“他不会看得见我们吧?”艾布纳紧张地问奥雷亚斯。
奥雷亚斯一笑,“不会,你就是在这唱歌他也听不见。”
果然公爵穿过两人的身影紧紧望向长廊的尽头,然后紧紧一握拳,匆匆走向眼睛所望的地方。两人立即跟上。
公爵走到尽头后又急匆匆走上右转的走廊,然后在一扇门面前顿住,眼睛瞪大,浑身一颤,抖着的手轻轻搭在门上,头无力地垂下。然后他猛然握紧手,苍白手臂上的青筋乍现,又顿时消散。公爵垂下手,失血过度般踉跄离开。
艾布纳急忙追上去,跑在那扇门前,门不知是不是故意没有锁上,门缝微张。艾布纳一瞥,身体像是触电般一颤,随即一双大手覆上他的双眼,腰被一搂,身体腾空。
“别看,快走。”奥雷亚斯低沉道。
奥雷亚斯松开手,艾布纳只见天花板开始化作一缕缕云烟,奥雷亚斯抱着自己追向愈来愈模糊的公爵背影,自己在奥雷亚斯的怀里颠簸。他直起身子,望向奥雷亚斯的身后,眼睛一瞪,身后是一片虚无。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在亡灵的意识里,意识极不稳定,我们不能离开亡灵,也只能看亡灵允许我们看见的。”奥雷亚斯像是一只矫健的黑豹,纵身一跃,跨进另一段黑雾。
“现在,我们到了一段新的记忆。”奥雷亚斯放下艾布纳。
这是一个乡村小酒馆,酒馆不大,但很干净,通风和采光都不错,柜台在一个小角落,柜台后敞开一扇门,里面立着一排大木酒桶。一张张陈旧的长桌摆在中央,座无虚席。艾布纳一眼就找出了坐在靠窗处的公爵,实在是因为公爵的忧郁而又优雅气质与这些粗野大汉格格不入。
艾布纳在弥漫着酒香和烤肉香的酒馆内闻到了南瓜甜汤的香味,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在公爵的对面空椅上坐下。
公爵比刚刚看起来更加憔悴,胡渣子长得很不体面,穿着棉麻衬衣,外面套着朴素的墨绿色背心,但是手上戴的祖母绿戒指立马出卖了他的地位。
“奥雷亚斯,我应该是知道公爵为什么这么伤心了。”艾布纳对奥雷亚斯说,语气中满是愤怒。
奥雷亚斯继续听他义愤填膺道:“天杀的,我刚刚居然看到公爵夫人在和另一个男人私通!而且这个狗男人是我一直都看不惯的史言长奥布里?费尔南多!哦不,他那会儿看起来还没当上史言长,我看他那史言长的地位多半是靠公爵夫人赏的。唉,可怜的公爵,怎么就这么软弱,要是我立马会冲进去……”
突然齐呼声从身边的座位上响起,艾布纳面前的公爵也抬起头望向前方。艾布纳转身,只见一个白净的吟游诗人坐在酒馆最前面辟出的空地里,手里拨弄着木头竖琴。
“来一首下酒歌!”艾布纳对面桌的一个大汉大声道,手里举着一根鸭腿。
其他人的大汉也跟着起哄,“下酒!快!就来那个什么漂亮娘们钻进怀那首!”
吟游诗人看起来年纪还不大,低下眉眼,一头慵懒的棕色卷发下白净的脸颊微微发红。
艾布纳:“……”那曲子真的不堪入耳。
突然,公爵站了起来,厌恶地扫视着闹哄哄的四周,径直走向那吟游诗人。艾布纳也不知道公爵要干什么,只听起哄声渐渐淡下来,吟游诗人略惊讶地抬起头,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
“给我来首安静的。”公爵把一枚金币丢向吟游诗人的怀里,一不小心丢高了些,滑进他白皙的脖子里,吟游诗人不知是因为冰冷还是羞耻,身体一颤。
“抱歉,我……”公爵带着歉意道。
吟游诗人笑着抬起头,“谢谢您,大人。”
公爵嘴唇动动,说不出什么。
“大人,谢谢您给我解围,其实我今天不该来这里,我应该给我的多达丽献上挽歌。”吟游诗人的眼中闪着泪花,悲伤的眼神中带着点风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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