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默默提醒道：“诸位道长可还记得紫微观的湿婆化身？”

彼时湿婆化身降临罗天大醮，众道长全无反抗之力，若非长生在，只怕要折损一半人。

在场道士当即个个沉默，脸色难看，哪里不能领会紫微的意思：他们打不过吞了湿婆本体的干哈。

伍部长决断迅速，冷静道：“此事非同小可，他一击不中或许会换目标，我回去会通知各地道友注意宣传和警惕，也会立刻联系各个宣传口对公众普及干哈的危险性。”

这些都很有必要的防范措施，紫微表示赞同。

“你这里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伤员情况如何？”伍部长又问。

紫微想了想，人为灭灯也是灭，点七星灯的事还是谨慎点不要提为好，说道：“小白还在救治中，林子深已经没事了，但状态不好不便露面。他粉丝太多，如果网络上传什么谣言之类，还需要你帮忙压一压。”

这是分内之事，伍部长当然不会推辞。

“对了，”临走前，他望着紫微，猝不及防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是紫微大帝吗？”

道长们还没走远，听到伍部长问这话，纷纷放慢脚步竖起耳朵等着听紫微回答，紧张地直回头。

就见紫微眨了眨眼：“如果我是，有补贴么？给多少？”

伍部长眼角一抽，僵硬道：“这个真没有。”

紫微失望地叹了口气：“好吧，那就不是。”

伍部长：？？？

什么叫那就不是？

所以到底是不是？

伍部长手掌握住又松开，无可奈何地陪着他打哑谜：“你可以是，对吗？”

紫微笑眯眯道：“有五百万补贴我就可以是。”

“……告辞！”伍部长转身就走。

“再来啊。”紫微冲他背影挥手。

那声音从身后飘来，瘆得伍部长差点没给小石子绊倒。

他再也不会来了好么。

等人走远了，紫微才回到毯子上慢慢坐下，摸出手机。

昨天接回小白以后他就关机了，这会一打开，无数短信就卡得差点死机，一翻通讯录，未接来电99＋，大半都是徐道长打的。

紫微刚送走徐道长，没听他说有什么要紧事，不急着回电话，先联络了秦宝宝。

秦宝宝费力地顺着信号钻过来，疲惫道：“老板，先让我缓一分钟。”

说着就往地毯上一瘫，累得魂体都有些虚影。

工作狂秦宝宝很少会累成这样，紫微忙给他拿了靠垫来，从花瓶里抽出柳枝沾水甩了甩让他解渴，还给他贴了张长生画的凝魂符。

秦宝宝好了不少，说道：“那个干哈，实在太能藏了，我们带了两百个兄弟，把铜城翻遍了都没发现一点踪迹。”

紫微早有所料，叹气道：“他生性狡猾，不奇怪，你们也别找了，我想想别的办法。”

“……不是啊，我们知道他去哪了啊。”

“嗯？”刚刚不是说没发现踪迹？说话大喘气可还行？

秦宝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是我们找到的嘛。昨儿夜里我跟顾老碰上0888号了，就跟他说了这事，他叫了各地办事处的同事和临时工一起帮忙才有了眉目。”

紫微轻轻皱眉。

他当然知道请阴司帮忙才是最便捷的途径，可干哈已成邪神，只怕王明都不一定能从他手里逃脱。孤魂野鬼干哈看不上眼，修为过高的阴魂却能为他增添实力，出去找他危险性太高。正因如此紫微才没有告知阴司。

但听秦宝宝这么说，应当是没有发生伤亡的。

“他在哪？”

“应该是出国了。”

“出国？”

“嗯，消息是半小时前省城机场的执勤冥警传来的，说是看见他在登机口。我们去的时候飞机刚好起飞，谨遵命令没有擅自去截，只记下了航班信息。”

“去哪的？”

“目的地叫巴特那。”

紫·地理不及格·微：“那是哪？”

秦·古代鬼·宝宝：“啊？老板也不知道吗？”

紫微隐隐头痛。

且不说干哈都成邪神了为什么还跑去坐飞机，他到底怎么上飞机的也是个问题。孙局长不是说干哈的通缉令还没撤销么？秦宝宝既然能认出来，说明他肯定没有伪装的，虽然有可能用了别人的护照。

楼上飘来鸡肉粥的香味，长生端着托盘下楼，见秦宝宝也在，冲他点了点头。

“先吃早饭。”长生在紫微面前小桌上摆好碗筷。

秦宝宝馋的直流口水，看粥只有一份，立刻明白自己蹭不上，请示了老板后续工作就特别有眼色地告辞回公司。

长生不提醒紫微都没发现自己饿了。他昨天晚饭就忘了吃，这会闻到粥香肚子立刻跟着叫唤，连忙塞了两口热粥，又跟长生说了干哈的诡异举动。

长生沉吟道：“巴特那便是华氏城，亦是婆罗门教圣地。”

紫微心有所动，挑眉道：“神祇受伤后，如果在圣地待着会不会恢复的快一些？”

长生点头。

既是圣地，当然是信徒最多、信仰之力最为浑厚的地方，堪称神祇的最佳疗养处。

紫微又吃了两口粥。

干哈没有信徒，不归入婆罗门教，他去那里只能有一个目的。

长生薄唇吐出了刚浮现在紫微心头的名字。

“毗湿奴。”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柳枝沾水：道教和佛教有种说法，柳枝沾水后，水就变成了甘露，可以被阴魂喝下并洗涤灵魂。

然后柳树是邪树的说法是谬传，正统道教观念中，柳树是八大驱邪植物之一，所以原本对妖怪不感冒的徐道长一知道小白本体就立刻改观了。

第79章苏醒

紫微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婆罗门教的正神虽然已经被整体打垮，却依然存在世间，只是丧失了正神的身份无法再回应广大信徒而已。干哈虽吞了湿婆，但就之前的交手和他对东方神仙的忌惮来看，未必能敌得过毗湿奴及其部下。

况且以他的狡猾谨慎，肯定能够预料到紫微在找他，又怎么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暴露行踪？

一定有诈。

紫微跟长生说了自己的猜测。

长生也道：“或许是暗度陈仓，亦或许是他受了伤只能孤注一掷。”

这倒提醒了紫微。

湿婆好歹也是神，哪是说吞就能吞的，说不准现在还在干哈肚子里闹腾。

想到这里，紫微忽然一愣，不确定道：“……你说，有没有可能，他所作的一切都是湿婆授意，湿婆还活着？”

没人看到干哈吞了湿婆，是他自己说吞了的。

紫微终于发现哪里不对了，干哈如果真有那么厉害能吞湿婆，明明可以闷声发大财，一个接一个地吞战败神仙，为什么要来他这里刷存在感还告诉他这件事让他加以防范？

世界上那么多明星，他没有必要抓着林子深不放，更没有必要留下林子深的性命让他告诉自己当日经过。

除非是为了瞒天过海，让另一个人逃出生天。

长生微微皱了眉，道：“婆罗门输了信仰之战，湿婆已丢失神骨，若要恢复实力卷土重来，只可行邪神之法。”

邪神之法，就是帕婴之前做的那些，吸纳凡人精血气运乃至寿元强装己身。

紫微听罢更是心惊。

差点就上当了，还好他机智！

他努力将自己放在反派的立场尝试着移情换位去思考。如果他是湿婆，他会怎么做？

如果是他，丢了神骨从正神变成邪神，他肯定要报复，哪怕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让东方神仙尝到苦果。

怎么报复呢？

暂时打不过，那就猥琐发育，一边恢复实力一边使绊子，冲对方软肋下手。

“长生，你有软肋么？”

长生想了想，点头道：“有，你。”

紫微：……

紫微被这猝不及防的情话撩得心底暖洋洋的，笑了一声，“严肃点，说正事呢。神仙有没有共同的弱点？”

长生垂目细思。

普天神仙不下万千，各个兴趣不同，弱点自然不同。唯有一点却是共通的，所有神仙的力量都来源于大道所赐和信仰供奉。

“信徒。”

紫微心中一凛，忽然想起一事。

“你还记得，你刚来斗转星移的时候，我经常去街上对着路人练习观相吗？”

长生当然记得，他后来还同紫微聊过此事。说如今凡人气运，普遍比之百年前弱了十之二三。

若是天地间有大变革，天道能力被削弱，自会反应在众生气运上。可近些年除了信仰之战并无大事，天道屹立不倒不曾有变，那只能是人为。

紫微问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影响一座城市人类的气运？”

长生答道：“地脉辽阔，常有钟灵毓秀之地哺育周边，若是此地风水被改动，便会影响附近凡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地方：莲花村。

紫微右手攥拳锤了下左掌，扼腕道：“我真是迟钝！”

莲花村土地亲口说的，莲花村整体格局被改动过，从之前的灵脉汇聚之地变成败坏凡人气运的险地，他当时竟没有细想。

华夏大地绝不止莲花村一处被动过！

这样看来，在神界之战前，湿婆竟然已经使阴招在搞破坏了。

他到底是哪来的底气斥责东方神仙留后路！

长生拉过紫微左手放在掌中轻揉，淡淡道：“不急，此事影响范围虽大，却需积年累月才可显现，我们尚有时间。”

紫微点头，叹口气，靠到长生腿上搓了搓眉心。

俗话说破坏容易修复难，现在还不知道多少地方被动过手脚，光是排查就让人头痛。不过阴司那帮家伙整日里玩耍胡闹，连当时神界战争都全无参与感，也是时候拉出来活动活动了。

游手好闲的鬼民多的很，应该可以征集一下。

唔，得让阎罗王自行解决劳动力的工资发放，他可没这么多钱。

紫微微信打字跟阎罗王说了这事，还没等到他答复呢，电话就响了。

竟是张导。

“张导？怎么啦？”

“紫总你在家吗？我早上打了好几次电话都打不通，我在过去的路上。”

“诶？天蓬不是说剧本的事已经协商完了么，他们又闹事啦？”

不应该啊，因为剧组要改剧本，这几天神仙们只需要下午过去跟着剧组老师熟悉角色，这会还没到中午呢都在宿舍睡觉，还能远程闹事的？

张导那头好像急得很，都语无伦次了：“不是……唉，你实话跟我说，林子深是不是出事了？”

“啊……”是出事了，但是已经没事了，公安局的公示里不是都说了么，张导没看见？

“微博上全在传林子深过世了！你等五分钟我就到，我在出租车上不方便说！我先挂了！”

紫微惊讶地不得了。

林子深过世了他怎么不知道？

紫微一脸懵逼地打开微博，#影帝林子深或以辞世#的tag挂在最顶上，后面都标了“沸”字了。

【洋葱日报：前线记者跟进林子深遭袭事件回报，今日清晨七点零五分，林子深新签订合约的斗转星移传媒总部有大批道士来访，于七点半左右离开，恐是@斗转星移在为影帝后事法会做准备，影帝林子深或以辞世。蜡烛.jpg】

下面配图是伍部长带着一帮穿法衣的道协道长进入斗转星移的画面，单看法衣就让人感觉气氛很凝重。

评论不是震惊就是点蜡。

【里面那个牛道长我认得，主持罗天大醮的道长，我们老板以前找他给家里过世的老人做过道场的。】

【我的天啊，我林哥过世了？？？我不相信！你们别传谣！！】

【林哥以前每天都发早安晚安微博的，拍戏没信号都提前说，现在已经毫无预兆断了两天了……】

【呜呜呜我不信，我林哥肯定好好的！】

【斗转星移官微还没辟谣，看来很可能是真的……】

【哇啊啊啊我刚看完《莲花村》，呜呜呜林哥这么好的影帝怎么就过世了，好难过。蜡烛.jpg】

【已经哭成狗了，如果是假消息多好，我愿意胖十斤。蜡烛.jpg】

紫微又翻开自家官微，上条微博还是前几天的游戏公测宣传，风清已经跟徐道长回去看会了，估计一时半会也没看手机，最新评论有大半是林子深的粉丝发的。

少部分粉丝在哀悼偶像，大部分都在质问斗转星移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林子深，眼看官微评论区就要演变成大型讨伐现场。

紫微还在想着怎么编辑微博辟谣，张导已经冲进了店里。

“林子深遗体在哪！我作为他好友，至少也要表示下。”

紫微循声望去，张导左手花圈右手红包，眼睛肿的比核桃还大，应该是在路上哭了。

紫微：……

紫微默默从长生怀里起来，接过张导的红包，揪了花圈扔出门外，拽着人袖子往楼上走。

到了小房间，轻手轻脚推开门，对那个握着干爹小手黑眼圈浓重的男青年道：“你出来一下。”

林子深不明所以，动作轻柔地出来拉上门，嗓音嘶哑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张导眼泪当时就下来了，颤巍巍地望着林子深的脸，想摸又不敢摸，哽咽道：“紫微大师把你魂魄召回来啦？你是不是在地府受过刑了？你这嘴上怎么全是红痕，黑眼圈也这么重，唉，你在下面需要啥跟我说，老哥都烧给你。”

林子深：……？

林子深眼神空洞：“张哥，你怎么说的好像我死了一样。”虽然他恍若心死，到底还没死。

张导擦着眼睛直点头，“我懂，我说的好像……嗯？你没死？！”

他壮着胆子摸了把林子深的脸，虽然有点凉，但还是人类的体温，顿时拔高了声音高兴道：“网上都说你死了！紫微大师还收了我给你的慰问红包，我还以为你真过世了！妈耶。”

林子深看紫微。

紫微笑眯眯地把红包塞给他，“留着吧，好歹也是张导一片心意，等小白醒了给他买糖。”

林子深本想将红包还给张导，一听这话，反手就塞进了口袋。

张导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影帝林子深什么时候这么爱贪小便宜了？自己的“死人财”也要发的？他可是把一半私房钱都放进去了！

就很后悔自己没搞清楚状况就包红包的行为，又不好意思要回来，讷讷道：“你没事吧？”

他觉得林子深看起来不大好，比以往阴郁许多。而且人既然没事，怎么都不辟谣？

林子深摇头，“我这两天没看手机，张哥，你具体问店长吧，我先回去陪小白。”

说着就回了房间。

他向来待人温和，业内口碑极好，像今天这样把朋友置之不理还是头一遭，张导莫名地挠了挠头，直觉应该是出了什么事，只得问紫微。

左右林子深脸上的伤都像是真的。

紫微掐头去尾跟他说了一些，又跟张导商量着一起辟谣，而这一切，林子深都没有参与，也并不在意。

他满心满眼，只剩下躺在床上的安静少年。

好像除了他，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林子深这回一坐就是将近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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