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挺了挺腰杆,康柏坚定道:“臣愿领户部尚书一职,不敢不殚精竭虑,以报皇恩!”
齐钺在一旁笑了笑,“恭喜圣上,又得一贤臣。”
“可是这还不够啊,定北候,朕还是不能放你走。”李瑊抱歉地笑笑。
“此次的事出在神策营,现在神策营空有一副皮囊,内里烂成了什么样子,你我心知肚明。薛宏朗告罪的折子也递了上来,神策营统领大将军一职悬空;你再帮帮朕,留下来,好好整肃整肃朕的神策营。”
“这个位子——”齐钺也跟着勾了勾嘴角,“臣有一个更好的人选。”
“你真的,一定要走吗?”李瑊倾身向前,“若是北夷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日卷土重来,你也有人选向朕举荐吗?”
“若是四境有任何蛮夷胆敢踏入我隗明河山,齐钺即便两鬓斑白,也愿意随时再为圣上和万民披坚执锐!”
“若是山河安宁,齐钺只愿与心爱之人相伴山水,一世渔樵耕读,便于愿足矣。”
齐钺最后一次向李瑊行了一个庄重的武将大礼。
“愿圣上为一世明君,开万世太平。”
荆望和卫达跟着齐钺进了宫,看着齐钺推开殿前的大门走出来,都围了上来。
“诶诶——”荆望出了军营就是个没正型的,他手拐子顶了顶一道跟着走出来的康柏,“圣上赏你什么好东西了?是黄金万两还是美女成群?你现在有银子了,是不是该请我这个做大哥的去大吃大喝一顿?”
“酒色无益,只会消磨人的意志。”还走在出宫的甬道上,康柏自然是守规矩的,他往旁边让了让,不想跟着荆望胡闹,“圣上封我户部尚书,康柏食朝廷俸禄,每一分银两都是有数的,家中尚有寡母幼弟,怎可肆意挥霍。”
“嘁——没劲!”
荆望也搞不懂户部尚书是个什么东西,他只依稀记得以前打仗的时候,他们去户部要钱,从来没见过好脸色,他跟户部不对付,也懒得打理康柏,嘟囔着凑到了齐钺的身边去。
“侯爷,侯爷。”他手拐子又顶了顶齐钺,“那圣上可赐你什么好东西了?”
“那可就真是好东西了——”齐钺故作神秘地卖了好一会关子,直到荆望急得跳脚才接着道:“圣上赐了我,自由之身!”
荆望摸不着头脑,又缠着齐钺朝自己解释了半天才搞明白,齐钺辞官,决意离开隗都。
“什么?”
眼瞅着走到宫门口了,荆望看见了牵着枣雪的小斯,正在往马鞍上挂上齐钺的包袱。
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布包。
“侯爷!你真的要走啊?”他又看看一旁的康柏,“合着我们一群人废了老半天的劲儿,没一个捞着好处的?”
“也不是。”齐钺看着一直跟在一旁没有说话,却红了眼眶的卫达,“我给你和卫达都谋了好去处。”
“你从我爹在的时候就跟着他老人家,这十几年来在北境风里来雨里去,连个媳妇都没顾上娶。”他拍了拍卫达的肩膀,“现在天下终于太平了,可若是不教你带兵,想来你也不想做别的。”
“神策营是拱卫隗都的精兵,责任重大,现在却是一盘散沙;你从前跟着我爹后来跟着我,没少做募兵招新和训练那群新兵蛋子的活儿;要说这方面,我也是不如你的。”
“我想了许久,神策营统领大将军这个位子,你再合适不过了。能安安定定留在隗都,你也好张罗着娶一房好妻室,过过正常人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安稳日子。”
齐钺什么都替自己张罗好了,卫达千恩万谢,无以言表,只能郑重地朝齐钺行了个北境军的军礼。
“只此一次了,下不为例。”齐钺扶起卫达,“我现在不是将军了,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虚爵侯爷,教旁人看了去,免不得又参我一本,说我放肆僭越。”
卫达横不善言辞,也不好意思掉泪,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就被荆望挤开了。
“我什么都不要!侯爷!”荆望不管那些,就差站在宫门口抱着齐钺的大腿嚎啕大哭了,“我要跟着你!”
“荆望。”
齐钺眼神看了看左右,康柏和卫达都是识相的,立刻心领神会地让开了位子。
“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我大哥的死,可不管他以前对你有什么恩,这些年你在侯府,在北境大营,对我、对齐家、对整个北境,该报的恩都报完了,仁至义尽。”
“你记着,我大哥的死,我们谁都没有怪过你,你也要放过你自己。”
“这么多年了,你不是围着我大哥转,就是围着我转,围着整个北境大营转,你可想过你自己?你有没有想做的事而?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侯爷……”荆望抽泣着,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这是……终于,要丢下、丢下我了吗……”
“我没有。”齐钺揽过荆望的肩膀,“你是我的兄弟,一辈子都是,你要愿意跟着,我这辈子去哪而都带着你;但我不能这么自私,你为我活了十几年了,也该为你自己活着了。”
荆望受齐锏重恩,后来又一直自责于齐锏的死,此后他就一直把齐锏的遗愿当成自己唯一的愿望,就这么活着。
齐锏最担心的就是齐钺,想看齐钺娶妻生子,可是现在齐钺什么都有了,他也不能真的钻进齐钺的房间瞧着齐钺怎么给齐家后继香火。
他好像突然失去了生活的重心,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齐钺的话。
他有什么想做的事,他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他没有想过,什么叫为自己而活。
“我给你求了五府中郎将的位子,皇帝身边贴身近卫的首领,总算不埋没你这一身功夫。”齐钺拍着荆望的肩膀,“但我知道你不一定喜欢被困在皇宫里,你这性子,若是在御前行走也未必是好事。”
他说着又看了看一旁静静站立的康柏。
“他也是你兄弟,户部尚书这个位子不好做,他又是个执拗的死心眼子,以后在朝中还说不定会得罪多少人,有多少人想抓他的小辫子;你若是嫌在御前拘束,也可以去给康柏做个府兵亲卫什么的,他会是一个很好的户部尚书,跟着他,你也算是于国于民有功了。”
“可我……”荆望嚅嗫。
“现在还没想好也无所谓。”齐钺松开荆望,“你现在侯府里住着慢慢想,就当是帮我看家了;省得我日后回隗都,家里都不知道该成了什么样了!”
“你还回来吗?”荆望眼里燃起一丝希望。
“回!”齐钺笑着,答得利落爽快,“我的兄弟在这儿呢,我肯定回来看你们。”
“那……”荆望有点担忧地看向康柏,想起了之前没有好下场的尤敬之,“你说新皇帝,会是个好皇帝吗?”
李瑊的母妃是裴城人,他的外祖曾是裴正庸的手下,当初李瑊母妃来隗都探亲,逃过了裴城沦陷的一劫。
齐钺猜想,李瑊不受隗文帝宠爱,也不受旁人待见,一定是由母亲带着长大,听过不少北境的事情,所以对北境有很深的感情。
但他这次的仗义出手,真的只是正义感吗?
齐钺也答不上来。
一切发生的太过巧合,巧合得让众人都不看好的太子在这样快的时间里就登上了帝位。
但齐钺不愿再揣测更多,帝王之术,本也不是靠着一腔热忱。
至少李瑊继位以来,各项政令都在与民生息;至少目前看来,都是好的。
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弗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
至少现在看来,李瑊是这样的。
可曾经,隗文帝又何尝没有励精图治过?
终究是权力的高位让人迷失。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齐钺要把更多的忠臣良将留在李瑊身边,时刻勉励劝谏。
他走时对李瑊的一番话是真心的,他是真心的希望李瑊可以为一世明君,开万世太平。
至于他自己——
背负了两世的责任和枷锁,他真的很累了。
他说要荆望为自己活一次,他又何尝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活了两世,他也想自私一回,为自己活一次。
“侯爷!”府上的小斯急匆匆地奔过来,“夫人!夫人车驾出城去了!”
齐钺还记得,此前林诗懿说过,一直想着等林怀济辞官,就要带着她母亲的骨灰回江南老家的林氏祖坟安葬。
“走的哪条驿道?”齐钺吹响口哨,唤来在道旁的枣雪,“是往江南方向吗?”
“是!”小斯忙不迭地答道。
齐钺没有再犹豫,翻身上马,转头对余下的众人潇洒地留下一句话,“我走啦——”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若说他完全放下了当年齐重北的事情,可能也不见得,但他实在没有办法因为这样就放下林诗懿。
且不说两世林诗懿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但说这件事本身,或许没有谁有义务,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挺身而出,道德的约束向来应该约束自己,而非是旁人。
林怀济有错,却不是罪不可赦。
林诗懿可以原谅自己,他齐钺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毕竟他们深深相爱着。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从前都是林诗懿等着他、陪着他,与他同历风雨,共担责任;现在,他想去陪着林诗懿,去一切林诗懿想去的地方,做一切林诗懿想做的事情。
枣雪健步如飞,带着齐钺奔向林诗懿,一骑绝尘。
我奔向你,无论前路,不惮距离。
荆望还在抽泣着,望着齐钺远行的背影,突然感觉到有人走到自己身旁。
康柏没有说话,只是掏出了一方帕子递上。
“你说——”荆望用力吸了两下鼻子,“侯爷和夫人,会好好儿的吗?”
“会的,一定。”康柏也看着齐钺远去的背影,眼神坚定。
“侯爷此前的人生都活在算计和阴谋里,可是十年饮冰,难凉热血,他是隗明真正的英雄;而郡主是英雄战乱中最后的铠甲,也是他残酷半生里唯一的温情,是郡主支撑着英雄在黑夜里踽踽独行,点亮了他心里那一隅最后的光芒。”
“他们,都是隗明的恩人。”
“上天有眼,他们一定会很好的;因为侯爷卸下责任枷锁后,郡主就是他的一切。”
*****
马车出城上了驿道,林诗懿照料好林怀济歇下后也靠着车厢假寐。
可是出城刚不久,马车就突然停了下来。
齐钺跨着枣雪一路驰来,在马车前勒停枣雪,枣雪一声嘶鸣,凛凛威势立刻就吓得驾车的寻常马匹不敢动弹。
林诗懿一行轻车简从,除了付妈妈,也就只有赶车的车夫了。
付妈妈发现不对,立马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却一眼看见了单人匹马的齐钺,立刻没了声音。
林诗懿呆了片刻,不见外面有动静,也不见付妈妈回车上继续赶路,狐疑地掀开了车帘。
“你……”她一眼便看见齐钺。
春日晌午的太阳甚是刺目,她都疑心自己花了眼。
“怎么?我刚辞了官准备正大光明吃娘子一碗软饭,娘子就招呼也不打地跑了?”齐钺躬身,一把拽上林诗懿的腕子,凑上去撒娇道:“林大夫行行好,我刚丢了官位,已经没处容身了,别丢下齐钺好不好?”
“我……”林诗懿望着齐钺,眼尾绯红,所有的话都融进了眼泪里。
齐钺手上加力,眼瞅着就要把林诗懿拽到枣雪的背上,拽进自己的怀里。
“不行!”林诗懿突然大叫,一把甩开了齐钺的手。
“懿儿……”齐钺有些痛心地蹙眉,翻身跳下马背,拽着林诗懿的手握在胸前,他抬头望着林诗懿,“那天……我需要一点时间消化,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林诗懿垂眸,偏过头去不看齐钺,她觉得自己脸上很烫,不知是不是因为着天光太过耀眼。
“懿儿……”
林诗懿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对,她回过头去,看见齐钺已经单膝跪地。
“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离开你,一刻也没有过。以前都是我的错,连你嫁我也是我逼迫的,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我再求你一次,你重新嫁给我,好吗?”
“不行。”
林诗懿盯着齐钺惊恐的眼睛,突然掩唇莞尔,心中暗骂一句“傻子”。
齐钺一时之间弄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听见林思懿拒绝了自己,可林诗懿分明笑得娇羞又温柔。
“我都已经嫁了你两次了,还嫌不够吗?”林诗懿拉了拉齐钺,让对方起身,“我没有怪过你……只是、只是……不能、不能和你骑马罢了。”
“为什么?”齐钺更不明白了。
“傻子!”
林诗懿娇嗔,终于把心里的话骂出来了,脸上却已经红到了耳根;她低头避开齐钺热烈的眼神,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你要做爹了。”
愿山河无恙,愿岁月长安。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终于完结啦!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当天在这一章留评,阿鱼会送出一点小小心意!
后面的番外内容阿鱼会提前预告,也会在题目和摘要里概括内容,小可爱可以挑选食用。第一篇番外会是男女主远走江湖后的甜蜜日常,宝宝也会出镜~
下一本为了避免断更的情况发生,阿鱼会在大量存稿之后开文,喜欢的小伙伴可以点一个预收~你们的预收会加快阿鱼存稿的速度噢!(作话下拉奉上文案)
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出自《神童诗》【作者】汪洙·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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