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射川笑着,他一直告诉他儿子要效忠崇修仙人,否则他便是从地下爬也要爬出来打死那小子。
但死前,他想让他的少主晋崇修也怕一怕。
第33章恶事连连(四)
你记得魏莹吗?会在大泽间蹦蹦跳跳,穿着黄衫的女子,赵射川很喜欢她。但她后来身体极弱,每日呕血不断,她兄长魏轻愁的身体比她还不如,本应死在她前面,却为了给她寻药、试药,硬逼着自己多活了几年,听闻死的时候已没了人样。晋仇自己有了力气,便端起碗一边用筷子扒饭一边说着,他本提倡食不言寝不语,现在却仿佛忘了一切规矩,极狼狈地坐在门槛上。
我、魏轻愁、赵射川算是一起长大的,赵射川离得远些,就不常见。魏莹要比我们小很多,幼时喜欢过我,我嫌她不守规矩,没有女子的端庄,不喜与她交谈。赵射川却爱极了她。晋地与魏地也相隔甚远,更何况殷王时时监视着天下,不会纵容着他们几家相近。
但魏轻愁算是跟他相处过极长时间,晋仇看着水镜。
赵射川的话已说完了,躺在沙地间放肆地哭泣。
晋仇记得他道号的由来:赵射川,川都可射,更何况是人。
六千年前,赵射川一箭将元伯射死,碾碎了他的头。
元伯年纪很小,却一心站在殷王一方,他死的时候,殷王想必不开心。
既然要死,便不该再哭。水镜中的殷王道。
赵射川怒,我来时就是哭的,快死了又哭不是很正常吗?他的脸依旧坚毅,眼中的血丝却使他双目赤红。
在最后的哭泣中,他被殷王一箭射死,就像他以往射死别人时那样。
水镜碎了,溅在地上,顺着木板消失不见。
吃完了?殷王问。
晋仇点头,他放下碗,看着殷王,神情很是木然。
殷王俯视着他,吃完便走,到你体验人间疾苦的时候了。道完,殷王自己先换了张面容。
晋仇盯着他看了会儿,以前殷王失忆时,也给自己换过这张脸,叫做晋赎的脸。
我的脸呢?他问殷王。
殷王看他,你的脸早毁了,谁能认得出。
晋仇摸向自己的脸,像是烂泥一般,都是血,还能摸下几块细小的肉沫来。
的确是毁了。
他们一同出了吴国的宫殿,街上是拖家带口,疲于奔逃的百姓。有些锦衣宽带,有些麻衣蔽褛
天杀的,快些啊!城门要关了!
逃不动了,左右都是死。
我还没活够,还没活够
抽泣声、叫喊声、哀嚎声此起彼伏,晋仇被撞倒在地,又被殷王拉起。
这是怎么了?他木着脸问。
殷王依旧冷漠,你不是知道吗?
修仙界都乱了,这里怎么不乱。
晋仇知道契是假的,却没慌,因他相信赵魏没了契也不会反,他是看着他们长大的,自认不曾看错过任何人,所以关于他身死的传闻,他一直以为殷王是在骗他。
但现在,他知道不是了。
修仙界的确乱了,没有法力的凡人也被波及。
我方去齐地,怎么可能比试第二日便出事!齐问该怎么向众人交代?
他没有向众人交代。殷王用一种很奇怪,几乎是看傻子的神情道,他直接说你气数已尽,夜晚自己跑去看他的密室,却死在了密室中。他甚至说,本不想将此事讲出,因对你一贯光大的形象不好,可你就是自己私自去他的密室,才惨遭横死的。
他拿不出我的尸体。
他不需要你的尸体,修为到你这种境界,死后本就会化为灰雾。但你的确是失踪了,第一日可以有人不信,第二人还是可以有人不信,第五日众人都会信。你如果被困已有五日,便会有更多的五日,的确可算是变相的死了。
晋仇沉默,他明白殷王说的很对。
赵魏是怎么一回事?魏激浊听闻我死便动手了?
齐问说你死了,世人哪怕信,也不可能饶他。但齐地不是谁都可挑战的,于是有人找了魏激浊,魏激浊听后说要为你报仇,带人与齐地对峙,于是天下大乱。殷王没直接说赵魏做了谋反的事。
但晋仇已愣住,魏激浊如真的心向他,便不会说为他报仇,而是在天下辟谣,寻他的身影,证明他未死。
哪怕他是为齐问所困,魏激浊有所忌惮,也会暗中动手。
而不是让天下都知他要报仇。
晋仇若有所思。
齐问的举动也很怪,他本不该将天下的怒火都集在自己一人身上,能这么做,如不是傻子,便是有后招。
魏激浊知道他
你是如何想的?晋仇问殷王。
殷王看着街上的流民,从他们中穿过,带你回殷地,以一个杂碎的身份。
晋仇静默,他跟着殷王的步伐,我以为你会插手此事。
殷王回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凝视着晋仇,这不是你该问的,今后,你便不再是崇修仙人了。
我在你面前从不是崇修仙人,如是崇修仙人便该称你为殷王,我只是晋仇。
殷王不言语,他封了晋仇的嘴,叫晋仇再说不出更多话来。
晋仇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他说不出话来便不再说了,但还是伸出手,试图抚平殷王那皱起的眉。
这些把戏还未做够吗。殷王的声音极低沉。
晋仇放下了手,殷王继续往前走着,他们与那些逃难的百姓隔开,虽是贴着身子走,却仿佛是两个不同的天地,离的再近,也无接触的可能。
吴国在他们的步伐中渐渐远去,中原仍有杂乱,战火从不知名的地方燃起,哀鸿遍野,残肢堆在山谷中,鲜血流进河流里,而战事所带来的死亡,并不在那方起的砍杀,而在流亡,家国不宁,则野有饿殍。
天下怎么突然就乱了?无知的幼童被抱在母亲怀中,他睁着懵懂的眼,不谙世事。
这次天下乱的离奇,不到一月,竟已成这般,仿佛暗中有只手在推动着,煽动着国君的心智,妄图毁了这世间。
路旁行人纷纷,没有停下脚步,理会幼童言语的。
只有他那位鬓发纷乱的母亲按不住性子,怒道:休再言语了,我带着你已经够难,心中巴不得不想那些事,你却偏要问,怕不是来讨债的!
幼童不敢说话了,他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脸蛋鼓鼓的,眸子里荧光闪闪,似有泪珠。
gu903();他年纪那么小,你不好生教他,又何必骂他?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