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从亮白到黑寂不知轮了几回。
路臻也不断在昏沉与清醒中沉浮。
他再次彻底醒来的时候,透明玻璃舱外是扑簌簌的大雪。
战斗不知道何时结束了,天地银装素裹,掩盖了一部分的战后狼藉。让这片刚经历过纷争后土地有了另一种宁静的诠释。
那种战后的伤痛和恍惚犹在,路臻在某一个瞬间仿佛觉得自己还站在高墙之上。
但是温暖的被窝告诉他,这一切都结束了。
他思绪和动作没有一样跟得上。
脑子有些空白。
不过有人在他的醒的第一瞬间就比他速度更快,萧野全身都穿戴得很整齐,靠过来,在并未经过路臻同意的时候,一只手直接从被子外伸进来。
路臻什么都没穿。
在萧野温热的手掌沿着胳膊一路滑到腰间的时候,身体肌肉还条件反射一样地绷紧。
但是路臻并没躲,只是含着一双还有些水光的眼睛懵懵地看着他。
萧野发现他体温正常后,帮他拨开头发,低声问他:还冷吗?
路臻摇头:不冷。
他出声的时候才发觉自己的声音跟蚊子差不多,声音又嘶又哑,这让他愣了好一会儿。
萧野掀开被子将路臻抱近,问:发什么呆?
我可能让你做坏了。路臻的额头抵着他的下巴,用他那破锣嗓子傻傻说道。
萧野沉沉笑了两声,你很好,没事。
路臻完全起不来,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红的,从脖子到大腿内侧全是印子。而且因为他之前被冻得狠了,萧野力气稍重的地方,短短时间内就泛起了青紫色。
萧野太过分了,但是路臻并没有来得及谴责他。
因为他思绪回笼,想起了某些事情。
他皱着眉抬头,含混的声音贴着萧野的下巴问他:你呢?怎么样?
路臻伸出自己的胳膊,摸了摸萧野的身体,眼露担忧。
彻底标记过的好处是他们更能清楚地感知到彼此的情绪,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萧野抓住他乱动的手,看着他认真说:没事。
怎么会呢?路臻迷茫了一瞬。
他很清楚姚安不是什么好心的人,他当初一心想抓住路臻,解密他特殊体质的缘由。
所以路臻更清楚,他的话不单单是威胁而已。
然后萧野就直接给路臻看了一段录像。
最初的录像背景像是在一间办公室里,巨大的红木书桌以及一整面的书柜。那个静止的画面大约有十秒钟的时间,然后有个人出现在了镜头前。
路臻看着那个斯斯文文的四十多岁的男人,不确定地转头问萧野:这是南教授?
萧野嗯了声,很多年前的视频了。
路臻对南怀仓这个人其实并没有多余的印象,他很小的时候离开了725地下研究所,除了常常在身边的那对男女,路臻就隐约记得那里有个南教授。
路臻并不能完整记得他的样子,因为在研究所里他常年带着口罩,两鬓头发花白,忙忙碌碌,和眼前视频的男人已经有了较大的差别。
他对路臻和研究基地的其他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冷冷淡淡的,话不多,向来如此。
路臻对他最深刻印象的一幕,是研究基地出事的前一周时间。
路臻有次在走廊里撞见他,他把他抱起来。
路臻那时候极其排斥和陌生人身体接触,但是老人的眼神像是能容纳世间所有山川河流一样温和宽容。
他抱着路臻,什么也没说,带着他走过长长的走廊,将他送回他原本所住的地方。
路臻对那个怀抱和眼神印象很深。
导致他第一眼看到视频中的男人就将他和南怀仓教授联系起来。
视频中的男人动作从容,他并没有一开始就对着镜头说些什么,而是慢条斯理地整理着书桌上的文件和资料。
这个视频一看就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录的。
他整理完后还上前调整了一下镜头。
然后靠坐在了桌沿上。
那段话尤其长。
南怀仓像是思考了很久才缓缓道:今天是星元六零年的五月初三,我并不清楚这个视频会在未来的哪一年哪一天被发现,又或者是由何人开启。不过当这个视频揭开的时候,起码我知道,人类进入了最困顿的时代,因为生物基因感染。
毒虫计划的后果从星元八年就初现端倪,联盟生物研究中心多年来承袭这一研究从未懈怠,我们有过很多种方案,不过最后都以失败告终。而我前段时间有了一些新的发现和预想,还没有来得及实施。但是很遗憾,毒虫计划网已经扩大太久,他缓慢侵蚀了联盟各地,包括人类的心脏和希望中心,这里对我来说已经不安全。
我将会带走最新研究成果的一部分,而另外一部分留给了我最信任的助手谬岚女士,或者说留给她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说到这里的时候,视频里的男人停顿了一会儿,然后他对着镜头认真说:谬岚,如果你能看见这个视频,我得向你道歉。我知道你和你丈夫萧霆显先生一直很想要个孩子,在你来寻求我帮助的时候我留下了一些私心。我相信你们的孩子将来一定会成长为全联盟最优秀且强大的存在,所以我找不到第二个适合成为灰雀的人。
种子不出,灰雀终将隐匿。
如果没有遇上路臻,萧野依然是萧野,也只是萧野。
是无间的领导者,是联盟如今的强心针。
但是他遇见了。
南怀仓说人类走进了穷途末路的时候,种子和灰雀最后融合的基因,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但是南怀仓在录这段视频的时候一定没有想过,他并未来得及将种子培育长大,变故陡生。
只来得及留下简单信息,让一个懵懂的小孩儿自己去找灰雀。
这就是萧野第一次遇见路臻,他说自己在找一只大鸟。
种子太小了,并不成熟,对世界的感知薄弱,跌跌撞撞一路最后还是撞进了萧野怀里。
灰雀作为这项研究最后残缺的部分不止执行了结合的步骤,他还履行了养育和教养职责。
他自己养大了种子,放在这一刻来说,他养大了自己媳妇儿。
南怀仓并不能决定所有,他不能事先预想出一段相遇,没有过程,结果未知。终身标记是结合最重要的途经,但感情这种东西并不能强求。
但谁又能想到,命运依旧让彼此成为了心脏里最重要的部分。
路臻在一场酣畅的性|事过后,又突然接收了这些过多的信息。
导致他更多的是恍惚和不敢置信。
他仰着下巴问萧野:你是灰雀?
很小的时候路臻幻想过灰雀可能是只漂亮的大鸟,后来遇上姚安,他觉得灰雀和想象中差距过大,他不喜欢,甚至很讨厌。
现在变成了萧野。
路臻觉得这短短时间,他对世界的认知全部刷新了一遍。
这个设想从来没有出现过。
萧野垂头看了他懵逼的样子一眼,手指擦过他的眼皮说:这么震惊?眼睛睁得都快跟兔子一样了。
萧野没说其实谬岚和萧霆显拿到这消息的时候更震惊。
而萧野反而有种命定的,尘埃落定一样的感觉。
他们匹配度过高的信息素,路臻最初见他没由来的信任,等等迹象都有了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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