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子午》TXT全集下载_10(2 / 2)

京华子午 樱桃糕 4786 字 2023-09-05

抓住这些药贩子,虽于李家的案子所得线索不多,但能缴得这么许多药品,并得到大食制药胡僧的线索,也算收获。

第二日把这些人都押往大理寺,周祈和谢庸各自与上司报告此事,并写了呈文——从源头上截住药品流入,还有解决那胡僧的事,得让安西都护府、北庭都护府来作。

周祈这边是如此,崔熠那边也有进展,除了带回来一堆的李家内外的账册子,还找到了那幅画!

崔熠大马金刀地坐在大理寺大堂偏厅的榻上:“我告诉小子们,能拆的都拆了,能散开的都散开,能挪的都挪个地方,就不信找不着!”

可以想见书房被造成了什么德行,周祈笑问:“到底在哪儿找到的?”

“我还以为怎么也得有个暗格、密屉之类,原来就是裁了装裱,夹在别的书册中了。”崔熠笑道。

谢庸展开画,周祈凑过去同看,崔熠也站起来凑过去。

崔熠道:“我看了半天,似乎跟那阮氏是有点像。你们觉得呢?”

画中一带碧水,一个身姿纤瘦的女子站在岸边树下。这女子细巧眉眼,梳着倭堕髻,着青色圆领小袖衫,正扭头欣赏对岸的山景,她脚下一条长满野草的小径伸向远方。那画上又题了《上巳游春图》几个字。

周祈仔细端详,突然笑了,“就是我修个这样的细弯眉,梳个这样的发髻,穿件这样的小袖衫,也能有三分像。”

崔熠看周祈,想象她娴静中带着些轻愁的样子,不由得打个哆嗦,“你可别吓我了,就是老谢扮上也比你像些。”

周祈抿嘴,瞪崔熠,又看那位可以扮仕女的谢美人儿。

谢庸对崔熠和周祈的话如若不闻,仍在看画儿。

莫非这画儿上还有什么玄机?

周祈再仔细看这图,竟真发现了一处蹊跷,“我看这题字的墨迹似比这图中的要新一些。”

周祈手里颇有些旧传奇,这些传奇有的都不是二手的,而是三手四手的,这些主人又多留有墨迹,故而周祈对不同年月的笔墨痕迹不算陌生。

“这题字年头也不短了,怎么也有七八年了吧?”周祈道。

谢庸点点头。

崔熠也仔细端详,摇摇头,看不出什么来。

大理寺卿王匀从外面走进来,三人赶忙行礼。

之前谢庸和周祈已经交过差了,崔熠也把自己带来的物证呈上。

王匀展开那图,皱着眉端详了片刻,看向谢庸:“看出来了?”

谢庸行礼:“是。”

“那就提审人犯!今日你来主审。”

谢庸再行礼:“是。”

王寺卿走在前面,他身侧错后半步是谢庸,崔熠和周祈跟在后面。

崔熠小声问周祈:“他们打得什么哑谜?”

周祈摇头,要说拳脚功夫、奇诡异闻她在行,这书画学问……要是自己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都对不起当年念书时趴在桌案上流的那些哈喇子。

崔熠突发奇想:“我听说有一种隐形药水,画在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得泡在水里,又有说要用火烤的,又或者在特别的角度看才行,还有说需要涂上另一种药水的……”但也没看大理寺这两位这么折腾啊。

周祈道:“咱俩看的是同一册传奇,《大周迷案》。”

崔熠来了精神,“你也看过?”

周祈点头,那本传奇是个残卷,当时遍寻东西市的书肆,也未找到全本,周祈疑心,那本传奇的写作者根本就未写结局,这就譬如挖坑不填土,周祈真想查查是谁写的,往其门上送个刀片。

“那杜侍郎最后定是死遁了。”

周祈和崔熠看向前面的王寺卿。

王寺卿也回头看他们,“回头某给你们说,为什么那杜侍郎是死遁。”

想不到老翁也好这一口儿,周祈和崔熠都笑了。

周祈犹不忘挤兑谢庸:“看来我们这里不爱看传奇的,唯有谢少卿了。”

王寺卿看向谢庸,颇正经地劝道:“看看,有意思,挺好的。”

谢庸:“……是。”

后面周祈和崔熠又笑起来。

第29章画的秘密

王寺卿与崔熠、周祈都坐于堂下,谢庸独坐堂上,先提审婢子碧云。

虽只这一两天的工夫,这婢子明显地憔悴了,来到堂上,畏缩成一团。

“本官问你,你与方汉生可有私情?”

知道人证物证俱在,碧云哭着点点头。

“方汉生可曾让你做些不利于主人的事,比如偷听、偷盗、下药……”

听到“下药”二字,碧云猛摇头,“没有,我没有下药!”

谢庸点点头:“也不过是一问罢了。想你一个弱质女流,也不敢做出下药这样的事。”

碧云抽泣起来。

“你平日在李夫人身边做什么?其余诸婢子呢?”谢庸温声问道。

“我伺候夫人更衣梳头;红霞照管夫人的财物首饰;彩月照管饮食药膳;白虹管着夫人与外面人情随往并与管家等来回传话,另有几个支使干活的小婢子。”

“我等去了,只见你与那个叫红霞的婢子,未曾见另两个。”谢庸诧异。

“白虹拿乔,只把自己当内管家,不在夫人身边跟进跟出;彩月,彩月进了腊月就得了伤寒,挪去下房住,还没好。”

“那这饮食药膳又是谁照管呢?”

“我们,我们谁有空就顺手做了。”碧云低头小声道。

“我看李夫人似是寒疾,平日服药以何为药引?”

“黄酒。”

周祈与崔熠对视一眼。

“当日你家阿郎去陪夫人吃饭,你可在身边伺候?”

“在。”碧云之声几不可闻。

谢庸再点点头:“虽说那药无臭无味,但药嘛,总会发苦,下在桂花羊乳中,若再稍加些饴糖蜂蜜,倒确实合适……”

碧云哭着摇头,这次声音却小了很多:“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谢庸叹口气:“你可知道,有罪之人,满脸都写着‘我害了人’?”

碧云捂脸大哭起来。

谢庸挥挥手,衙差把碧云拉下去。

“带方汉生。”谢庸沉声道。

方五郎站在堂上,还是那读书人的清高样子。

谢庸淡淡地道:“碧云已尽招了你给她昏迷药的事,你也说说吧。”口气虽淡,却掩不住那股子冷冽。

周祈突然发现谢少卿颇有些怜香惜玉,审女犯,大多怀柔,用“软攻”,对上男犯,则往往冷若冰霜,坚硬锐利,如一柄闪着寒光的枪。

“她是诬陷。”方五郎冷声道,“怕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我是与她有些来往,还送过些东西给她,但这种婢子,与她有关联者不知道有多少。”

方五郎看向堂上,又扫一眼王寺卿和崔熠、周祈,“列位想想,我为何要害舅父?舅父待我恩重如山,是我在这家里唯一的依仗。害他,我还算个人吗?”最后一句话说得颇带着些真情实感。

谢庸还是那样冷冷淡淡的口气:“因为你本来想害的便不是他,而是李夫人。”

方五郎神色微变,半晌道:“贵人这是欲加之罪。”

“李家当家主事的虽是高峻,但那毕竟是李家,怕是许多事都要李夫人同意。我看了你西北商路的账册,里面多有虚头花账,那些银钱都进了你的私囊了吧?若被李夫人知道,你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方五郎扭头,硬声道:“经商之人,什么买卖过手不沾油?贵人以此推断我杀人,未免武断了些。舅母待我不薄,还想把表妹许配于我。”

“那你为何不应呢?若与李二娘婚配,你所得李家家财,总比这样零打碎敲来得多吧?且更名正言顺。”

方五郎冷声道:“我与二娘性子不合,况且我也不是那种会为了钱财就搭上婚姻的人。”说完不自觉地咬了咬牙。

“这个,我倒是信。不过就是你想娶,令舅父也不许,因为——”谢庸盯着方五郎的脸,“那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方五郎神色大变,睁大眼睛看向谢庸。

崔熠也一脸惊讶,看看谢庸,又看王寺卿,王寺卿半闭着眼听着,崔熠又看周祈。

周祈微皱眉,这方五郎是那赵氏之子?

谢庸展开那幅图,“这幅图上题着《上巳游春图》,却不是一般的游春图。上面有江水,有乔木,有游女,岸边有蒌蒿,小径有野荆荒草,游女隔江望向对面的山林,估计是听到了樵夫的歌声吧。”

谢庸再看向方五郎:“这画的是《诗经》之汉广篇。”

方五郎咬着牙不说话。

“——而你,名‘汉生’。”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这首诗说的是樵夫对游女的思而不得。《诗经》中这么些诗,高峻之所以选这首入画,想来一则是你们本就是楚地人,或许他当真与令堂在汉水边游玩过;再则,他对令堂虽思之慕之,却再无可能,倒也算切合诗意;也或者这诗里含着令堂的名字,或者旁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的典故——某就不妄加揣测了。”

“令堂身故,你由姑母抚养,那次高峻回乡探亲便把你带了回来。高峻给你取名汉生,以纪念令堂。李夫人只以为你是外甥,便容下了你。只是后来那幅画被李氏姊妹看到,高峻或许发现有人动过那画儿,有些心虚,又不愿毁了它,便补了个《上巳游春图》在上面,以遮掩画儿的本题,甚至把装裱也裁了,藏在书里。”

方五郎闭闭眼睛。

“你刚才说令表妹的事,其实也正是此事提醒了我。这账册中有的有令舅父的签字,有的就没有——没签的是你花账做得太厉害的两本,故而,这假账他不是没看出来,但看后面的账册,他依旧拨给你大笔的银钱。他这般疼爱你,李二娘对又你有意,令舅母也不像特别反对的样子,是什么阻止了这桩亲事?”

方五郎依旧不说话。

谢庸继续道:“或许也正是由于不允此亲事,他怕你吃心,便把你的身世告诉了你。你觉得,从前是李氏害了令堂,现在更是李氏阻止你父子相认,使得你不能继承全部家产,所以你便动了杀心。”

谢庸的声音冷起来:“你与众多胡商相熟,知道有这么一种昏睡药,更知道此药反酒,便买了合酒致死量的药,让与你有私情的婢子碧云下在李夫人睡前小食中。李夫人一向体弱,吃了这药第二日一睡不起死了,众人也只会以为她是病亡。”

谢庸冷哼一声:“可谁知,这碗加药的桂花羊乳被高峻服下,他未饮酒,故而只是昏迷,但最后终究没有醒来。方汉生,你还是招了吧。”

方五郎凄然一笑,“既然贵人都猜出来了,我还有什么必要再说一遍?舅父之所以画《汉广》,确实与家母名讳有关,她叫乔娘,是汉水边儿最美最好的女子,却被李氏逼死!我为什么不能报仇?”方五郎声音尖利起来。

“我只是还有一事不明,你是何时出生,为何倒称李大娘子为姊?”

“本便是我大。当年家母刚生下我,便上京来寻夫……舅父怕人疑心,刻意说小了而已。”

谢庸点点头,那就说得通了。

第30章柜坊凭帖

方汉生画了押被带下去,谢庸退堂。

崔熠先笑了,对王寺卿和谢庸道:“原来那画儿里是这么个玄机。我和阿周这种不读书的,是真看不出来。”

周祈向来不要脸,“你不读书,我读,前两天我还看书熬了大半宿呢,只不过与王公、谢少卿读的不一样。”

王匀笑起来,谢庸也莞尔。

谢庸又对王匀行礼:“虽有碧云、齐四等人证,方汉生自家也承认下毒杀人,但此案尚有许多疑点,庸想再去趟陈宅。”

王匀点头,“是当如此。”

这种事,自然落不下崔熠和周祈。

崔熠骑在马上:“方汉生连杀人都认了,没必要再否认与阮氏的事,他既然说自己与阮氏没关系,那当是真的……”

周祈顺嘴便把他拐跑偏了:“如果阮氏所生之子果真是方汉生的,他不承认,看如今的样子,阮氏至少能从李家得一笔钱财,这样方汉生至少也给自己留条根。若是他承认,这种乱·伦·通·奸,阮氏还能活?那孩子又如何长大?”

崔熠想了想,不由得点点头:“也是,你说得有理。”

周祈却又笑了,“其实,我也觉得那奸夫不是方汉生。”

崔熠瞪她一眼:“消遣我,有意思吗?”不待周祈说什么,自己也笑了:“要不说聪明的脑袋都是相似的呢。你说说,为何你也觉得那奸·夫不是方汉生?”

周祈驱马离他近一点,“我那日与谢少卿访敦义坊阮家,街坊四邻有见过那奸夫的,却都说郎君骑马匆匆而来,看不清记不起长什么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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