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懿拉开房门之时便看见门外的人满头大汗。
“大清早的——”林诗懿狐疑地打量着荆望,“这么热吗?”
“是,热……”荆望心不在焉额敷衍着,却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他一个激灵转身,“夫人!”
怪不得齐钺这老半天不见人!
侯府马上就要有小世子了的喜悦立刻冲淡了荆望所有的忧心,他赶忙跟林诗懿行了个礼,转身开溜前还一直嘟囔着:“跟侯爷说,不急!”
林诗懿盯着荆望的背影满面狐疑,心道这人该不是被康柏的事情刺激出了毛病,正想着要不要去帮忙搭个脉,看到廊下大步走来的齐钺才突然明白了过来。
齐钺走到林诗懿跟前,顺着荆望的背影望去,“怎么了这是?谁给他吓成了这样?”
“还不都怨你!”林诗懿瞪了齐钺一眼,“备轿,我要回相国府去。”
作者有话要说:还记得天字零号房的大人吗?过度结束,夫妻就要联手打怪了。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出自《洛神赋》【作者】曹植·魏晋
第83章长袖善舞两台戏
林诗懿的话语间染了怒气,好在左右看守的近卫都比荆望又眼力见儿,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最是机敏的北境大营近卫突然都变了聋子和瞎子。
齐钺打眼儿扫了一圈,对大家的表现颇为满意,一把揽过林诗懿的纤腰,转身闪进了主厢房里。
“懿儿。”他抬脚磕上房门,环住林诗懿将人抵在墙边儿,“我错了。”
“你!”林诗懿怒气未消正要骂人,一抬头鼻尖却撞上了齐钺的下巴。
“我……”她立马红了耳尖,“你自己……去跟荆望说清楚……”
“说什么?”齐钺矮身偏头盯着林诗懿的侧脸,“你是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夫人,要与旁人解释什么?”
齐钺的鼻息滚烫,就拍在林诗懿的耳边,让她觉得上不来气,她偏过脸去,倔强道:“我要回相府。”
“欸——”齐钺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泄了劲一般,把下巴搁在林诗懿的颈窝里。
“不走,好不好?”他小狗撒娇讨食一般蹭着林诗懿的颈子,“懿儿,我错了……我去解释还不成吗?”
林诗懿被蹭得痒痒的,伸手抵着齐钺的额头将人推开。
齐钺还是不依不饶地又靠了回去,“梅香姐姐……”
“你……”林诗懿的调子跟着齐钺这个人一道软了下去,“别闹了,我真的得回去。”
齐钺闻言收敛了性子,虽然站直了身子,但还是一手抵着墙一手揽着林诗懿,“为什么?”
林诗懿终于离了齐钺灼人的鼻息,她深吸两口气平了平情绪,“你之前可着满隗都城浪荡,不止是为了寻个由头与我和离吧?”
说到这事齐钺总是惭愧,他垂眸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你要旁人知道你恃攻狂妄,行为失据,好教那些有心人放开手脚行事。”林诗懿抬眸,“既然你戏服水袖,粉墨登场,这戏都演了大半了,我怎能不陪你继续演下去?”
齐钺不想林诗懿走,他们已经分开了那么久,每一次有机会靠近,却总是隔得更远。
现在,已经是他们两世最近的距离,他怎么舍得放手。
去他妈的两情若是久长时!
已经太久了,他现在就想要朝朝暮暮。
可是林诗懿的话他没法反驳。
即使他们终于在两世后并肩,也还是走在悬崖峭壁,他想要朝朝暮暮,也想要长长久久。
于是他无奈地点了点头,“那让荆望跟着你,他同卫达换班,我才能安心。”
林诗懿也点了点头,齐钺便倾身,再将人揽进了怀里。
“用了晚再走。”他的下巴点在林诗懿的发心。
我们还没有好好地坐在一起用过一顿饭……
以前不能一起做的事,我都想要和你做一遍。
华灯初上,凤鸣阁内花天酒地,一如往常;可不起眼的角落内,总有一间暗着烛火的偏厢——
天字零号房。
“大人!”尤敬之跪地行礼,勾着脑袋。
“尤大人来啦?”与尤敬之的拘束不同,屏风后的声音云淡风轻,“怎么今儿这么有空?不用陪新晋的定北王吃酒么?”
“大人这是那儿的话,小的陪着齐钺,也不过是想替大人探探他的虚实罢了。”尤敬之谄媚完话锋一转,“昨个儿枫山别院有人误闯,后来听说居然是懿宁郡主误入,可好巧不巧这齐钺带着懿宁郡主明明已经回了将军府,今儿却又给送回了相府。这只怕是——”
“一张圣旨绑出的盲婚哑嫁,他夫妻二人不睦已久,又不是什么秘密。定北候此番回朝,可着满隗都城把那些花街柳巷玩了个遍,你不是十有八九都陪着吗?”屏风后的声音甚是不以为然,“懿宁郡主身份何等贵重,容不下了,便要回娘家,这有何不妥。”
“懿宁郡主深夜独自上山去拜祭母亲,这话大人也信?户部有问题的账册都藏在枫山别院里,若是真教人发现了什么,只怕这会儿已经传到相国大人的耳朵里了!”
尤敬之以首触地,泫然而泣,“下官求大人搭救!”
“尤大人品阶还在我之上,这礼,重了。”
屏风后沉着脸的男子抬了抬手,身边便有人上前扶起了尤敬之。那人看着是凤鸣阁内的下人装扮,体魄却不输寻常看家的护院。
“以定北候的本事和脾气,我没想着黄曲毒米的事儿能这么过去。顶罪的人我早就备下了,也在枫山别院候着呢,尤大人宽心。”
“还是大人英明,算无遗策!”
尤敬之方才的眼泪说掉就掉,跟死了老娘似的伤心,现下一个转头的功夫,拍起马屁来也是毫不含糊。他又对着屏风那头的神秘人物好一阵溜须,直到听见对方清了清喉咙,他立马心领神会地闭了嘴。
“只是大人……”他小心翼翼道:“不知道这替罪的冤鬼,嘴紧不紧?”
“他老婆孩子都在我手上,包括小妾前两月刚生的儿子,尤大人觉得,我可能教会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屏风后的声音总是很轻,语气也淡得很,尤敬之连连称是,抹了把额头上的虚汗。
“尤大人回吧。”屏风后的人又抬了抬手,一旁的下人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大人。”送走了尤敬之,下人重新回到了屏风之后,“交出张品殊的事,可要手下马上去办?”
“嗯,可以办着了。”神秘男子的手指轻点着桌案,“我稍后修书一封,教教他该这么说话。”
“那敢问大人——”那下人毕恭毕敬,“是要张品殊自己去大理寺狱请罪,还是……”
“尤敬之此人贪财惧死,左右逢迎,就连什么底细都摸不透的太子也敢贴上去,我看着就恶心。齐钺已经是定北王了,一个张品殊哪儿够封住他的嘴,顺了他的气儿。”
神秘人哂笑,难得地露了情绪。
“齐钺既然盯着枫山别院,那索性让他知道别院儿里有什么,省得他惦记。你信送到后,瞧着张品殊背熟,再挑个夜里的好时辰,把张品殊这个大礼,给我们御前新宠,新晋的定北王送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最近短小,我再隔壁的连载文这两天就会完结,完结后会在这边双更,请再爱阿鱼一次!!!
第84章半梦半醒幻弯刀
“这……这……大人……”张品殊刚宿醉中清醒,脸上还挂着昨夜胡姬的唇印,他颤颤巍巍地捧着信,“不是、不是叫我去死吗?”
“张大人怎么说话呢?”送信人蒙着脸看不见表情,只有一只刀疤眼盯着张品殊,“大人好吃好喝地供着你这些时日,你不该稍作报答吗?须知这美艳的胡姬就算是在凤鸣阁也是稀罕的珍品,这满院儿十几二十个的围着你,夜夜笙歌,张大人不也快活过了?”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啊!我起先……起先也只想回家去……”张品殊说着说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壮士,您替我求求大人!留下我一条狗命为、为大人鞍前马后!”
“你现在不正是能为大人效力的时候吗?”刀疤眼低头盯着张品殊,“哦——对了!你府上夫人孩子大人都替你照看得很好,还有你新纳的小妾,孩子刚落地。”
他凑近张品殊的耳边,“是你走前留下的种罢?你自己该是把过脉,那有没有把出来,是个男胎。恭喜张大人有后了。”
张品殊闻言双目失神,瘫坐在地,他脸上已经有些松垮的皮肉跟着嘴角抽搐,看着刀疤眼转身拂袖而去。
“侯爷!”卫达冲进后院书房,还没到门前就大声唤着。
卫达不是荆望,他老成持重,很少这般坏了规矩;齐钺吓得打翻了手边的茶盏,冲到书房门前一把将门拉开。
“可是夫人有事?”他拽着卫达,“还是相府?”
“侯爷您忘了?今儿守着相府的是荆望……”卫达也甚少见齐钺这般慌张的模样,一脸惊异,“我刚从枫山别院回来。”
“是了……我忘了……”齐钺长舒一口气,松开卫达,转身往书房里走的时候问道:“别院儿怎么了?”
“有异动。”卫达转身带上房门,低声道:“守着的兄弟想请示侯爷,可要动手?”
“异动?”齐钺在圈椅中坐下,以手扶额,再抬眸时一扫方才的慌乱,眉目凌厉,“他们若是敢出来,就不必留手,抓活的。”
卫达办事小心,他带着近卫将人扛回来的时候,甚至是走到门边时才教齐钺听见动静。
他抬手正要叩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侯爷。”他行礼道。
齐钺没有做声,侧身让开道,使眼色让卫达将人带了进来。
一行人进门,卫达身后的近卫把一个黑布袋子扔在地上,袋子里挣扎得厉害,还发出“呜呜呜”的奇怪响动。
齐钺盯着袋子,冷淡道:“谁?”
卫达上前一边打开袋子的封口,一边道:“熟人。”
张品殊的手脚都被麻绳绑住,嘴巴也被一根布带勒紧。
他出了袋子先是被眼前的烛火晃了眼睛,捞起手挡了半晌才看清眼前的景况,虽然呜呜咽咽地说不清话,还是半跪半爬地往齐钺的方向挪,一路上都在磕头。
看着张品殊就快要爬到自己脚边,齐钺嫌弃地挪开靴子,对着一旁的近卫点了点下巴。
近卫们眼疾手快地将张品殊拽开,替他解下了封住嘴巴的布条。
“侯、侯爷,救我!侯爷……”
张品殊嘴巴被勒了太久,这会说话还不清楚,听着有点像大舌头。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不住磕头,刚才被勒住嘴巴时溢出的黏涎子还挂在嘴边,看得齐钺有点恶心。
“别磕了——”齐钺不耐烦地偏过头去,懒得多看一眼,“想要我救你,就说点儿值得救的话来听。”
“值得、值得救……”张品殊嘴上重复着齐钺的话,眼睛滴溜溜地瞎转了半天,突然瞪得老大,“有!侯爷我有!”
“毒米!粮仓!黄曲毒米!”他似乎因为惊吓过度而有些语无伦次,“我知道的……只有我知道!”
“你说什么?”齐钺闻言把眼神看回地上的张品殊身上,内里却尽是厌恶的鄙夷。
“我、我知道……”张品殊两个眼袋快掉到了下巴磕上,散了发髻的头发乱得像枯草,满脸口水眼泪地咧着嘴冲齐钺笑,“那事儿是谁干的,我知道。”
齐钺靴底碾过地上的氍毹,两步跨到张品殊跟前,揪小鸡子似的将人拽起来,眼神狠戾,“谁!”
“我不能说,嘿嘿——”张品殊笑出了声,像个街头的疯妇,夸张地凹着嘴型,“我要活!”
齐钺一把将人推翻在地上,反手抽出卫达腰间的佩剑,“那我现在就叫你死。”
“哈哈哈——”张品殊干脆大喇喇地就这么仰面躺在地上,“说也是死,不说也是死……”
“可是,侯爷——”他突然死死地盯着齐钺,“我要活!”
“呵。”齐钺冷笑一声将剑交还给卫达,曲单腿蹲在地上同样瞪着张品殊,“那你想怎样?”
张品殊在齐钺的眼神里打了个寒噤,他喘了两口气才低声道:“只有我知道,我要面圣。只有圣上说我能活,我才能活。”
卫达带人下去后齐钺疲惫地坐回书案边,以手扶额,闭上了眼睛,有点似梦似醒的感觉。
“侯爷?”
直到他听到卫达的声音就在他跟前。
“夜深了,去房里歇罢。快入冬了,小心着了凉,夫人要怪罪。”
夫人?
齐钺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懿儿!”
他睁眼,却只看见眼前的卫达。
“侯爷。”卫达垂首道:“夫人不在府上,您要是找她有事儿,明儿个我去传话。”
“没、没事。”齐钺深吸了两口气,捏了捏胀痛的眉心,“你明天悄悄去传话,把今晚的事儿大致告诉夫人,说我明天会去面圣请旨,等圣上应了便带张品殊去御前。”
“是。”卫达虽是恭恭敬敬地应了,但心里还是不解,“要全说吗?只怕夫人要忧心……”
“岳父大人官拜一品,等我带了张品殊去面圣,早晚藏不住。”齐钺起身看着相国府的方向,“她知道的越少,就想得越多,反而忧思更重。”
“是。”
“今晚可还有其他活口?”齐钺转身问道。
“都是死士,事败自裁,没有活口。”卫达小声道:“尸首都留着,侯爷可要亲自看看?”
死士?
这个词莫名戳进了齐钺的记忆里,让他想起那个被弯刀划破的除夕夜。
斯木里至死都没有提起过那个除夕夜,当时情况紧张,齐钺也未来得及多问。
可是斯木里为什么不提呢?
他曾经差一点就能在战场外干掉自己,多么值得炫耀的功绩。
为什么不提?
“他们用的什么武器?”齐钺惺忪的睡眼突然凌厉,“那群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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